數百雙純金的眸子凝視著他……
這一刻,即便是缺胳膊少腿的市民,在被天使附身后也都掙扎的站了起來,面無表情的看著錢晨。
數百個似人,卻有著非人感覺的怪異之物,面無表情的凝視你,這一刻即便是蓋博這等天生的邪教種子,也不由得后退了兩步,差點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天空中,無以計數的羽毛飛散,空氣中隱隱有圣歌傳來。
錢晨卻依舊捧著《玄君七章秘經》峙身立于場中!
被釘在墻上的格里高利,目視著這千年來圣教會再未有過的場面,不由了露出了一個由衷的微笑,他仿佛殉道的圣徒一般,在釘著他的鋼筋上高高昂起頭。
他的目光越過鼻尖,俯視眾生……
半空中飄揚的羽毛落在他身上,猶如雪一般融化為淡淡的白色光輝。
這一刻,整副畫面是如此神圣,格里高利以為,這足以和救世主的殉道一起,必將描繪在圣城的穹頂之上數千年 「無知的異端!」
格里高利的聲音宏大而冷漠,帶著一絲天使的神性,道:「至高之父創造了靈界和所有一切的靈魂!祂的道的確是至上的……縱然你利用杯母遺留在人間的原罪,讓血月污染了世間,但靈界和現世重合,卻只會讓至高之父的圣光更加偉大!」
「或許,圣教早就應該升起紅月,清洗人間的污濁和原罪了!」
格里高利轉頭看向王女,露出一絲冷酷的笑容道:「尤其是那些背棄了信仰,貪婪而愚昧的世俗貴族。」
王女伊麗莎白面露不甘,但在圣臨大軍掀起的信仰之潮面前,她卻只能單膝跪地,對這盤踞在西大陸數萬年的恐怖存在表示敬畏。
「跪下。敬服!」
格里高利凝視著錢晨,厲聲大喝道:「罪人……」
噗嗤!
格里高利目瞪口呆的低下頭,看到又一把鋼筋從陰影中飛出,貫穿了他的胸膛。
主教之血潺潺流下,染紅了智慧鐘樓的塔身。
安德森微微張口,沒有吸完的半支煙掉落在地上……
王女驟然抬頭,不可置信的看著這一幕。
一名天使抓住了鋼筋的槍身,但已經完全無法阻止格里高利的尸體上最后一絲暖意的流逝,天空中一尊七翼熾天使長持著火劍,猛然俯沖下來,他從腰部、肋部、背部展開的七只片翼驟然收攏。
整個人化為一道金色的神圣光輝,灌入了格里高利的體內。
‘格里高利"睜開眼睛,純金的眸子燃燒著火焰,身上的兩只鋼筋被灼燒成了鐵水,在天使長的掌心,凝聚成一把燃燒的火劍。
「罪人!」
天使長持劍,身后光匯聚成的翅膀展開,六翼一拍就瞬息來到了錢晨面前。
《玄君七章秘經》在錢晨手中驟然拉開。
火劍首先觸及了紙張已經泛黃的經書,本應該輕易洞穿那泛黃,脆弱的仿佛觸手就破的紙張,但劍尖觸及那墨跡,卻猶如黏在了上面一樣,刺進不能,拔劍不退!
錢晨輕輕接住天空中飄落的一縷羽毛,原本應該化光飛散的天使之羽,在他的手中卻被捻起。
安德森臉色劇變。
他攔住王女,凝視著錢晨道:「活人之中能拿起天使之羽的,唯有圣人!」
王女難以置信的回看安德森,指著手中泛黃的《玄君七章秘經》上文字蠕動,順著火焰熄滅的長劍,一點一點朝著熾天使長的身上爬去,文字猶如蟲豸,一點一點爬上了天使長的面孔。
兩個最為詭異,一個猶如龍蛇蠕動,人首蛇尾,蛇尾蜿蜒如之字,人首仰頭凝視蒼天,正 如首字。
人首蛇身便是‘道"!
另一個字卻是幾行橫豎畫出的道路之中,一只眼睛驟然睜開,漸漸的它便化為了一個‘德"!
七翼天使長身上爬滿了文字,他身后的六只光匯聚而成的羽翼猛然張開,然后一點一點的化為實體,每一片羽毛上都畫滿了奇異的符箓。
王女指著這邪惡詭異的一幕,道:「這也是圣人?」
「異端的圣人也是圣人!」安德森點上一支煙,抽了一口,把煙頭夾在指間,緩緩吐出一口煙霧,平靜道:「救世主并不代表三神的全部,如果他能拿起天使之羽,那么他說的沒錯,他靈性的確是燈、鏡、杯三神所眷顧的圣人!」
王女迷茫了:「可他……天使長在慘叫!」
熾天使附身格里高利的身體,仰頭發出渾然不似人類的慘叫,天上數萬只天使,附體人類的數百只天使居然沒有一個敢靠近。
安德森淡淡道:「天使只是圣教會的信徒升入靈界后光化的靈!天使的羽毛可是直接來自于它們對燈父光輝的靠近,高層次的超凡者隨手就能殺死十只八只的天使,但他們卻絕對撿不起來一根天使的羽毛……」
錢晨將《玄君七章秘經》按在天使長的腦門上,直到它身上爬滿了神秘的經文。
他才松開了手,環視四周。
「算是勉強夠了!」
錢晨數了數從靈界降臨的天使數量,然后合上《玄君七章秘經》道:「說實在的,你們不太符合我的審美,我喜歡猶如肉球,渾身長滿眼睛的;一千只翅膀,猶如戰車的;渾身燃燒火焰,猶如龍蛇的。」
看到天使長毫無反抗之力的被錢晨制服,烏鴉三人才諂媚的擠上前來。
「教主威武,只需微微出手,便可踏平西大陸!」
烏鴉弓著身子,討好的恭維道:「我就知道教主智珠在握,一定早有準備!」
錢晨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準備什么?」
「準備……」烏鴉剛剛開口,就恍然低頭道:「是小的多嘴了!教主收拾它們,又何須準備?」
「我都說了!紅月秘儀是將靈界、真界和現世重合的儀式!」錢晨似乎是有心將第二禁忌違背到底了,居然耐心的和他們解釋道:「你們是不是忘記了真界,也就是被西大陸稱為深淵的那個界面?」
「靈界中除了真靈之外的一切蘊藏虛假,所以它們面對真實必然不堪一擊。」
「一群大燈泡落下來而已,你們慌個什么?」
錢晨是真不理解。
他設計的這套超凡體系中,依托靈界的存在是最為脆弱的,其次是現世,真界最為殘酷但也是最為牢固的,靈界中的存在落在現世,都有可能被凡人驅逐,何況是漸漸重合的深淵?
