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河的河面上,南岸停靠的船只正一點一點往前挪。
剛才看到船家在上面撐桿,以為就是為戰斗打響做準備,撈一撈河里的浮尸呀,垃圾什么的,但是轉眼一瞧人沒了,而船還在往前進,關鍵不是一條船這樣,是好幾條船都這樣,而且還都是有棚子的。
“快,叫人發射照明彈。”
隨著伍長的喊聲,啾的一聲長鳴,一發照明彈升空,照亮了蘇州河。
“鐵鏈,是鐵鏈!”
原來不知道什么時候起,南岸停泊的船只被一條鎖鏈穿了起來,隨著那條鎖鏈不斷北移,原本橫在河道上的船只受力移動,當它們在中間排成一排后,對面兩個穿青衣的男子將鐵鏈系到纜樁上。
這是要干什么?
仿佛為了回答日軍狙擊手心里的疑問,一條由竹板拼湊的竹筏自北岸劃出,往蘇州河南岸而去。
竹筏后面還有一條竹筏。
第二條竹筏后面是彈藥箱劈開后做成的木筏。
“是中國軍人,他們要跑,開火,開火。”
伴隨日軍狙擊手的喊聲,旁邊拿三八式步槍和歪把子機槍的日軍士兵開始射擊。
然而因為角度問題,竹筏和木筏位于船只屏障的后面,只露出不到半個身位的寬度,就算有照明彈幫助也看不到人員位置,他們能做的就是追著竹筏或者木筏射擊。
但……90以上的子彈都被橫鎖蘇州河的船只阻擋了,根本打不到趴在竹筏和木筏上的國軍士兵。
日軍狙擊手想起早些時候船夫們的行動,有的人往床艙里搬運木料,有的人搬運棉被,那時沒人往心里去,現在看來木料和棉被不是用來御寒的,是拿來加固船體和防彈的。
水面上的部分有雜物,有棚子遮蔽,子彈很難擊中后面的人,河水又會減弱子彈的速度,無法擊穿船身。退一步來講,就算能在船底鉆個洞,進水的速度也不會快,而且還有貫通河面的鎖鏈支撐,根本不會沉沒。
外面下著雪,氣溫很低,不能派人下水作業,英、美、法等國的軍艦封鎖了租界的蘇州河段,戰艦進不來,而且不能打炮,東側塔樓上的日軍士兵徹底沒了脾氣,眼睜睜看著兩條竹筏一條木筏抵達南岸,一次性轉移走了近30人。
四行倉庫的地下水道中,由彈藥箱外殼做成的長筏子站滿了524團的人。
謝晉元已經不知道該說什么好,日軍占領了中國銀行倉庫廢墟,正對垃圾橋架設了好幾個重機槍火力點,如果強行通過,400人的隊伍至少要丟下100多,可是現在呢?
日本人怎么也沒想到他們會走水路,東側塔樓上就部署了一挺歪把子機槍,要在船只掩體的保護下通過二十來米的河道,動作快的話一分鐘能運三四十人,不用十分鐘就能撤離全部士兵。
第一批士兵上岸后,機槍連的人趕緊拉動繩索,將竹筏和木筏拉回,第二批士兵開始登筏。
謝晉元回頭看了一眼拴在兩側石柱上的鐵鏈,又望望從一樓大廳水池運過來的三十多名士兵,望身后大聲喊道:“告訴上官志標,啟動B計劃。”
林躍會將雞蛋放在一個籃子里嗎?
