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河水靜靜流淌,搖櫓船上坐著來自各地的游客,上世紀三四十年代飽受戰火蹂躪的地方矗立一座滿布彈痕的建筑物,對比周圍的高樓大廈車水馬龍,它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四行倉庫,八佰勇士曾經戰斗過的地方。
不過林蕭看的不是它,也只有上海以外的人才會對它感興趣,就像西安人說起大雁塔很不理解土不啦嘰的一座塔有什么好看的。
林蕭在蘇州河堤岸的長椅上看到了一個熟人。
那人的胡子已經不知道多少天沒有刮過,頭發亂糟糟的如同雞窩,現在已是四月天,很多人都換上了單薄的外套,而那個人還穿著厚厚的風衣,不知道多久沒換衣服了,從周圍經過的人都刻意避開他來看,似乎氣味不怎么好聞。
鄭華袁藝的司機。
林蕭從他身上想到了自己,某種程度上講,兩人真可謂是同病相憐。
她失去了周崇光,他失去了袁藝因為林躍和顧里的床照曝光,顧源和袁藝的訂婚儀式盡管有些小波折,不過還是完成了。
“唉。”
林蕭嘆了口氣,沒想到鄭華對袁藝用情這么深,事情都過去四個月了,他還沒有從打擊中走出來,把自己搞得比她還不堪。
“那個人你應該認識吧。”
林躍找了個可以停車的地方把車停好:“后備箱里有啤酒,去拿兩罐過來。”
“啤酒?”
“讓你拿你就拿,哪兒那么多廢話。”
她推開車門下去,從后備箱里拿出兩罐教士白啤。
林躍接過一瓶,用手一掰便把蓋子打開,完事取出一個很像香水瓶的玻璃瓶,里面是幽藍色的液體。
他滴了一滴在啤酒瓶里。
“拿去給他喝。”
“……”林蕭直勾勾地看著他。
“怎么?害怕是毒藥?你盡可以拿手機拍照。”林躍說道:“如果是毒藥的話不是更好嗎?這樣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把我送進監獄了。”
林蕭沒有動。
“你不是想知道我憑什么讓你忘了周崇光嗎,我說憑這個你信嗎?不信?不信就去試。”
林蕭還是沒動。
林躍說道:“失戀的滋味你應該很清楚,幫不幫他,你自己做決定。”
林蕭猶豫一陣,拿著兩個啤酒瓶從車上下來,朝著長街那邊比流浪漢好不了多少的男人走去。
林躍沒有下車,看著林蕭叫醒鄭華,說了幾句話后把啤酒遞過去。
兩個失戀的人總是有共同語言的。
他們一邊說一邊喝,330ML啤酒很快下肚。
本來談得好好的,但是不知怎么的,不修邊幅的鄭華突然在意起自己的形象,跟林蕭勉強談了一會兒后起身離開,攔下一輛出租車走了。
隨著車門關閉的聲音,林蕭回到車上,不過與之前不同,沒有癱在后排座椅,而是選了副駕駛。
“那究竟是什么東西?”
林躍說道:“一種調節大腦激素水平的藥物。”
林蕭說道:“它真能讓我忘記周崇光嗎?”
“你不是看到它的效果了?”
“那……給我也喝一口吧。”
“你真愿意忘了他?”
“不愿意又能怎樣?這或許是最好的結果。”她把自己關在屋子里,日復一日酗酒為生,目的是什么,還不是喝醉了就不用胡思亂想了。
林躍拿著忘情水的手在林蕭面前一晃。
她撲了個空,忽然眼圈一紅,哭了。
“給我,給我呀……”
就像溺水的人總是會掙扎,想要抓住任何可以抓住的東西,哪怕是一根稻草。戀愛時有多甜蜜幸福,失戀時就有多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林躍不為所動:“還記得你要我放過周崇光時我怎么答復你的嗎?”
林蕭搖搖頭。
林躍說道:“不要以為你是女人就可以獲得優待,想要得到必須付出,在這一點上我比誰都公平。”
“那你想要什么?”