「司辰之中,真界六司辰克制靈界三司辰,而造化三尊克又制真界六司辰,但玄君除外。他和明尊一體兩面,二元歸一,所以《玄君七章秘經》乃是世間最為克制救世主信仰道途的秘傳。」
錢晨環視身旁的五位教徒一眼,平靜道:「看好了,我只演示一次!」「以《幻界步靈升箓》,接引靈界墜落之光!」
聽到這句話烏鴉猛的抬頭,看向那天使長,果然天使長金色的眸子劇烈顫動起來。
錢晨這才露出一個笑容:「沒錯,召喚這些天使的當然是我,不然你以為就憑不到十個受洗者層次,區區一個小教堂就能召喚數萬天使大軍?」
「是我,撕開了通往靈界之中救世主神國的道路,接引它們降臨。為的就是它們所盜取的燈父之光。」
天使長抬了抬手指,上面的璽界閃爍著微微的紅光。
大神學院大禮堂中,圣歌已經暫停,幾個站在最前面隊列中的老嬤嬤搖搖欲墜。
在璽界之中傳出錢晨淡漠的聲音:「隱秘、真實、魔藥和靈性,是神秘學的四要素,而天使也是一種魔藥!」
「褻瀆!」
站在最前方的教導嬤嬤尖叫一聲,暈倒了過去。
而密特拉則根本不管圣教會那邊的手忙腳亂,而是掏出小本子奮筆疾書,將錢晨那邊的話一字一句,分毫不差的記下來,這一刻,神學院禮堂之中,至少有一半密大的學生在掏筆。
馬修斯看著自己的教父貝爾大主教,猶豫了片刻,也掏出了筆,直接在自己的披肩上抄寫了起來。
錢晨隨手一點,天使長身上游動扭曲的文字這才凝滯下來。
他對背后的幾人,繼續講解道:「捕捉一只至少長生者境界的天使長,在他身上書寫《真界大滅洞淵箓》……」
這時候,眾人才知道天使長身上爬滿的文字是什么!
烏鴉欽佩道:「《玄君七章秘經》在本教那么多年,歷代教主對其的研究窮經皓首,但竟無人能悟得這《真界大滅洞淵箓》之妙,教主果然是天人之姿,如天日之表啊!」
錢晨笑了笑,在血月之下,掐著那天使長的脖子來到一處水汪,看著里面倒映的紅月。
那尊天使長金色的眸子驟然焦距,默然無情的冷漠迅速退去,顯露出格里高利的一絲靈性來,他哀求道:「不,不……求求你,發發慈悲!」
錢晨微笑著,松開了手。
七翼熾天使長身上流淌的墨跡驟然化為無數只手,下方倒映血月的水泊驟然化為無底深淵,那些手不斷從水中伸出,抓住天使長身上的每一處,最后越來越多,越來越瘋狂的手覆蓋了天使的面孔。
在錢晨面前,無數雙手抓著天使長,將其拉入了深淵。
這一刻,廣場上那數百名附身人類的天使突然張口,發出猶如惡靈尖嘯的尖銳聲音,天空中無以計數的流光,那漫天的天使羽毛,都驟然被一股巨大的吸力,從地表下方張開。
流光被不可違逆的吸入了那口水泊,漫天的天使翅膀都沒能掙扎出一個水花,就被吞噬。
只有那些附身人類的天使,還能勉力抵抗……
它們朝著錢晨沖了過去,似乎想要將他一起帶入深淵,它們或是攔腰合抱,或是猛的撲上去,前赴后繼的人群堆積成山,數百只手都朝著錢晨伸來。
但錢晨只是背對著深淵,漠然的凝視著他們。
那些手伸到了他面前,但就在觸手可及的距離,天使的靈無可違逆的從人類的軀體中被剝離出來,被拉入了深淵。
光匯聚成了洪流,但不同于天使圣臨大軍降臨的莊嚴神圣,肅穆威嚴,這一刻,每一縷光都是無助的,沒有感情,唯有理性的天使,在這一刻都面露絕望。
廣場上殘余的守夜人和牧師無不瑟瑟發抖,沒有人敢上來阻止這一幕。
神學院禮堂中,貝爾大主教茫然的向著側門走了幾步,然后一頭栽倒在地,整個坐滿人的禮堂鴉雀無聲……
錢晨站在水泊前面,朝著遠處的鐘樓伸出了手。
卻見鐘樓的表盤上,拼接成幾何圖案的彩色玻璃驟然滑動,整個表盤猶如魔方一般移動起來,重新拼成了三圣的標志——燈、鏡和杯組成的三角形!
終于,三角形緩緩打開,一本塵封的大書緩緩飄了出來。
書上鑲嵌著七枚破碎的鏡片,用七種色彩的寶石拼接成了書名——《七燈之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