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勤在羅廟門外打掃。
他見四周無人注意,迅速從懷中掏出了一面小鏡子,朝著大門緊閉的羅廟內鏡光一晃。
這面攝形法鏡雖然禁制層數不高,但卻出自一個名為昆侖的奇異世界,窺探的方式特異,極難被法術察覺。
攝形法鏡之上卻是讓楊勤心驚肉跳的一幕——八位執事臉上的孔竅之中,一道道黑色的蠟跡,猶如淚痕,從眼中、耳洞、鼻孔和口中流淌而出。
但已經干涸在臉上,留下了猶如膠質的黑色痕跡。
八人身軀凝滯,面孔的七竅具都黑洞洞的,儼然不似活人。
突然間,兩道紅色的血淚從眼角滑落。
烏鴉等人五指指尖全朝上,中指及無名指收彎入掌心。
大姆指、食指、小指,各朝上伸,如此拇指、食指、小指便成三足朝上鼎立。
此為三圣訣,乃是象征鼎母三足。大拇指鼎母、食指明尊、小指鏡主,造化三尊為世界之基,擎天三柱的印訣。
又有左右兩手相背,各持三圣印立于胸前。
象征整個世界真界靈界對立的狀態。
三圣訣乃是造化道統禮敬三圣的手印。
同時也是未開法壇,請下三圣法器,鼎、鏡、燈的情況下,以手掌為壇,立下法儀的一種簡易秘儀。
如今烏鴉等八位執事,行此正反三圣印,便是東方教門至高無上的禮儀!
神壇之下,眾人臉上黑太歲觸手留下的膠質痕跡才剛剛干涸。
黑色的,污穢詭異的膠質殘留在臉上,讓八人猶如惡鬼一般。
如今惡鬼流著血淚,叩拜錢晨道:「禮敬教主,誠乃無上救世天尊!禮敬太歲,為我再造血肉;禮敬明尊,化身玄君為沉淪眾生開救贖之途;禮敬鼎母,如我親母二次誕我卑軀;禮敬鏡主,洞開兩界,于無量沉淪業火之中明光大放,開升界之途!」
「誠為教主所啟,我等才知自己乃是燼中余火,當為真界一孤魂野鬼,得教主圣恩,方能重燃薪火,續此殘魂!」
「誠知本教為一切救世之門,誠知玄君乃一切眾生救贖之途,誠知教主所為是一切正知正義正行!」
烏鴉八人仿佛在黑太歲的幻境之中,明悟了一個無比恐怖的真相。
一個個被陰冷,黑暗,凄厲,深邃,毀滅的氣息纏繞,比起之前宛若從幽冥深處爬出來的厲鬼一般。
但這些厲鬼無比狂熱,將原本的猶豫、質疑和迷茫都拋之腦后,那一瞬間對自己的所為有了極大的堅持和清醒的認知。
錢晨看著這些醒來之后,猶如被邪教洗腦,變得狂熱和執著的教徒,滿意的點了點頭:「好!很有精神,看來你們被咱們玄真教的教派文化浸潤的非常徹底,總算明白了本教主的苦心。」
「此世乃是黑暗中的余燼,殘火燃于其中!」
「想要重燃余火,添薪加油是其一,更重要的是,讓黑太歲染化整個世界,我等的世界已經沉淪深淵,唯有挖出深淵底下最為污穢的黑泥,此為你我新的血肉!在鼎母的造化大鼎中再次孕育,得由明尊降下重生之火,鏡主打開飛升之門,我們的世界才能重新鍛造,得以重生!」
「此乃本教救世之大法,世人無知,沉淪于虛幻的飛升和殘火的余燼不滅中。唯有我玄真教,洞明世界的真相,成救世之大功!太歲血肉,孕人之鼎,明尊命火,鏡主光路,然后以太歲食長生大丹為胎,本界一切眾生重入鼎中,開飛升之路,舉界超拔,重生!」
烏鴉將三圣印高舉,大喊道:「救世!」
「救世……救世……救世……」眾人猶如發癲,渾身顫抖著,白眼外翻,七竅流出污血無比狂熱和執著的喊 道:「救世重生!」
錢晨再次道:「本界依然沉淪,然而天地如一大鼎,眾生猶如柴薪,萬法不過大藥,練就一顆大道之丹。此丹未成,故而殘破,我從《玄君七章秘經》之中,悟得甲子大秘……」「須知,生靈的重生乃是三圣造人之秘,重走造人之路,竊取泥和水,火和杯,便可逆生重塑,再世為人!」
「須知,生靈的重生不過是小道,即便爾等煉成黑太歲之道途,尋得鼎母圣杯之一,重生為人,也不過超越了此界所有的長生者。你道那些長生者,為何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長生大藥如此失了分寸?因為只要踏入長生圣境,便可明悟此世的真相,他們都想重生!一群冤魂厲鬼,想要再生血肉。」
「但只有我拜月取得的太歲血肉,才是真正的長生仙藥,如此服太歲,逆道途,最后尋得飛升秘儀,破開此界,便能回到現世,回到陽間……」
「可,以本教之博愛,本教主之心胸,豈會獨自一人,茍且偷生?」
「所以才有《玄君七章秘經》!」
「這本玄君秘傳之中,藏有甲子大秘,乃是補全此界有缺的天道,讓天地之丹圓滿的秘密。我等的世界毀于過去,不過是歷史在深淵真界的倒影,故而為秘史!」