以前她找林躍,說不通就不說了,因為打官司是宮洺要擔心的事,周崇光最多心煩意亂,不會有性命之憂,但是現在的她,一旦難受起來,會有種還不如死了痛快的想法。
便在這時,林躍抓住她的衣服往身邊一拉,湊近耳朵說道:“如果我告訴你,除了忘了他的藥,我還有活死人肉白骨的神丹你信不信?”
林蕭聞言錯愕。
顧里不知道林躍做了什么,問林蕭也不說,不過讓人欣慰的是,雖然她還是會坐在陽臺上,看著外面的世界傷春悲秋,思念周崇光,但是不會酗酒了。
這一天,她跟以往那樣來到 一進門便看見辦公桌后面的職員沒有認真工作,而是嘰嘰喳喳地聚在一起,不知道在議論什么?
“怎么了?”
她的問話驚醒了那些人。
“顧總好。”
“顧總好。”
“顧總,你來了。”
別看顧里是個女人,但是經過這幾個月的相處,她比宮洺還難纏是大家的共識,就拿出差費用來說,如果是公司派車,多加二十塊錢油都瞞不過她的眼。
“我問你們在干什么?”
個子最矮,也是膽子最小的那個指指宮洺辦公室:“顧總,你……你自己去看吧。”
顧里皺皺眉,往那邊掃了一眼。
便在這時,只聽“嘭”的一聲脆響,旁邊一位職員小聲議論道:“又來了,又來了。”
顧里帶著好奇往宮洺的辦公室走去。
隨著人群往兩側散開,她看到玻璃門前面對峙般站著的兩個女人。
居然是KITTY和HIMMY。
兩個人的目光像是你來我往的刀和劍,在空中激蕩起實質一般的敵意。
而玻璃門那邊,宮洺站在辦公桌后面,怒火幾乎將他的臉點燃,但是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呆呆地站著,憤恨地看著。
房間里還有一個人。
沒錯,是林躍。
她看過去的時候,這個把她吃得死死的男人抬起右手,拿起左側陳列架上一個造型精美的八角玻璃杯,慢慢舉過頭頂,然后松手。
杯子掉在地上摔得粉碎,晶瑩剔透的碎片四下飛濺。
這下她知道脆響是怎么來的了,的職員為什么連宮洺最引以為傲的自律都不要了,都聚在辦公室外面,一個個像被提著脖子的鴨看著那邊。
宮洺有一個癖好收集玻璃杯,各種形狀各種材質各種規格的玻璃杯。
其中一些價值昂貴的、稀有的、美輪美奐的,他會挑選出來放在辦公室的陳列架上,沒事做的時候就看看這些藏品放松一下身心。
林蕭剛來實習的時候不小心打破了一個杯子,宮洺叫她去買一個一模一樣的回來。她想一個杯子嘛,能值幾個錢,可是到了賣家那里才發現,就那個被她打破的杯子,一個月的工資都買不起,還是靠著簡溪支援,才把杯子買回來補上缺。
現在呢?
那位林大爺牛得把宮洺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收集來的杯子一個一個丟在地上摔碎,就為聽個響。
別說那些員工震驚失色,連她都很難接受這一幕。
她繼續向前走去,不過很快就被HIMMY攔住了。
“宮先生說任何人不得入內。”
“連我也不能嗎?”顧里有些不悅,因為她是財務總監,宮洺之下第一人。
HIMMY斬釘截鐵地道:“不能。”
“這么秘密,那我更好奇他們在里面談什么了。”顧里看向KITTY:“難不成你第三次提交的查賬申請又被總部駁回了?”
KITTY知道顧里是在試探她,呵呵一笑:“回顧總,是的,林先生要我提交的查賬申請又給總部駁回了。”
“所以,這就是他大鬧的緣由?”顧里皺了皺眉,再次看向里面的房間,然后,她的眼睛瞪直了。
其實不只她的表情變了,所有人的表情都變了,HIMMY看向KITTY的目光比剛才陰冷了十倍,肯定是她把宮洺出賣了。
那個家伙可真壞啊。
一肚子壞水,流膿冒泡的那種,真真是壞透了!
關鍵吧,宮洺愣是只敢怒不敢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