顯然不會。
在近衛勛接到來自東邊塔樓的匯報,知道中國士兵在河道中間搭建了一條浮船屏障,有些不知所措的時候,大陸銀行倉庫一樓北門開始出現人員匯集現象,一個個手持鋼板的中國士兵緩慢前行,帶著藏在后面的十幾名士兵往垃圾橋移動。
叮叮當當。
當當叮叮。
來自中國銀行倉庫廢墟火力點的子彈打在鋼板上火星四射,然而最多讓鋼板震動幾下,隊列稍微停頓,無法對后面的人造成生命威脅。
在探照燈被狙擊爆前,近衛勛利用望遠鏡觀察到一個細節,中國軍人使用的鋼板有些眼熟。皺著眉頭想了想,他悟了,怪不得那些鋼板眼熟呢,因為就是之前攻擊四行倉庫,想要炸毀西墻時使用的龜甲陣嘛,那些鋼板連手榴彈都能防住,更別說機槍子彈了。
他派去炸墻的家伙事兒結果成了敵人的保命神器,以他現在的心情,如果找個詞來形容的話,一定是“超級煩躁”。
“命令部隊由兩翼穿插,給我把他們包圍起來。”
“是。”
傳令官答應一聲,快步走下新做的木梯,將近衛勛的命令傳達給前線部隊。
放在前兩天,他是不敢下這個命令的,因為四行倉庫到蘇州河前面的空地沒有掩體保護,里面的800人足以讓分兵夾擊的日軍部隊栽個大跟頭,現在不一樣,撤退已經開始,只有這么做才能打斷國軍以水運和龜甲陣的方式撤離,而且現如今敵人撤退了有300人了,剩下的人一些在水道內,一些在大陸銀行倉庫一樓,戰斗力大幅削弱。
如果敵人把攻擊重心放在南面,那么北廣場的三個小隊一次沖鋒差不多就能搞定前門防御,如果敵人把攻擊重心放在北面,繞到河岸與四行倉庫中間空地的士兵便可通過后窗攻入主樓。
總之……先把國軍士兵按在四行倉庫再說。
近衛勛的應變能力不錯,也足夠狠,因為要從東西兩側迂回過去必須經過搞定豆戰車和95式坦克的地雷陣。
如果是西洋國家的士兵,一定會萌生退意的,但是他們不一樣。
很快,日軍發起了萬歲沖鋒,大約兩個小隊的士兵分成左右兩股向四行倉庫后方包抄。
一如近衛勛預料那般,北門廣場的三個小隊給了斷后人員沉重壓力,左右兩個小隊的士兵基本沒有遭遇來自天臺的狙擊,只是在沖鋒過程中引爆地雷,炸死了十幾個人,剩下的人踩著同伴的尸體沖了過去,來到墻根拐角。
東側小隊沒有立刻狙擊水道里的國軍士兵,因為那會暴露在三四樓的機槍火力下,他們順著墻根往西走,準備往窗戶里面丟手榴彈試探有無埋伏。
便在這時,打頭的伍長發現不對勁,上面像是有東西落下。
他抬頭一瞧,不是雪,好像是雨。
但這雨很密集,而且味道不對勁呀。
他注意到這點,后面的人也注意到這點,隨著又一枚照明彈升空,打頭的伍長注意到三樓窗口垂下的東西。
那是……花灑?
這個念頭在腦海閃過瞬間,三樓窗戶里面飛出一道流火,落在地面啪的一下摔碎,火焰轟的一聲爆開,向著周圍快速蔓延。
這時墻根下的日軍士兵知道頭頂淋下的東西是什么了。
是汽油!
然而已經晚了。
打頭的伍長瞬間變成一個火人,他在掙扎時又引燃第二個,第三個……
當更多的燃燒瓶由三樓落下,東墻跟兒的幾十個日軍陷入一片火海。
遠方塔樓上的狙擊手和機槍手看著前方一幕,聽著同伴凄厲的嚎叫臉都白了,握槍的手直哆嗦。
太慘了。
其實不只東邊的日軍小隊陷入火海,西墻根兒的日軍小隊同樣被天臺丟下的燃燒瓶趕得抱頭鼠竄。
龜甲陣依舊有條不紊地轉移國軍士兵,但是這一次裝甲車沒有載人過去,而是變成一臺收割機,頂部和兩翼三臺機槍將那些從拋錨坦克后面跑出來的日軍士兵打成一個個篩子。
手持望遠鏡看到前方一幕的近衛勛氣得臉色鐵青,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以往國軍裝備落后,缺乏克制裝甲單位的武器,面對豆戰車、95式坦克這種裝甲載具就是被屠殺的命,現在情況倒過來了,不能使用重炮,缺乏空中支援得情況下,那臺被國軍控制的裝甲車打得他的人抬不起頭,一邊面對大陸銀行倉庫天臺落下的燃燒瓶的威脅,一邊承受著垃圾橋口三挺機關槍的火力,士兵死的死傷的傷。
兩個小隊,一百多人啥也沒干死了八成八。
太氣人。
便在這時,副官向他匯報了一個好消息四行倉庫北門前面的廣場被拿下了,半個小隊的士兵沖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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