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被從外面推開,楊守誠帶著滿身酒氣走進房間,把那部買來不到十天的手機往她面前一丟:“陳若兮,我們分手吧。”
“楊守誠,你再說一遍。”
“我說我們分手吧。”
“連你也要背叛我嗎”
“不是別人背叛你,是你背叛了良知。”
“所有人都可以這么說我,唯獨你不行。”
楊守誠沒有說什么,走到床底下拉出一早就收拾好的旅行箱,頭也不回地往外面走去。
“楊守誠,你回來!”
回答她的只有清脆的鎖門聲。
她以為這就是結束,然而并不是。
楊守誠離開后不久,手機鈴聲再度響起,是房東打過來的。
“喂,陳小姐,我這邊出了點狀況,著急把房子賣了,請你盡快搬走吧。”
“龐先生,我交了半年的租金呀。”
“我會多退你一個月的房租的。”
“龐先生……”
“陳小姐,就這樣吧。”
嘟嘟嘟 那邊掛了電話。
陳若兮原地呆了一會兒,滿臉頹然坐回椅子上,昨天她還萬眾矚目光環加身,今天就成了人人唾罵的害群之馬。
對于她來講,這是難忘的一天,沮喪的一天,也是熱鬧的一天。
這時有人給她發來一條微信,居然是好幾年沒有聯系的前前男友,對方給她發了一個鏈接,然后又發了四個字“需要梯子”。
她遵照他的提示在電腦上打開那個鏈接,出現在眼前的是不堪入目的畫面。
關鍵是,在這不堪入目的畫面里,她是當之無愧的女主角。
下面的評論不多,但是內容……
“這是那個陳若兮吧”
“寧湖電視臺的女記者”
“霧草,這人肉的效率行啊,連床動片都傳網上來了。”
“大瓜,超級大瓜呀。”
“瞧這身材,這腰,這,真騷,太tm騷了。”
“哇哈哈,這回她可真要出名了,這叫什么寧湖電視臺女記者門”
她的前男友又發來微信。
“看到了嗎”
“上面的人……是你吧”
陳若兮沒有回話,趕緊合上電腦,關了手機和燈,面目呆滯地坐在一片黑暗的房間里。
此時此刻,林躍正站在葉藍秋租住的公寓樓的天臺,拿著一廳青島啤酒面對夜空一口一口往嘴里灌。
他很清楚陳若兮有多難受,但是一點都不覺殘忍。
當初她迫害葉藍秋的時候,怎么沒有想過會有今日遭遇,電影里她就丟了工作和男朋友,而葉藍秋失去的是生命和對社會的信任,這不公平。
他要陳若兮也經歷一下葉藍秋曾經承受的苦難。
不同的是,后者是天降橫禍,而她……是咎由自取。
第二天,柴姓女主持人采訪林躍和楊佳琪的視頻在網上繼續發酵,而寧湖電視臺一直沒有做出正面回應,上級部門倒是蠻積極的,發文稱已經注意到民眾的呼聲,正在著手調查事宜。
接近中午的時候,柴姓女主持人在她的博客上發起一項倡議,號召關注葉藍秋事件的人行動起來,留意一下自己周圍,尋找葉藍秋,幫助這對有情人團聚,也算是大家能夠給予他們的,力所能及的幫助。
網友們紛紛在評論區留言,表達對柴姓女主持人倡議的支持,畢竟很多人都覺得自己有愧那兩個人,其實對于沒有利益沖突的人來講,是非觀和善惡觀還是很正的,怪就怪陳若兮這樣的人和她所代表的媒體欺騙了大家。
當天下午,因為陳若兮的撕咬被推到風口浪尖的思拓集團發表聲明,愿意成立葉藍秋基金,來幫助林躍尋找他的愛人,同時負擔她日后的治療費用。
不得不說,沈流舒的危機公關意識很好,在這個時候和葉藍秋拉關系,并承諾給予幫助,無異會為集團搖搖欲墜的口碑帶來提升。
如他所想,第二天股市一開盤,思拓的股票便快速拉升,并在午后1點漲停。雖然比起《今日事件》報道葉藍秋不讓座事件前的價格還要低6左右,但是總算穩住了局面。
