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青云急速下墜,落地的瞬間,踉蹌后退。
刀陣金龍尾適時俯沖。
龍頭處的刀罡匯聚成最尖銳的刀罡,泛著淡淡的藍光,乍一看,宛如蛟龍噴火。
聶青云想要抬起雙臂,格擋這一招,只覺得雙臂發麻,酸得絲毫抬不動,不由心中一沉。
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金龍刀陣鋪面而來。
嘩啦————
金龍刀陣在距離聶青云半尺之處瞬間解體,恢復成水滴,落在了地上。
一招結束。
鴉雀無聲。
云臺四周的弟子們,怔怔出神地看著一臉懵逼的聶青云。
如果說陸前輩在與葉真戰斗時,突然發出驚天一掌,擊殺陳天都是運氣的話,那么今天這一招便擊敗云山聶青云,還會是運氣嗎?
云臺上的水漬,順著石板的縫隙,朝著低洼的地方流去,漸漸形成了一條蜿蜒的“小河”。這已經不是正常的水,而是可以殺人的水。
千柳觀觀主夏長秋是純粹的道門修行者,道門思想深入骨髓,用他話而言,便是:上善若水,水利萬物而不爭。可如今再看這條水龍,又有所明悟。
司空北辰接二連三目睹陸州一招擊敗十葉強者,已經見怪不怪。是眾人之中最為淡定之人。
其他人,無不被這一招“水龍吟”所折服。
刀即是萬物,萬物即是刀。
“謝陸前輩手下留情!”
“謝陸前輩手下留情!”
云山的幾名長老磕頭致謝。
若是聶青云出了事,那么云山就差不多結束了。
于正海就站在師父的側后放,他將水龍吟的每一招一式,每一個細節都看得清清楚楚。
也許他本身就是刀法方面的高手,早年修行幾乎是在師父極盡刻薄的環境下修煉,故而對師父以身示范,感到意外。更對“水龍吟”的理解極深。
于正海原地發呆,腦海中不斷回放著陸州施展刀罡。
精彩絕倫,妙不可言。
他在想,如果讓他施展,能否做到同樣完美?
“看明白了?”陸州右手微抬,碧玉刀飛回掌心。
于正海回過神來,躬身道:“看明白了。不過,徒兒還有一個疑問。”
“講。”
“前面您說的馭水成罡,我都能理解,最后您說的‘補刀’,徒兒沒明白。”于正海的確也沒明白。在他看來師父的修為高深莫測,連陳天都這樣的修行者也被一巴掌拍死,一招擊敗聶青云并不新鮮,為什么還要補刀?
陸州將碧玉刀遞給于正海,于正海恭恭敬敬接回。
“防患于未然。”
說完,又補充了一句,“剩下的,自己體會。”
于正海哪里還敢繼續追問,連忙躬身:“是,徒兒謹記師父的話,早日掌握水,水龍吟。”
陸州負手而立,走下臺階,看向聶青云,說道:
“聶青云,可否明白老夫的苦心?”
聶青云心中一動。
想起之前處理天武院的事情,莫非,這是陸前輩借此機會敲打警告我?
他當即躬身:“明白。”
聯想起那天陸州出掌的雷罡,更是勢不可擋,如此人物,云山不應該再搖擺不定了。
陸州滿意點頭,拂袖離開。
他這一走,全場的壓力驟然減輕。
司空北辰倒是沒覺得什么,從遠處飄然而來,落在二人面前,說道:“聶青云,這次你相信陸兄開命格了吧?”
“信了。”聶青云不再爭辯。
“你有沒有想過,兩千年時間里,才有多少十葉誕生?有些的數量里,又怎么可能有人成功開啟命格呢?兩千年前能做到,如今再做到,并不奇怪。或許,當人類的修行達到足以傲視天地時,一眼便是萬年,區區兩千年不出命格,太正常了。”
這段時間,司空北辰想了很多。
很多事情,都想明白了。
“也許,你說對了。”聶青云說道。
“云山和九重殿斗了這么多年,矛盾長久未解。近千年以來,我九重殿沒占你便宜,你云山也沒占我便宜。你若有意,今日便坐下來,聊一聊,如何?”司空北辰說道。
聶青云沒有立刻回應,而是轉過身子,目光掠過云山的弟子們,還有跪在地上沒有起來的長老們。
經過葉真的事,云山也算是動了根骨,哪有多余的力氣繼續跟九重殿斗?
