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求平被扇得七葷八素,腦瓜子嗡嗡的,整張臉火辣辣生疼。
原本很安靜的街道,這時候反而逐漸熱鬧了起來。
偶爾傳來打架,刀劍碰撞的聲音。
然后,便是大火彌漫。
城頭燃起狼煙。
司無涯落下之后,露出淡淡的笑容,開口道:“四師兄,怎么這副裝扮?”
四師兄?
兩邊的灰袍修行者,以及葉知行露出驚愕的表情。
被捏斷手臂的盧求平驚駭抬頭……
來者,的確是魔天閣第四弟子,明世因。
“老七……這你都能看得出來?”明世因白眼。
里里外外,從穿著打扮,到行為舉止,連說話都變了個樣,居然還是被司無涯一眼認了出來。
“敢姓日的可沒幾個。”司無涯說道。
明世因不在糾結這個,而是說道:“老七,我幫你抓了這老鼠,你不謝謝我?”
盧求平癱了下去,要不是明世因攥著手臂不放,怕是早就嚇尿了。
司無涯說道:“多謝四師兄。”
盧求平說道:“大哥……得饒人處且饒人啊……”
“閉嘴。”
明世因瞪眼道,“偷我魔天閣的東西……還想饒?想得美!”
盧求平看向司無涯說道:
“……我們五鼠和你暗網無仇無怨,報酬我們不要了就是,規矩人定,您,您看行不行?”
哎呦——
明世因手勁加大,盧求平又是慘叫一聲。
明世因用極其低沉且帶威脅的聲音說道:“我特么又不是暗網的人……跟我說什么破規矩?”
盧求平:“……”
司無涯兩手一攤,表示無奈。
魔天閣的弟子,凡是離開師門的,都是獨霸一方,不會加入彼此的勢力。
明世因不是暗網中人,跟你講什么規矩?退一萬步說,就算是,又能如何?
“寶禪衣呢?”明世因問道。
“不在我身上……我只是來和司教主碰個面而已,從今往后,不再插手魔天閣的事。求,求哥們高抬貴手。”盧求平忍著疼痛道。
“誰特么是你哥們!你連個屁都不是!”
比之前更響亮的慘叫聲響徹大街。
這一次,明世因直接踢斷了他的腿。
手一送。
盧求平癱坐在地。
明世因將胡須摘掉,外套脫了扔掉。
露出了本來的面目。
“看好這只老鼠……我與你們教主有點事要解決。”明世因笑瞇瞇道。
葉知行橫劍在前,說道:“四先生,請恕在下不能同意您這個要求。”
“滾。”明世因面無表情。
幾次交鋒。
明世因已經失去了原有的耐心。
司無涯淡淡道:“知行,退下。”
“教主?”
“怎么,連我的話,都不管用了嗎?”
“屬下不敢!”葉知行退到了一邊。
司無涯負手走了過來,來到明世因的面前,只有半米不到的距離。
明世因見他負手,跟著也負手……這么站著,似乎還真有點高手的風范。
司無涯笑道:“四師兄,請樓上一聚。”
“聚什么聚?二師兄今天不在,沒人保你。”明世因一副要吃定你的樣子。
“或許,聽我說完,四師兄就改主意了呢?”
“那就不聽……我知道你的善于蠱惑人心。你說你現在修為盡失,這幾個手下還能這么忠心……你給他們灌了什么迷魂湯?喂喂喂,剛才拔劍的那哥們,有沒有興趣加入魔天閣?哦不,你還不夠格,算了。”明世因說道。
葉知行:“???”
司無涯說道:“連師兄都知道我的修為沒了,我自己又怎么可能沒點自保的手段?”
“嗯?”
狼煙越來越盛。
附近傳來的打斗聲也越來越激烈。
一些會飛的修行者,已經將戰斗拉到了空中。
明世因感到奇怪……上元怎么突然就亂起來了?