「秘史的世界,是一顆煉廢的大丹,靈界的靈性落于現世,每當靈性滿溢便是一個紀元,天地降下大劫,磨練整個世界,非得有無數超凡者,貫通,開辟一條完整的道途,才能徹底升華,超脫整個宇宙。」
「而失敗者,便會和整個時代沉入深淵之中,為毀滅所纏繞。」
「世界的殘缺和毀滅,倒映在我的眼中!我從《玄君七章秘經》和《易經》之中,領悟了讓整個世界重生,補全大道,再煉靈丹的秘密。」
「一如三圣支撐起了宇宙,我們的世界需要五根支柱,重新撐起世界,補全殘破的天道。」
「這五根支柱的秘密,藏于陰陽五行的運轉,被稱為天干的隱秘,以及十二司辰,被稱為地支的偉大存在的秩序之中!這些天,我將重新依據天相和時序變化,推算支撐我們世界的五位甲子之神。然后我們要傾盡整個世界之力,舉行五場升神秘儀,將五位存在推上支柱之位,支撐起我們的世界!」
「然后以造人之秘儀,借助五柱之力,再造所有的人……」
「這就是本教的使命!」錢晨一臉莊嚴神圣:「爾等知曉了嗎?」
烏鴉等人帶著一種神圣的使命感,齊聲誦道:「此誠乃救世之功,吾等必為其粉身碎骨,百死不悔!」
「若有阻礙者……」錢晨淡淡道。
下方的眾人比他跟還要堅定和狂熱:「如此無知孽障,螳臂之妄途,自當是殺無赦!」
「朝廷?」
「狗屁!」
「正道?」
「我們才是正道,擋我們的都是邪門歪道!」
「無辜?」
「覆火余燼,談何無辜!」
「好!」錢晨點了點頭:「救世之舉,當何日而行?」
烏鴉等人一臉激動,眼中全是將所有擋路的人殺殺殺,所有能利用的人燒燒燒,所有迷茫的人全部叫醒,加入圣教大業的覺悟和身體內勃然的狼性,無窮的信念和狂熱!
「就在今天!就在今天!」
喊聲甚至透出了門外,引來一群玄真教弟子好奇的圍在門前。
一聲巨響,大門被烏鴉一腳踹開,八位執事風風火火的,拉著自己的直系弟子,就要傳揚教主的立教精神!
錢晨在背后的三圣神像下點了點頭,誰說自己這個邪教教主做的不夠成功的?
看那些教徒,信念感都已 經刻入了骨子里了!
錢晨衣袂一轉,飄揚隱于神廟背后。
秘史——就是正在煉制一個時代的道果,如果沒有錢晨插手,輪回之主會不斷的將輪回者作為大藥投入這個世界,在不斷的輪回中磨滅,改變,猶如一顆丹藥漸漸磨去雜質,內部氣機運轉。
待到秘史的一切"雜質"都被磨去,只剩下一個圓坨坨,混沌沌的東西。
那就是司辰們需要的道果了!
這個世界的眾生便是"雜質",但錢晨愿意給他們一個機會!
五根支柱,便是撐起道果的五道法則,更要借此打造一個軀殼,鎖住錢晨投入進來的大天魔尊號。
然后以色光飛升的秘儀——升鏡秘儀,從靈界降下一條光路,將整個世界從真界拉出來。
「這個世界曾是一枚道果的雛形,但東方孕育的道果"真武"和西方孕育的道果"開拓"發生了嚴重的沖突,導致世界東西大戰,世界毀滅。」
「如今我要重新選擇甲子五神為柱,支撐起整個道果,同時拼成道果的雛形,鎖住大天魔尊號。」
「支柱之一……戰爭?不,征服……征服之神,戰爭道途。」
錢晨推算流年。
元始道祖留下昔年殘缺的舊天大道,昔年的天地業位的碎片,但究竟是何等的業位,會讓元始道祖也留下這么一個伏筆?
只有算定大天魔尊號背后的天地業位,道果痕跡,才能真正將其鎖住,煉化。
「慕容垂從大天魔尊號之中悟出征服道種,所以這一定是其道果分化的一部分。舊天之物無比禁忌,更何況是天地業位這種相當于大道顯化的東西?元始大天尊打造尊號,將其封印保留,已經是巧妙無比的方法了!但元始有他的布局,我有我的布局,打造一個新天道果為殼,能不能將大天魔尊號裝進,甚至有限度的釋放出其中禁忌?」
若不是為了保留舊天的大道,保留那種禁忌,錢晨又何必下如此苦工。
賄賂輪回之主,打造煉制道果的丹爐宇宙。
甚至不惜煉眾生為藥……
「新天的一切都擺脫不了太上的影子,那么舊天呢?太上自己都未能在舊天成道,如果我立于舊天,是不是能夠擺脫太上的影子,成為真正的自己?」
錢晨仰頭凝視天上的殘月,手中指訣變幻,推動流年運轉,算著冥冥之中的甲子變化。
他的影子投射在墻上,扭曲猙獰,猶如理智的外溢。
高居整個世界之上,燈父的目光漸漸瘋狂……
一切最神圣的理智之內,都孕育著瘋狂!
即便是高居靈界之巔,理性仁慈的燈父也是如此。
我們的世界,建立在三根如人而非人,慈悲而冷漠,理智又瘋狂的支柱之上,祂們偶然垂落的理性靈光,創造了我們偉大的文明和人性,但祂們遺落的瘋狂,也在時時刻刻威脅所有人。
司辰們的瘋狂被多本秘傳記載了下來。
而其中最瘋狂的,便是《玄君七章秘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