“好。”聶青云說道。
就在二人準備離開時。
于正海說道:“聶宗主……”
“于兄弟有何指教?”聶青云回頭道。
“切磋切磋?”于正海嘗試地問道。
聶青云蹙眉,當即抓住司空北辰的手腕道:“司空老賊,今天不把事情說清楚,別想睡覺!于兄弟,今天有要事在身,切磋之事,改日,抱歉抱歉。”
司空北辰:“……”
眾云山弟子:“……”
天武院,禮圣殿中。
莫不言將在云山的遭遇一一匯報給了院長余塵殊。
眾長老聽完以后,皆是滿臉怒色。
有人道:“院長,這件事決不能姑息,這幫異族膽大妄為,敢在紅蓮的地盤上胡作非為,真當我天武院無人?”
“有些事,必須得非常手段,我贊成血洗云山,給他們一個教訓。今日若是縱容,天武院和朝廷的顏面何存?”
院長余塵殊沉默。
簡庭中長老咳嗽了兩下,說道:“稍安勿躁。”
眾人安靜留下來。
簡庭中繼續道:“各位的憤怒可以理解。我們派去那么多人前往金蓮,盡數被殺。如今金蓮的人竟在我們自己的地盤上橫行無忌。可見他們的實力,不容小覷。有人親眼目睹陳天都被那姓陸的一掌擊殺。能做到這點的,極有可能開了命格。各位,命格高手,如何血洗?”
一盆冷水澆了下來。
禮圣殿中安靜了好一會兒。
“命格哪有這么容易開的,陳天都被一掌擊殺,那是因為他之前去九重殿跟司空北辰火拼,有傷在身。葉真這種廢物九葉被人拿捏豈不是很正常?”
簡庭中眉頭一蹙:“你懂個屁!葉真有六命在身,法身九嬰,道場中無懼十葉,熟知各類陣法,對云山所有的云臺了如指掌。即便是院長親自出手,也未必能輕松殺得了葉真。”
“好了。”
余塵殊出聲。
禮圣殿中安靜了下來說道,“你們說的都有道理,但此事不可操之過急,對方既然留了天武院的人,而沒有殺掉,說明有所忌憚。命格之說,有待商榷。”
“那接下來怎么辦?”
“我自有分寸,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可隨便去招惹他們。”余塵殊說道,“都下去吧。”
“是。”
待眾位長老離開了禮圣殿之后。
余塵殊緩緩起身。
朝著旁邊的心腹弟子淡淡道:“她醒了?”
“是的,昨日便醒了。”
“此事保密,我去見她。”
“是。”
那名弟子跟隨余塵殊離開了禮圣殿。
經過文星門,半尺池塘,到了天武院的最底層。
那名弟子掌燈,在石門附近摁了幾下,石門緩緩移開。
順著地下臺階,繼續往下,足足下了許久,視野才開闊了起來。
地下一片黑暗。
余塵殊出現的那一刻,兩邊的黑暗之中爬起來不少人,可惜,都被那冷冰冰的寒鐵鐵鏈鎖住,還有刻滿陣紋的監牢。
漆黑之中。
傳來沙啞而低沉的笑聲:“嘿嘿……熟悉的臭味,臭味……臭味……院長,大,大人……嘿嘿……“
嘩啦。
鎖鏈抖動的聲音響起。
掌燈的弟子嚇得渾身發抖。
“院長……院長……我想死你了。”
余塵殊面色如常,沒有理會兩邊的聲音。
一直走到了最深處,又一處石門之前。
“打開。”
“是。”
石門緩緩移開。
與身后漆黑的監牢世界不同,這里反而安靜,還有一道微光從上方落下。
地方不大,干凈整潔。
石室的構造很特殊,墻壁上的紋路,復雜而多變。
床鋪,就在前方。
在那床鋪上,躺著一人,臉上布滿褶皺,頭發已白,兩眼無神,嘴唇干裂。
余塵殊負手步入石室,來到床鋪邊緣。
沉默片刻,他抬起手揮了下。
身旁的弟子躬身退出了石室,將石門關上。
也不知過了多久,余塵殊嘆息一聲,開口道:“洛宣,你終于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