當天晚上,寧湖電視臺方面發表了一份聲明,決定無限期停播《今日事件》,欄目組的人開始自查自糾,每個人都要寫檢討,反思自己在這件事里的錯誤。
針對陳若兮的處理依然沒出。
很多網民對電視臺的反應非常不滿,但是一些體制內的人嗅出了危險的信號,因為林躍昨晚公布的證據詳實無誤,陳若兮只是一個沒有背景小記者,絕無脫責可能,之所以還沒確定對她的處罰,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有大佬注意到了這件事,要在媒體界樹一個負面典型,以敲打這些做事越來越沒有底線的媒體人。
10月下旬。
牡丹江市郊一座旅游山莊內。
葉藍秋穿著輕薄的羽絨服行走在綴滿玉米的屋檐下,不時用手指戳一下又干又硬的玉米粒,動作看起來有些俏皮。
之前網上有人爆料她開車離開寧湖市往西去了,實際上她折道來了東北。
她是南方人,從出生后就一直在長三角地帶生活學習,以往旅游也多選南方,云南、四川、福建什么的,現如今知道自己只剩三四個月時間,忽然很想看一場雪,因為大雪把一切染白的畫面讓她覺得很干凈。世界干凈,眼睛干凈,心也干凈。
山莊里負責燒炕的大爺在和開小賣部的老伴兒看電視,首都臺一位主持人面對鏡頭侃侃而談。
“當媒體不再保護弱小,而是變成傷害異見者的一把利劍,那么我們媒體人存在的意義是什么當整個社會變得越來越浮躁,電視節目究竟是要克己復禮,還是要適度商業化,這是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
葉藍秋有些奇怪,因為這是她第三次看到電視臺的工作人員在鏡頭前面做檢討式報道了,好像突然間刮起一陣自我反思的風潮。
“咦,你……你是……”
老太太見來了客人,正要問她買點什么,瞥及葉藍秋的臉時愣住了,一只手不斷地拽老頭兒的胳膊。
“你拽我干啥玩意兒”燒炕的大爺操著標準的東北口音回了一句,順著老伴兒的目光看到來客后,眨了眨眼說道:“你叫……葉藍秋吧”
“大爺,你認識我”
“啊,電視里剛剛播過,丫頭,好多人找你呢。”
“找我”
老太太用力點頭:“恩呢,有位大老板說誰能提供線索,獎兩萬塊錢。沈……沈什么來著”
“你瞅我干哈你記不住,我就能記住嗎”
葉藍秋笑笑,沒有在這件事上多問,拿出五塊錢遞過去:“給我來三個茶葉蛋,兩個玉米。”
老太太收了錢,拿著漏勺從咕嘟咕嘟冒熱氣的電飯煲舀出三個茶葉蛋裝放進塑料袋,又從另一個電飯煲夾了兩個煮熟的水果玉米到里面,把塑料袋和零錢一起遞過去:“拿好了啊,小心燙著。”
葉藍秋點點頭,說聲謝謝,拎著塑料袋走回自己房間。
外面已經有了冬天的樣子,尤其是在晚上,不過屋里很熱乎,夏侯盤臥在炕頭放置的小方桌下面,瞇著貓眼,喉嚨里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
她把東西放到桌子上,猶豫一陣后拿出了塞到旅行箱最里面的筆記本電腦。
自從離開寧湖市,她就沒有打開過,因為她很害怕,害怕看到針對林躍鋪天蓋地的謾罵和詛咒。
但是聽到燒炕大爺和小賣部阿姨的話,直覺告訴她事態似乎起了變化,于是她忍不住了,回來后第一時間打開電腦,查看最近幾天的熱點新聞。
很多文章,很多帖子,都是關于她和林躍的,還有……那個作惡的陳若兮。
她的微博的評論功能又打開了,下面有很多人留言道歉,她很開心,也很感動,然后她想到了那次去蹦極前林躍給她展示的東西,當看到它的變化時,眼圈兒一下子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