葉知行說道:“四先生……實不相瞞,眼下上元城,我們有三千兄弟。”
明世因表情平靜,不以為然道:“威脅我?一群蝦兵蟹將而已,我根本就不放在眼里……老七,我就聽聽你能說出什么花來。”
司無涯說道:“四師兄,請。”
幾人上了長風酒樓。
兩名灰袍修行者看住盧求平,絲毫不給他逃跑的機會。
長風酒樓中,卻空無一人。
兩人面對面坐下。
“說吧……”明世因催促道。
司無涯揮揮手。
旁邊手下給兩人端茶遞水。
司無涯說道:“其實,我明知道師兄會來,但依然出現在上元城,師兄知道為什么嗎?”
“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蟲,我哪知道?”
“上元已亂,鎮守此地的尚將軍,必定會自亂陣腳。”司無涯說道。
明世因聞言,道:“你到底在干什么?”
“四師兄……如果我告訴你,你會放棄抓我嗎?”
“呸,你有資格談條件?”
“說來你不信……我來上元城,是為了幫師父他老人家。”司無涯說道。
“我怎么聽著就那么不信呢。”明世因說道。
“魔天閣屏障之力減弱,名門正道虎視眈眈……”
司無涯端起茶杯,輕抿一口說道,“我的人遍及天下每個角落,我已得到確切消息……”
“什么消息?”
“宮中針對魔天閣,正在組織一場空前絕后的圍剿。”司無涯說這話的時候,語氣非常平靜。
并且擺出一副,信不信由你的表情。
不急不緩地喝了一口水,咽了下去。
“魔天閣遭受的圍剿還少嗎?來多少,殺多少。”明世因說道。
司無涯搖搖頭,說道:“我承認,師父他老人家,寶刀未老。可是……你擋得了一時,擋得了一世嗎?師兄,你我心里都明白,為何要自欺欺人呢?”
明世因沉默。
司無涯繼續道:“撇開十大名門正道的圍攻,度天江的陳竹,湯子鎮的十巫,包括蓮花臺大陣,都指向宮中……一個莫離,便讓魔天閣頭疼不已。魔天閣這段時間太過出風頭,宮中原本矛盾的勢力,正在統一意見……不說五年,師兄,你能保證兩年后,魔天閣還能像現在這般風光?”
“以后的事,以后再說。”明世因眉頭一皺。
“以后?”
司無涯搖搖頭,“換做他人,我懶得解釋。可你是我師兄,我只能坦誠以待……況且,師兄聰慧,我騙得了你嗎?”
“別別別,別這么抬舉我。”明世因說道。
司無涯笑了下。
提起水壺,給明世因倒水。
“如今十大名門正道,早就不復當年。凈明道已滅,正一道只剩下張遠山苦苦支撐。佛門五派向來喜歡明哲保身……以師父之能,數年內他們不敢有所動靜。但……宮中可不是十大名門……要知道,大炎天下立足至今,靠的是什么?”
答案不言而喻。
宮中的實力若是連十大名門都不如,那十大名門的高手,一個不樂意就要對朝廷指手畫腳,早就亂套了。
“宮里有那么強?”明世因不信。
司無涯侃侃而談道:“你知道這世上最讓人動心的有哪些東西?”
明世因搖搖頭。
“權力,地位,金錢,財富,女人……修為,功法,名望可遇不可求的寶貝,不過是換個名稱和場合罷了。”
“俗。”明世因說道。
“人非圣賢,有幾人不俗?四師兄若是不俗,將離別鉤讓我?呵呵,開個玩笑,”司無涯話鋒一轉,“宮中恰巧可以滿足這一切。宮中便可以汲取天下能人……師兄別忘了,神都禁軍,可從未離開過。哪怕是安陽叛軍作亂,禁軍都未曾動過。”
魔天閣有眾多天階武器,和功法。十大名門的底蘊加在一起,未必比得過魔天閣……大千世界,總有人眼紅魔天閣!
明世因搖搖頭道:“說這么多,無非就是想說,魔天閣早晚會倒?你說你要幫魔天閣……這就是你要幫的方法?”
狼煙彌漫。
上元城處處傳來廝殺聲。
很多修行者在空中便被擊落。
司無涯站了起來,看著窗外道:“這是必要的犧牲……上元城尚將軍鎮守此地,他一死,上元必亂。魏卓言已率三軍前往梁州……宮中不會調動禁軍,就只能調用其他兵力過來平亂!宮中自然就無暇對付魔天閣。”
“一次不行,那便兩次,兩次不行,那便十次。”司無涯補充。
噗——
明世因剛喝的茶水,全部吐了出來。
“這就你的餿主意?哈哈……除非腦袋被門夾了我才會信你。”明世因說道。
好不容易建立的暗網,情報網遍及天下。
各個都是精英,運作成熟……就只是為了干這事?
