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世因沒有端木生那么一往無前,在許多的戰斗中表現得有些弱慫,膽小,但這不代表著他真的畏懼敵人。西乞術的這副模樣,屬實嚇了他一跳。
尤其在月光之下,那副面容顯得慘白無比。
明世因不知道該不該高興。
他殺過很多人,上到達官顯貴,下至販夫走卒。但沒有哪一個像西乞術這樣,讓他感到緊張。不是因為他強,不是因為畏懼。而是因為一種莫名的情緒。
憤怒、仇恨、或悲、或喜……多種情緒交織在一起的莫名的復雜情緒。
癱坐良久,明世因的呼吸漸漸平復。
他深吸了一口氣,擦掉濺到臉上的鮮血,罵了一句:“真娘的臟。”
罡氣爆發!
金色的罡氣,穿過毛細血孔,從奇經八脈,遍布全身,丹田氣海,皮膚……凡與身體接觸的鮮血,都被罡氣蒸騰,化為烏有。衣服上的,就沒辦法了。
他拔起離別鉤,用袖子使勁反復擦了擦,擦得锃亮。
虞上戎的聲音落了下來:
“你沒有話要說?”
“額……”
明世因撓撓頭,“剛才一時失態,多虧二師兄出現得及時,不然我就完犢子了。”
虞上戎蹙眉。
他不是一個特別幽默的人。
但他也不喜歡逼迫別人做自己不喜歡的事,尤其是同門,他是世人敬畏的劍魔,君子國人,以禮待人。
明世因尷尬地嘆息了一聲,“哎……其實,我來自青蓮。”
虞上戎點了下頭,落在了他的身邊,看著明媚的月亮。
明世因繼續道:“二師兄不驚訝?”
“預料之中。”虞上戎淡淡道。
“一邊躺著一具尸體,一邊欣賞月光,一邊說事情,還挺滲人的,我處理一下吧。”
明世因撩起罡印,將尸體埋得一干二凈。
城外,月圓之夜。
明世因嘆息一聲:“我有一個兄弟,他很傻,很蠢。他不會說話,每次和別人交流的時候,總是手足舞蹈;他聽不見聲音卻很喜歡聽別人說話就好像能聽到似的。”
“聾啞人?”虞上戎道。
“是啊……聾啞人。”明世因不想用這個詞語形容他,“老天爺嫌這個世界太過污濁將雜音從他的世界剔除。”
明世因坐在地上手里揪著一把草,揪著揪著眼睛之中泛出光華,握緊拳頭將雜草握成齏粉。
“他就是一張白紙……從小就沒有被污濁的白紙。他喜歡笑……哪怕你打他他也會對著你笑。”
虞上戎疑惑:“傻子?”
“他不傻。”明世因搖頭,“他替我挨揍,偷東西給我吃,替我干臟活累活……就是有點蠢罷了。”
“倒是個有情有義之人。”虞上戎微微一笑道“他現在何處?”
“死了。”
明世因說得很輕松。
就像捏碎手心里的雜草一樣除了黏糊糊的,讓人覺得這樣很讓人討厭。
“被西乞術打死了。”明世因說著,補充了一句,“他才八歲……比我還小一歲。”
“沒人管?”虞上戎皺眉。
“孟明視……大琴第一慫包,他哪里敢管啊!”明世因罵了一句“廢物永遠都是廢物,不可能一朝走了狗屎運成了所謂的戰神,就改了性子。”
虞上戎見老四心態尚可淡笑一聲道:“他是你什么人?”
明世因簡短地回答:“仇人。”
虞上戎沒有說話。
就這么站在他的身邊,抱著長生劍看著遠空。
明世因繼續道:“我們自幼在孟府許多事情記不清了。五歲以前的事情,就像是一場夢,稀里糊涂。有時候我在想,命既然有高低貴賤,孟府這樣高貴的地方,為什么會允許我兄弟二人的存在?呵呵……“
虞上戎:“你是如何到的金蓮?”
