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崢身邊的高公公一聽,不高興了,正要怒斥聶青云的無禮,李云崢忽然抬手——
這一巴掌抽在了高公公的臉頰上,清脆而響亮。
眾人一愣。
高公公更是被扇得一臉懵,那剛燃起的怒火,一下子便被李云崢扇得一干二凈,像是澆了一盆冷水。但他的內心深處依舊怒火中燒。
李云崢說道:
“你是皇帝,還是朕是皇帝?”
高公公連忙壓低身子:“當然是陛下。”
“朕今天來這里,是想要和談,不是來找茬……你這般態度,是想要陷朕于不義?”李云崢沉聲道。
李云崢雖只是個傀儡,但飽讀詩書,通曉大道理,可不是個傻子,若論嘴上功夫,高公公和王士忠加起來也不是他的對手。但在王士忠看來,這小皇帝,有些年輕氣盛了。有什么用呢?意氣用事罷了。
王士忠附和道:“陛下所言有理,陛下沒開口,高公公,你這做臣子的,就別插嘴了,小心陛下治你個僭越之罪,吃不了兜著走。”
高公公點頭:“王大人教訓的是……咱家今后會注意,請陛下恕罪。”
李云崢輕哼了一下。
心中郁結了許久的火氣,在這一巴掌上消散了不少,心情也好了很多。
主子打下人,天經地義。
他縱然是傀儡皇帝,高公公也不敢亂了尊卑,當眾打回來,只能硬生生咽下這口氣。
李云崢看向聶青云,說道:
“朕初次來云山,這里景致不錯,聶宗主不介紹介紹?”
聶青云并不知道此時的陸前輩,正觀察著吉量馬,故而來遲,皇帝有這個要求,他求之不得,于是道:“請。”
兩人朝著云臺東側走去,開始介紹:
“陛下,我云山從東往西,共十二座主峰,全部沿著云山山脈……”
聽著聶青云介紹,王士忠不以為然,而是將注意力,放在了吉量馬出現的山峰上。
同時心中也在奇怪,野馬難馴,殊兒的修為雖然一般,但王府之中高手眾多,也有馴馬的高手,這馬到底有何奇特之處,竟無法被馴服?
李云崢與聶青云聊了片刻,王士忠也覺得時間差不多了,便上前道:“陛下,正事要緊。”
二人轉過身來。
李云崢眼神復雜地看了一眼王士忠,說道:“朕,心中有數。”
眾人進入云臺中間,紛紛落座。
落座以后,王士忠第一個開口,說道:“聶宗主,這次陛下親臨,也算是帶著最大的誠意。如果可以的話,就將天武院的弟子放了吧。”
聶青云沒有理會王士忠,而是朝著李云崢說道:“陛下,不是我不愿意放天武院的弟子,而是他們與飛星齋勾結,試圖覆滅我云山。這是修行界門派之爭,和朝堂無關。再者,我剛才已經說了,這件事我做不得主。”
“那位陸前輩?”王士忠說道。
“正是。”聶青云坦然道。
“陸前輩的威名我有所耳聞,能殺葉真和陳天都,的確是個人物。但冤家宜解不宜結,陛下親臨,自然是想要解決問題。余塵殊畢竟只是天武院院長,近期身體抱恙不能前來,陛下無論身份還是地位,遠勝余塵殊……這個誠意,還不夠嗎?”王士忠說道。
聶青云微微點頭。
從這方面說,王士忠說的的確很有道理,哪怕李云崢只是個傀儡皇帝。
只可惜陸前輩怎么還沒到?他轉過頭,看了一眼,夏長秋等人也在等候。
李云崢卻在這時嘆了一口氣,沒有說話。
聶青云疑惑道:“不知陛下因何嘆息?”
李云崢悠悠道:“朕,不過是感嘆……連小小云山都如此壯觀魅力,這大棠江山又多波瀾壯闊,朕身為這一國之君,卻連一睹全貌的資格都沒有,說什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王士忠又怎么可能聽不出來他的含沙射影,于是笑道:
“陛下,您尚且年少。這人活一世,本就是有很多身不由己。”
這話說的很有力度,同時也是在敲打皇帝,他可不是高公公任由你拿捏。
李云崢卻嘆息道:“朕當然明白,可你所謂的‘大人們’,何嘗不是從年少時過來的呢?他們哪一個像朕這樣?父皇年少時,也這樣嗎?”
“陛下言之有理。”王士忠面無表情,微微欠身作揖,“請陛下為天武院近兩千名弟子做主。”
吁————
吉量馬的叫聲又傳了過來的。
王士忠的女兒,興奮地跳了起來,說道:“父親,我的駿馬,我看到了……我的駿馬……”
王士忠看了王姝一眼,示意她安靜,王姝也的確安靜了下來。
“聶宗主,這匹馬,怎么會在云山?”王士忠問道。
聶青云也聽到了馬叫聲,笑道:“實不相瞞,那座山峰便是陸前輩所居之處,至于駿馬,未曾見過。你若有興趣,一會兒陸前輩來了當面問詢便是。”
“多謝。”王士忠拱手。
這時,夏長秋看到了陸州、于正海、虞上戎、小鳶兒和海螺一同踏空飛來。
為表示尊重,聶青云早已將云山首峰,向東之峰讓了出來,他們師徒四人獨居一峰。云山地方大,眾弟子也不缺地方,倒也不介意。
當陸州師徒四人緩緩飛上云臺的時候,云山數千名弟子同時躬身:
“陸前輩。”
人數一多,這氣勢立馬顯露了起來,頗有排山倒海之意,令人心生敬意。
眾人轉頭看了過去。
李云崢側目掃過之時,眉頭微蹙,這老人,怎么看起來有些眼熟呢?
越看越眼熟。
老人落在了云臺上,夏長秋等人一一躬身:“陸前輩。”
陸州撫須點頭,算是打了招呼,抬頭看向天空中的皇家巨輦,往云臺的中間走了過去。
人群自動讓開一條路。
不管是朝廷,還是天武院,沒人敢阻攔這位雙鬢斑白的老人。
李云崢認了出來,不由一驚……若非他身份特殊,早就養成了偽裝的面孔,只怕是早就忍不住跳起來打招呼。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緣分?
李云崢抑制內心的疑惑和驚訝,迫使自己平靜如常。
然而……
陸州來到眾人跟前,徑直道:“李云崢,老夫就知道,你會來。”
王士忠,王姝,以及朝廷眾將士和天武院弟子無不皺眉。
有這么跟一國之君說話的嗎?
忤逆犯上?
王姝剛想要訓斥,其父王士忠眼疾手快,一把摁住了她,又使了使眼色。王姝這才老老實實坐了下去。
高公公和王士忠等人要比王姝這些小年輕老練得多,反正吃癟的是皇帝,又不是他們。
也正好讓這年輕的小皇帝嘗嘗人心險惡的滋味——
李云崢尷尬拱手道:“老先生。”
眾人:“……”
等等,這小皇帝剛才脾氣不還很火爆嗎?怎么見了老的,這么乖巧?
那語氣,那神態,那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