信你才怪!
司無涯知道明世因不會相信,而是再次給明世因倒水,用奇怪的語調,補充剛才的話:“十次不行,那便一百次,一千次,千里之堤潰于蟻穴,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煙焚。到那時……便沒有人再去對付魔天閣了。”
明世因:“???”
沉默片刻。
明世因拍了下桌子。
呵呵道:“我算是聽明白了……看不出來,你野心不小,這天下有你想的那么好得?!幫什么魔天閣,不過是你自保的借口!”
“我可沒有這野心。”司無涯搖搖頭。
“不是你是誰?”
剛問完這話。
明世因像是卡殼了似的,靠在了座位上。
腦海中浮現了那寬大的身影……
答案不言而喻。
“師兄覺得我的辦法小兒科……那么,請問師兄有何高見?”司無涯說道。
他能有什么狗屁的高論?
若是真有,就不會有前兩次圍剿魔天閣的事情出現。
噠噠噠,
噠噠噠。
急促的馬蹄聲在大街上響起。
平亂的士兵出現了!
葉知行探出頭看了看,回身拱手道:“教主,該離開了。”
“好。”
司無涯看著明世因說道,“大師兄有此雄心,是好事……最起碼魔天閣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再受圍剿。”
說完,葉知行帶著司無涯踏空躍出窗臺。
明世因端起茶杯……竟不自覺地點了下頭,嘀咕道:“好像有點道理……”
喝口水,捋清楚!
不對!
把你抓回去,一樣可以實施這個計劃啊!
我特么被繞暈了!
明世因一個激靈,躍出窗外,哪里還有司無涯的樣子。
這時,兩名灰袍修行者將盧求平扔在地上,懸空躬身:“四先生,不必再追了……我從未見過教主會跟他人說這么多。其實,就算教主不解釋,您也抓不走他。”
兩座四葉法身出現。
就在明世因不以為然的時候……兩座法身突然合二為一,化為六葉。
華光一閃,一招大神通術,從眼前消失。
明世因看了一眼盧求平……沉聲道:“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來!”
“別,別別……四,四先生,千萬別!”盧求平欲哭無淚。
這時,明世因看到一只熟悉的傳信鳥以極快的速度飛來。
“嗯?師妹的飛書?”明世因抬起手。
那傳信鳥識人,迅速掠過他的掌心,一閃即逝。
一封信落在手心里。
明世因打開那封信,看了一眼,眉頭皺道:“不是吧……師父要去神都?”
神都是什么地方?
高手云集之地。
禁軍所在之地。
按照老七的說法,宮中正在統一意見,想要對付魔天閣,這么過去,豈不是自投羅網?
“哪個笨蛋給師父出的主意!”
隨手震碎飛書,明世因抓住盧求平的衣領,踏空而行,朝著神都的方向飛去。
低空掠過之時。
上元城已是亂作一團。
明世因搖頭嘆息,為了避免被當成敵人,便調動元氣,御空向上,直逼天際。
他看了看神都的方向,暗罵了一句:“這么遠……”
“四,四先生,求放過!”盧求平還在哀求。
明世因冷哼道:“敢偷我師弟的寶禪衣……呵呵……”
一切怒火都蘊含在這“呵呵”二字之中。
盧求平頓起一身冷汗。
“我可以求我大哥,把寶禪衣奉還!有話好好說,有話好好說啊!”
明世因喝道:“閉嘴!”
與此同時。
半日后,神都城外,林間。
白澤緩緩降落。
“師父,前面便是神都了。”小鳶兒從白澤跳了下來。
陸州看著神都的方向,撫須點頭。
小鳶兒跑到白澤的身邊,扶著昭月跳了下來,說道:“昭月師姐,我說吧,白澤比飛輦舒服多了!”
昭月點了下頭。
可能是剛恢復的緣故,神情顯得有些不自然。
她抬起頭看了看神都的方向,說道:“師父……真要去神都嗎?”
陸州淡淡道:“事關你的身世,不可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