明世因搖搖頭:“也記不清了,只記得上了一艘飛輦,帶了很多童子,我是其中之一。后來飛輦出事,全摔死了。”他突然咧嘴一笑,“還真別說,我命真特么大啊!”
“是挺大的。”虞上戎說道。
“等我醒來的時候,就遇到師父了。”
明世因左右看了看,嘀咕道,“二師兄,你說我倒霉不?天天挨揍,入了魔天閣,還是挨揍……”
虞上戎很想來一句,大家都一樣,但出于師兄心態,便沒有這么說。
不過,他也明白了明世因為什么會抵觸青蓮,為什么會對趙昱這么有敵意。
往事種種,不堪回首。
“時間不早了,回去吧。”虞上戎輕點地面,掠入空中。
明世因抻了下衣服上的灰塵,朝著虞上戎躬身,然后才跟了上去。
與此同時。
陸州也收起了神通。
事實上,從他獲得源源不斷地功德點開始,他便迅速觀察各個徒弟,最終鎖定在了明世因和虞上戎的身上。
“孟府。”陸州試圖從自己的腦海中找到關于明世因的畫面。
也許是因為時間久遠,他想了許久,也沒有想清楚。
陸州在很多時候都很疑惑,姬天道為什么這么巧合,偏偏收了這些人?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
陸州輕聲一嘆,閉上眼睛,繼續修行去了。
翌日一早。
西乞術大將軍死亡的消息,傳遍咸陽,引起震動。
一些與西乞術關系走得近的幕僚,迅速集中在一起,包括劍道高手白乙。
某別苑,廳中。
氣氛顯得極其壓抑。
“西將軍的門下十多名客卿,全部死在劍術高人手里,全部都是一擊斃命。命格基本都是一次性帶走。如果昨天不是和白將軍在一起喝酒的話,我甚至懷疑是白將軍做到。”
一身素雅道們灰袍,面帶少許胡須,發髻盤頭的白衣,一手提著劍說道:“劍道高手?”
“西乞術的尸體已經找到,傷口很詭異復雜,有刀傷,有鉤刃類的傷,也有劍傷。兇手十分兇殘,下手狠辣。”
眾人面色凝重。
“這說明兇手應該不是一個人,極有可能是團伙作案。另外,兇手的修為很高。”
“敢在都城附近對西將軍下手,膽子不小。這幫人有什么目的?”
這時,一個年紀稍大的官員說道:“我聽人說,孟府一夜之間,被樹木藤蔓覆蓋,碧綠如春。難道……是孟明視回來復仇了?”
此話一出。
眾人面面相覷。
頓覺脊背一股涼意,汗毛豎起。
“世上哪有什么鬼怪。別自己嚇自己。孟明視早就死了。我已經令人查過,西乞術的屬下弦高,死之前去過趙府。這件事跟公子趙脫不了干系。”
白乙疑惑道:“趙昱?”
“最近多事之秋,拓跋真人和葉真人相繼去世。范真人閉關不出,秦真人神龍見首不見尾。我總覺得……失衡影響的不只是對面。哎。”
白乙說道:“先將此事向秦帝陛下稟告,由陛下定奪。”
眾人點頭同意。
中午,趙府。
別苑中。
“閣主,七先生的定位陣點已經送過來了。”顏真洛將刻畫好符號的符紙,雙手奉上。
陸州點點頭,接過符紙。
在取出集體傳送玉符,將符紙點燃,符印飄出,飛入玉符之中。
玉符泛起光華,漸漸有些發熱,等了片刻,恢復正常。
陸離說道:“有了這集體傳送玉符,我們可以在一刻鐘內,回到魔天閣。”
這不僅是支援手段,也是一種強有力的自保手段。
陸州收起玉符,看向人群中的明世因。
明世因換了一身衣服,像是什么事都沒發生過似的。
陸州說道:“老四。”
明世因一個激靈,點頭哈腰走了上來,說道:“師父?”
“你剛得到天啟之柱的認可沒多久,修為突飛猛進。為師看看,你進步了多少?”
掌心一推。
一道掌印飄向明世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