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躍一動不動,根本不理這茬。
虞嘯卿需要的是什么人?何書光、張立憲、余治、李冰那種把他奉為偶像,隨時可以為他赴死的人,林躍可沒那么純粹,誰愿意為團座大人和他的鐵血軍人夢拋頭顱灑熱血誰去,反正他不會去。
龍文章舔了舔嘴唇,有點咸。
林躍不回頭還好,要回頭了,他或許會無地自容到找個坑把自己埋了。
“回信,固防首要,過江增援是強求了,但是日軍大舉來攻是越來越近,簡直是分秒必爭,請求至少提供炮火和彈藥支援。”
他現在能想到的對策就是拖,先抗過日軍即將到來的新攻勢再說。
阿譯轉述對岸旗語“不允!既知固防首要,可知炮彈有限,而無炮亦無防。”
龍文章急了,再讓阿譯去求。
“不允!”
“不允!”
“不允!”
多番央告,直至龍文章跪倒在西岸山頭,虞嘯卿總算答應在關鍵時刻打半個基數作為“臨別禮物”。
龍文章很高興,眉開眼笑的像剛剛入完洞房。
孟煩了拽著他去了陣地另一側,帶著硝煙味道的霧氣中隱隱約約傳來一陣對話聲。
“你嫉妒,你嫉妒,你嫉妒。”
“我嫉妒你大爺,我崇拜他大爺,我告訴你我在乎的是他們,我這條腿傷了以后沒他們我早死多少過了,我們這幫爺們兒,一個鍋里吃過飯,白菜粉條燉豬肉,就那位爺,每天變著法的給我們解饞,給傷員找藥,幫兄弟平事,那功夫你跟哪兒貓著呢?是,現在誰都不愿意打敗仗,那些兵油子聽說咱們一路走來干死好幾百日本鬼子,所以見著你就跟蒼蠅見著屎似得,可是我們這幫人心里亮堂的很,你自己算算,你吹噓的那些勝仗,那位爺的功勞占了幾分?剛才你去干什么我們很清楚,要不是那位爺用槍指著你腦袋,灘涂上的兩百多號人是不是都給你趕回來了?誰心里沒有怨言,你試試,你問問,你想想。”
“我整死你,我整死你……你知道最重要的是,你騙大家有了不該有的希望,我們現在明知道不該有還在想,還在想回家,還在想勝利。”
“我從第一眼我就看出來了,你心比天高,你命比紙薄,你想帶著所有人跟你一塊兒,在妄想里面灰飛煙滅,死得連根毛兒都沒有,這就是你。是!人活著,總想發點光散點熱,可你不能跟那個虞嘯卿一樣,拿我們當劈柴燒,我們長得不好看我們長得瘦,那也不是劈柴,我們跟你一樣,我們有兩只眼睛,我們有一張嘴巴。”
那邊兩人吵得不可開交,戰壕里一片沉默,只有火焰在陣前燃燒的聲音。
支線任務已經激活。
這時林躍腦海傳來一道系統提示音。
他愣了一下,忙將注意力投入腦海,喚出系統菜單,找到支線任務那一行。
支線任務第一階段,給虞嘯卿一個難堪(說明多階段任務。)
支線任務解鎖了是好事,但是這什么情況?
他現在就一上尉,系統指示他去招惹虞上校那樣的二代。
狗東西害我!
虞嘯卿要他們打玉碎成仁之戰,帶所有人逃跑算不算給虞嘯卿難堪?
好像差那么點意思。
最多讓那貨憤怒與沮喪,難堪……要做到哪種程度才叫給他難堪呢?
林躍低著頭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
有了。
不過在那之前,自己做的那些安排要趕得上才行。
“日……日軍上來了。”
阿譯慌亂的喊聲與遠方傳來的炮響將他的思緒拉回現實,抬頭一瞧,孟煩了一瘸一拐地從陣地后面走過來“彈藥不夠了,進林子,等機會打白刃戰。”
崔勇指著帶不走的重機槍說道“這些家伙怎么辦?”
“炸了,用手榴彈炸了!”林躍把幾枚手榴彈塞崔勇和李烏拉手里,跳出戰壕奔炮兵陣地去了。
阿譯扶了扶頭頂鋼盔“他這是要干什么?”
炸掉重機槍,可真就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戰了,萬一虞嘯卿突然想通,讓人送來彈藥怎么辦?
“林營長,趕緊打旗語讓師炮兵發炮。”龍文章拎著步槍跑過來,右眼角青了一塊,像是給人揍了一拳。
阿譯來不及可惜那些重機槍,急忙跑到陣地后面給虞嘯卿發訊號。
來自對岸的炮火在前線爆炸,日軍先鋒被炸得人仰馬翻,然而對比將近一個大隊兵力,半個基數的炮火支援不過是杯水車薪。
孟煩了看著越來越近的日軍大聲喊道“沖啊沖,沖的上楊六郎。”
退,退不了,打,打不過,那就死吧,殺一個不虧,殺兩個賺一個。
他豁出去了。
然而拖著瘸腿剛跑半步,后面伸過來的一只腳把他蹬個趔趄。
“沖死啊你。”龍文章扭頭看著身后士兵“逃命,撤!”
所有人都懵了,虞嘯卿給他的命令不是決死山頭以震頹喪之友軍嗎?怎么臨場變卦,拼命改逃命了?
他舉起駁殼槍向天連放數槍“渡口有筏子,在這除了等死啥也做不了,打完這輪炮就沒機會了。撤,我答應帶你們回去的。”
林子里的一百多號人回過神來,趕緊往陣地后面跑。
就在這時,那六門迫擊炮響了,一枚枚炮彈騰空而起,卻不是落在日軍士兵密集分布的前線,反倒是砸在山頭陣地。
白色的霧氣涌出,很快便籠罩整片區域。
“林躍呢?林躍哪兒去了?”迷龍一邊跑一邊問身后的人。
“我咋子曉得嘛。”要麻說道“都走散咯。”
來自背后的子彈穿林而過,但是因為煙霧彈的影響失了準頭,沒有造成多少傷亡。
“上不去灘涂筏子的,順著江水往下游走,大腳在那邊接應你們。”
迷龍跑到一半聽見山頭傳來林躍的聲音,整個人愣住了,拎著槍就往回跑,趕巧孟煩了從上面下來,一把扯住他的胳膊。
“你干什么去?想死嗎?”
“那癟犢子玩意兒在上面呢,都他媽什么時候了還逞能,一天天就看他嘚瑟了,等小日本沖上來給他一槍,看他還怎么裝。”
“走,快走,他說他自有辦法脫身,叫我們別管他了。”
孟煩了看了一眼身后,拽著迷龍繼續往下走。
他在騙人,林躍根本沒有說過那些話,但是這個節骨眼兒已經顧不了那么多,現在能做的就是相信山頭上那個人不只給袍澤弟兄留了后路,也為自己做了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