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把槍。
一把帶光學瞄準鏡的李恩菲爾德步槍。
李恩菲爾德No.4Mk.I,二戰中大名鼎鼎的英國狙擊步槍。
唐基說道:“這是書信附帶的禮物。”
林躍看了面無表情的李冰一眼,接過那桿狙擊步槍,先拉了一下槍栓,又舉起槍身試了試瞄準鏡,滿意地點了點頭。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唐基說道:“信和東西都已送到,走咧。”
林躍說道:“唐副師座,我從東門市場回來的時候買了點菜,要不要一起喝兩盅?”
“軍務在身,不宜飲酒啊。”唐基往前走了兩步,看著前面門神一樣的滿漢和泥蛋說道:“讓你們來這里是照顧弟兄們飲食起居滴,不是牢房的看守,背著槍作甚,嚇唬誰呀?”
倆人一臉懵逼,當初讓他們看好這些人的是他,如今訓斥他們的也是他,還有沒有天理了。
唐基倒背雙手走了出去,阿譯一直送到大門外面,目送一行人上車又扯著脖子喊了一句唐副師座慢走,這才捋了捋個性的頭發,面帶微笑走回收容站。
“那個誰……”
他正要喊人分鞋,抬眼一瞧,院子里的人都圍一塊兒觀摩那桿英制狙擊步槍呢。
李恩菲爾德步槍不算什么,光學瞄準鏡就是稀罕玩意兒了。
林躍把槍丟給不辣,拿著書信走到旁邊臺階坐下,捏著封口一撕,從里面取出折疊好的信紙。
信是維克多上……不,現在應該叫維克多準將寫的,內容無非就是與林躍分別后發生的事情,以及稍顯啰嗦的感謝語。
另外,維克多了解他的戰斗風格,特意搞了一把英軍最新款的狙擊步槍隨信寄到禪達。
“嘿,維克多準將?就那英國老潑皮吧?”
身后忽然響起一道陰陽怪氣的聲音:“老家伙把機場丟了居然還升官了,這些英國人可真有意思。”
林躍回頭看去,孟煩了不知道什么時候從里屋鉆出來,正蹲在他身后端祥信紙上的字跡。
“偷看別人私信,讀書人的臉全讓你丟盡了。”
“您可千萬別一頂大帽子扣過來,這我可吃罪不起,小太爺現在就是個混吃等死的散兵。”
林躍橫了他一眼,把信收起來揣進兜里。
現在萬事俱備,東風也到了,剩下的就是靜候時機來臨。
要麻靠過去說道:“煩啦,信上寫了撒子噻?格老子滴,居然煩擾副師長親自跑一趟,洋盤得很。”
孟煩了看向前邊,剛才擺弄英制狙擊步的人全都湊了過去,滿庭院都是八卦的味道,連患了相思病的迷龍都有意無意往這邊挪了一段。
“記得緬北機場那英國老潑皮嗎?人現在已經是大英帝國空軍準將,瞧人家做事,多紳士,多有禮貌啊,為了表示感謝特意寄來一封信,知道我們那位爺喜歡貓在角落里打黑槍,專門派人從國內弄了把新式狙擊步槍隨信送到禪達。”
說完頓了一頓又道:“準將哎,還是英國空軍準將,別說唐基惹不起,就是軍部那幾位大佬都得小心伺候著,咱還得指望人家的飛機坦克大炮還有藥品支援不是?”
迷龍站了起來,倚著廊柱說道:“那英國老潑皮真不仗義,明明是我們一塊兒去寺廟救人,為什么只感謝他一個?”
孟煩了看了他一眼說道:“人在信里壓根兒沒提打寺廟的事,好像是因為什么航線……駝峰航線,對,是這個名字。”
駝峰航線,那是什么東西?
院子里的人面面相覷,不知道這四個字所代表的意義。
孟煩了想要擠兌當事人給大家解釋一下,卻發現林躍已經跟郝獸醫喝上,大腳、豆餅、滿漢、泥蛋兒跟著八頓狗肉圍在一邊,不時賺一塊豬頭肉幾粒花生米吃。
迷龍擠著眼睛說道:“瞧他們那點出息。”
完事看見李烏拉一點一點往西廂蹭:“你干哈去呀?”
“哦,水開了,我去問問林營長要不要熱水。”
“瞅你那熊色,一天天咋這么不嫌磕磣呢。”
又過了幾天,孟煩了偷走了師里給的最后兩罐牛肉罐頭,等他回來的時候拎著一塊半斤重的臘肉。
大家以為午飯能見點葷腥了,誰知道這貨把肉往林躍床前的桌子上一丟,窩回自己屋里不說話了。
自從發現牛肉罐頭沒了,大家就知道他去干什么了,卻不知道這件事為什么跟林躍扯上關系,看起來北平小太爺歡沒尋到,反倒惹了一肚子不快。
吃下午飯的時候,不辣拐著彎地問他上午出去干什么了,孟煩了權當沒有聽見,直至連阿譯也放肆地說了兩句風涼話,這貨跟只瘋狗一樣開始反擊,直到把飯棚下的損友全嗆了一遍才停下來。
當然,林躍除外。
他不是不想嗆,他不僅想嗆,還想罵,然而讀書人僅存的一點羞恥心讓他沒臉那么做。
迷龍到林躍碗里夾了兩片臘肉放到自己的陶罐里,走回吃飯的地方,頭也不抬地說道:“這都看不出來?他娘們兒給人包了,那一口沒想上,急眼了唄。”
眾人恍然大悟,門口坐的滿漢和泥蛋都擱那里壞笑。
不辣也學迷龍從林躍碗里夾了一塊臘肉跑開:“這樣做就么意思咯,兄弟間也要講個先來后到噻。”
林躍抬頭瞪了他一眼,狗日的湖北佬到自己碗里夾肉,扭頭幫孟煩了說話,特么的二五仔。
“哎,不能這樣講了啦。”阿譯端著碗走到鍋灶前面,拿起勺子舀了一些米到碗里:“現在是新時代,我們要學會尊重婦女的意見。”
孟煩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唬的阿譯把勺子丟回鍋里,訕訕地走回自己飯桌前。
筷子往桌上一放,孟煩了把碗里剩的米飯倒給狗肉,結果八頓伸出前爪一勾,狗食盆子到了面前,關鍵狗肉沒有反應,趴在那里動也未動。
你說氣人不氣人?
孟煩了沒臉去懟林躍,扭臉把氣撒迷龍身上了。
“迷爺,你老婆呢?”
“你說啥玩意兒?”迷龍找他老婆都找了快倆月了,天天吃不好睡不好,心里窩了一肚子火,阿譯是個誰想捏都能捏的軟蛋,他不是,把碗里的米往地下一潑,噌的一下站了起來。
“皮癢了,欠收拾是不是?”
孟煩了一看他來真的,趕緊作揖陪不是。
便在這時,一個人從外面闖進來,沖門口長凳坐的滿漢和泥蛋說道:“大哥,勞動一下金口,請問這里是不是有一個川軍團哦?”
“沒得,沒得,快走,走走走。”
泥蛋正往外轟人,迷龍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的貓,哪里顧得上收拾孟煩了,一個箭步沖過去,拉住耳插鮮花的死胖子右手,腰一擰腚一撅,一個強有力的過肩摔,把來人放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