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會這樣嘛。”
“為什么會這樣嘛。”
“都是自己人啦,不要這個樣子……”
“大家停一停,聽我說……聽我說啦。”
阿譯在林間奔走,想要制止川軍團的人同虞師開戰,可是沒人在意他的話,連唯一的勃朗寧手槍都給迷龍沒收了,東北佬告訴他這是林躍的指示。
川軍團麾下第一第二營的營長不斷指揮士兵占據師部外圍高地,構筑交叉火力點,以防御有可能到來的進攻,盡管他們不認為缺少指揮官的虞師士兵能夠組織起有效的攻勢。
要知道虞嘯卿、唐基、趙啟德、虞慎卿、海正沖、張立憲這些人可都在師部大院里呢,前線剩了一堆副職,守成還行,要說進攻,他們沒那魄力。
禪達城邊,麥師傅和全民協助坐在吉普車上遙望槍聲傳來的地方。
“瘋了,真是一群瘋子。”
全面協助說道:“天啊,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們的敵人在西岸,不在東岸。”
麥師傅說道:“又是一出‘八個腦袋拽去十六個方向’的鬧劇。”
兩人交談的同時,附近鄉民神色慌張地往城里跑去,有的人一邊跑還一邊大叫“日軍打過江了,虞嘯卿的師部已經被攻占了。”
騷亂開始蔓延。
另一邊,林躍三人的情況迎來了轉機,不是李烏拉、崔勇等人攻下了師部,他們的動作還沒有那么快,是一隊憲兵沖進院子里,在警衛連的人沒有反應過來時開槍殺死了沖擊會堂的人。
孟煩了倚著墻壁眼望屋梁說道:“果然是這樣。”
龍文章說道:“果然哪樣?”
“丟車保帥啊。”
“丟車保帥?”
孟煩了看著他說道:“龍團座,你真傻還是裝傻?這么淺顯易懂的道理都不明白?”
龍文章抱著槍坐在旁邊:“說人話。”
“你好好想想對面那位爺都干了些什么?當初要是沒有他,川軍團早就在南天門報銷了,然后呢?這樣一樁大功勞肯定得有人接啊,克虜伯都知道我們是川軍團,沒道理虞嘯卿打聽不出,只要唐基往軍部走一遭,就說那是當初入緬時被打散的余部,誒,這功勞就落到虞嘯卿頭上了,對于我們,隔岸鞠幾個躬,敬幾杯酒,再給老家有人的發倆銅板,這事就過去了。”
“可是誰能想到半路殺出那位爺,愣是把半個川軍團拉過江,然后吧……還一點不給虞嘯卿面子,給個副團長都不當。唐基尋思著拖幾天,拖到特務營主力團把川軍團的老兵都消化了,他就只能投身虞家軍了,到頭來功勞人才還是虞嘯卿的。”
“要我說,老匹夫的算盤打得叮當響,十個人來九個人得跪。只可惜,咱林座不是一般人呀,早在緬甸那會兒就給自己找了個虞嘯卿都不敢輕易開罪的靠山,并且號準了歐美社會的脈,救了一批國際友人,這下唐副師座的心思全瞎了。”
“明爭暗斗一番,你被釋放了,川軍團的人回來了,我們升官了。我要是唐基,一定憋屈死了。不過呢,人畢竟在官場摸爬滾打多年,論隱忍的功夫,那真是沒話說。”
“年輕人嘛,人才嘛,有傲氣很正常,然而這種傲氣是最不招人待見的。他等著林座得罪軍部大員的一天,但是呢,等來等去沒等到好事發生,虞慎卿把江防險些丟了,那位爺帶著川軍團力挽狂瀾,喲喂……虞家軍的臉可往哪兒放啊,虞嘯卿差點沒給氣死。”
“誒,唐基又想,虞師廟小,容不下大佛,我熬不死你,我熬走你,這總行了吧。還別說,他的想法真就變成了現實,林督導果然被軍部調走了。”
“他那個開心呀,尋思這回虞嘯卿身邊再也沒人掣肘了,那么川軍團呢,干脆任其自生自滅,等打南天門的時候往戰場上一送,嘿,姓林的成光桿司令了。”
