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符有敕,令吾通靈,擊開天門,九竅光明,天地日月,照化吾身,速開大門,變魂化神,急急如律令。”
酒肆后院房間內,一聲念咒的低喝聲響起。
裴楚坐在木桌前,緩緩放下手中的毛筆,看著桌上已然成型的“開天眼符”,輕輕舒了口氣。
“成了!”
他將手中的“開天眼符”又拿起端詳了一遍,一氣呵成,符頭符膽符腳,準確無誤,置于手中,以掌心穴竅感應,隱有奇妙之感。
他打通了第一處玄關穴竅后,畫符已然不再如先前那般純粹消耗自家的精氣神,這張“開天眼符”他依著無字書中的符篆描繪,僅僅只畫了三次就已經成功。
一張符箓,分符頭、符膽、符腳。
符頭因教派不同有所差異,有三勾,有敕令、雷令,也有咒文。
所謂一筆天下動,二筆祖師劍,三筆兇神惡煞去千里外。一筆一句須恰到好處,就是所謂“踏符頭”。
符膽,則是一張符的主宰所在。多以篆文秘字符號組合,繁復精妙,是溝通天地鬼神,又或者說冥冥虛空法則的所在。
這也是裴楚平日里花費最多苦功的地方,符膽之中的諸多篆文符號,經常讓他看得頭昏腦漲,需要大量時間記憶臨摹。
符腳,自然就是收尾。一氣呵成畫完之后,重筆落叉,名曰“叉符腳”。
畫符的方法成百上千,有的要掐訣存想神靈隨筆而來,有的要步罡踏斗,念動咒語……
符法中有言:若知書符竅,惹得鬼神跳。不知書符竅,惹得鬼神笑。即所謂的“鬼畫符”是也。
而道家符箓之術作為山、醫、卜、命、相五術的根本,是溝通人神之秘寶。
其中規矩繁瑣,要擺香案,上香,請神,事先凈身,又凈手,凈口,凈筆紙墨硯臺,禱告完后,取筆一揮而就,噴上法水,再禱告,再頂禮、送神,缺一不可。
其中有師承的還有定下諸般儀規,種下法苗,真傳符法需要傳承、師力、自力,三力合一,方能施展。
裴楚是個野路子的,諸多規矩不懂,師承更不必說,從最初的第一張“針符式”開始,便是以自力畫符。
以正宗道家玄門而言,裴楚這般畫符,符箓怕是難有法術奇效。
只是符箓之術,重儀式,又輕儀式。
一點靈光即是符,世人枉費墨和朱。
書符本質就是公文和法令。
敕令鬼神,又或者調動天地之力。
無字書中所傳的道術符法,便那一點靈光。
將畫好的“開天眼符”夾在右手食指和中指之間,裴楚以燭火焚燒“開天眼符”,待其成為灰燼后,又伴著桌前準備好的一杯清水喝了下去。
符水入腹,恍惚間他就覺得雙眼微熱,視野似乎有了變化。
房間中的燭火搖曳,不算特別明亮,但慢慢的在他眼中亮如晨星,照得整個房間都纖毫畢現。
裴楚將燭火吹滅,整個房間的光線似乎黯淡了下去,但這一刻在他眼中,依舊能夠看得分外清晰。
大概比較起來的話,此刻黑暗的房間,在他眼里,差不多就是早晨或者傍晚時的光亮程度。
“我這是能夜間視物了。”裴楚心中明了,臉上露出了一絲淺笑,“以后夜間行走倒是要方便許多。”
“目知鬼神”這門道術能見水中物,附帶讓他在夜間的目力也得到了增強。
他又站起身左右掃視了一眼,忽然神色微微一怔,“咦,這是……?”
略微簡陋的房間內,裴楚忽然看到了空中似乎有點不尋常的東西出現。
景物還是那些景物,只是他依稀能看到,空中似乎有絲絲縷縷宛如云霧般的煙氣縈繞。
很薄很淡,如果不是他仔細去觀察,幾不可見。
“難道這就是陰氣,或者說是陰煞之氣?”裴楚蹙起眉頭,陷入沉思。
“開天眼”他此前雖然未曾嘗試過,但那一世看過的書籍影視作品以及各種道聽途說的消息,都有不少流傳。
比如用牛眼淚抹眼睛,或者用柳葉擦雙目,可見鬼物非人。再有就是有道高功,修成天眼神通,能知將來事等等。
裴楚無法貿然斷定那些聽過的消息如何,只是現下,他本以為這門“目知鬼神”的道術,只是簡單的讓人能夠看到鬼物陰邪,但現在看來其實比他想的要來得玄奇。
能見陰煞之氣。
“是了,想來‘目知鬼神’這門道術既然是能夠看到陰邪之屬的鬼神,自當也有能分辨出陰煞之氣是否濃郁?”
道人高功之士,或是通過儀器,或是以自身感知,往往能夠看出一些地方的吉兇。
其中一個判斷就是陰煞之氣,而這門道術顯然也讓裴楚具備了觀察陰氣的能力。
至于房間內的幾絲陰寒之氣,裴楚也沒放在心上。
有陽就有陰。夜間陰寒,房間內有這樣的氣息再正常不過。
只要不是陰氣濃郁到能夠傷人身體心神,又或者招來鬼物,其實并不妨事。
“不知道能不能看得到鬼物存留的痕跡?”
想到這,裴楚將桌上的無字書收好,打開門出了后院,到了酒肆的大堂。
大堂的門已經關閉,店家周五前面被那個軍漢鬼物嚇著了,這會已然回房休息。店內沒有點燃燭火,黑暗一片,但裴楚這會在黑夜之中已然能夠視物,并沒有什么阻礙。
在大堂內觀察一圈,他又走到了一張木桌前,稍稍俯下身,細細地觀察了起來,木桌邊的一個座位上,他能夠看到虛空中那種仿佛煙靄的氣流,似乎比其他處要稍稍濃郁幾分。
“果然能見到。”
裴楚又站直了身體,他觀察的這個位置,便是方才那個過路的軍漢鬼物停留的地方。
只是大概時間的緣故,這些氣息已經快要散去,融于周遭。
他又離開大堂,從后院的院墻翻出,到了街道上。
在酒肆門前的街道上,他又左顧右盼,細細查看起來。
慢慢的,他在街道上隱隱約約能夠看到一絲仿佛如同細線般的氣息,朝遠處延伸的痕跡。
若有若無,薄淡異常,估計再有一時三刻就會消散,與周圍一樣,看不出端倪。
“這就是之前那個軍漢走過的痕跡。”
裴楚又朝遠處遙遙看了一眼,“只是這個軍漢到底是途徑這里,還是別有目的?”
他方才安撫周五,說這軍漢只是過路的,但平白無故的有鬼物現身,總讓裴楚覺得有幾分怪異。
陰魂鬼物,裴楚也是第一次經歷。
他本想今夜去牛頭山走一遭,查探一番那些山賊的老巢。
松撫山的山賊能夠被他剿滅,依仗的是道術玄奇,水火之力,但如果牛頭山沒有那個地勢,他就需要從長計議。
不過,現在撞著了那個軍漢鬼物,又讓他心中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