“當然,在唐基看來,或許咱林座早就不記得有一個川軍團還在苦等他回來,畢竟這個年代,大家想的都是怎么往上爬,誰會在意除了拖后腿屁用沒有的兵渣滓呀。”
“結果呢,他又失算了。人林座帶著美國裝備回來了,放著軍部不去,跟我們這幫渣滓混在一起,還給軍座拉到祭旗坡陣地視察,完事差點摘了虞嘯卿的頂戴花翎,川軍團也成了獨立團。”
“唉喲,這兩人那個懊惱啊,那個氣憤啊,可是沒轍,內有第一夫人器重,委座賞識,外有英相美將結交,誰還能動他呀?軍座見了都得賣七分面子。”
“算了,就這樣吧。你在祭旗坡當你的土財主,我在橫瀾山坐我的禪達王,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可是……所謂樹欲靜而風不止。”孟煩了搖頭晃腦地道:“在虞師即將攻打南天門這個節骨眼兒上,祭旗坡上那位爺帶著兩個小弟來師部踢館,三下五除二干翻虞師一票人,連師座大人都給氣昏過去。”
“好嘛,這可捅了虞師的死穴了……”
“唐基就尋思啊,我都忍讓到這步田地了,你還來招惹我,看樣子是鐵了心的要跟我們為敵了,為了虞嘯卿的仕途著想,那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咱擺一出鴻門宴,宰了你們三個送人頭上門的冒失鬼。”
“軍座給你們撐腰又怎樣,山高皇帝遠,管不到這里。人弄死了往張立憲等人頭上一推,找幾個替罪羊殺了,再把虞嘯卿調到老爺子身邊蟄伏幾年,事情也就了了,畢竟你們沒根基呀,誰會幫你們出頭呢?后面外國人要是問起來,委座也只能說一句‘戰死沙場,英雄壯哉了’。”
“像張立憲、何書光、余治那幫人,虞嘯卿要他們殺自己的爹娘怕是也不會有半點猶豫,更何況是那個多次令虞師顏面盡失的林上校。”
“后面發生了什么?你都看見了。”
孟煩了摩挲著M3沖鋒槍的機匣:“唐基啊,挺陰險的一個人,可是偏偏遇到一個比他還能算計的主兒。警衛連包圍了會議大廳,川軍團包圍了師部。好嘛,這夾心餅干,餡料足的喲,虞師高層,包括美英軍官全給堵里面了。”
“是,虞師總共一萬多人,兵力是川軍團十倍,可他們群龍無首啊。退一步講,有首又能怎樣,橫瀾山和祭旗坡陣地防御一松,搞不好竹內聯隊呼的一下打將過來,禪達丟了。那時候的罪責可不是摘官帽了,虞家人得滿門抄斬。”
“不動主力團,派特務營上吧……川軍團現在占據地形優勢,武器也高了一個檔次,而且師炮兵不敢朝這里招呼,真打起來還不知道誰笑到最后呢。”
“眼見警衛連的人攻不進會議廳,外面川軍團把60炮都搬過來了,最多三分鐘就能把虞師高層一窩端了,如果你是唐基,你怎么辦?”
龍文章拍了他的頭一下:“現在是我問你呀。”
“丟車保帥嘍,裝作救人的樣子出來把警衛連的人全殺了,再把罪名往他們頭上一推,畢竟我們拿不出是他授意警衛連痛下殺手的證據嘛。”
“是,這無異于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很難受,很窩火,可好歹虞嘯卿的小命和烏紗帽保住了不是?”
龍文章盯著孟煩了,死死盯著。
“看我干什么?不信啊?不信看外面呀!”孟煩了眼望屋頂重重地嘆了口氣。
龍文章往外探了探頭,看向院子前面的長廊。</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