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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五章 攔路者死

  朱勝忠的表情很精彩,超級精彩。

  “你們這群逃兵,臨陣脫逃本該槍斃,但是現在正值用人的時候,我再給你們最后一次機會。看到外面木樁上那些人沒有,都是我們的同胞、戰友,你們不殺他們,他們抓到你后可不會講仁義道德。現在,是時候拿出你們的勇氣,為他們報仇雪恨,為你們自己正名了。是做個貪生怕死的孬種,還是當一個堂堂正正的中國軍人。”

  這是他對老算盤等人說得話,現在看來就是個笑話。

  關起門來殺俘虜,他那么大義凜然,膽色無邊,現在來到天臺,光天化日下居然不敢了,某種意義上講比小日本都不如。

  朱勝忠深吸一口氣,剛要說聲拼了,那邊楊瑞符一瞪眼,向膽邊而生的惡全沒了,把舉到一半的槍又放回去。

  林躍撇撇嘴:“孬孫。”

  當站在政治正確的立場上,他喊的比誰都大聲,比誰都正義,可是當決定政治正確的那股力量跟自己內心想要的東西產生對立時,從一個怒吼者變成了沉默者,還真是可笑。

  “嘿,蔫了哎,真是孬孫。”

  老算盤眼中的朱勝忠一直是暴躁、熱血和果斷的,但是此時此刻,對方的樣子完全顛覆了他的認知。

  “你也有臉說別人。”羊拐在后面給了他一腳。

  那邊林躍沒有理睬各懷心事的逃兵,奪過楊樹生手里的MP28沖木樁上的日軍士兵一通掃,天臺上頓時多了幾個篩子。

  “你。”楊瑞符抽出腰里的駁殼槍,指向林躍后腦。

  可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對面年輕人仿佛背后長眼,頭往那邊一偏,反手一個倒勾扭住他的胳膊往下一壓,轉身的同時另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將槍口往前一推,抵在他的太陽穴上。

  堂堂少校營長被個新兵一招制服。

  兩名警衛趕緊去抽腰里的配槍,李想也去抽腰里的配槍,楊樹生遲疑了一下,眼睛閃過一絲害怕,不過最終還是下定決心,右手緊握南部十四式,指著楊瑞符兩名警衛的頭。

  至于其他人……

  逃兵們嚇破膽,老算盤躲到了木樁后面,老葫蘆拉著端午的胳膊往后撤,老鐵也一點一點往樓梯口縮。

  有意思的是,朱勝忠、齊家銘等人沒有動,站在楊瑞符一方的只那兩名警衛。

  林躍用槍指著少校的頭:“呵,為了討外國人歡心,放著戰友和同胞的仇不報,還要對一個能打敢戰的國人痛下殺手,我真替你害臊。楊瑞符,你來這兒不是抗日的吧,我怎么覺得比起一名戰士,你更像個官油子?”

  楊瑞符疼得呲牙咧嘴,臉憋得通紅,看到朱勝忠等人的反應他明白了,這個刺頭說出了那些人從來不敢在他面前抱怨的話。

  “要不是念在524團的人需要指揮官,而我沒有那么多時間一直呆在四行倉庫,別說你,謝晉元要對我指手畫腳我也敢殺。”林躍奪下他手里的槍,把人用力一推:“回去告訴謝晉元,我是在做他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我不管什么大局不大局的,也不認為你所謂的大局對抗日戰爭有意義,以后誰再敢阻攔我殺鬼子,我見一個殺一個,因為這種人在我看來就是漢奸,滾吧。”

  在524團的地盤上,他居然威脅要殺了楊瑞符和謝晉元,這話說得要多囂張有多囂張。

  然而不知道為什么,沒人嘲笑他,也不覺得這是開玩笑,因為年輕人身上散發著一種叫人嘆服的自信,也因為日軍少佐的尸體還在木樁掛著,血正一滴一滴往下落。

  楊瑞符知道自己栽了,他小瞧了林躍的蠻橫,也忽略了基層士兵連日來積累的怨氣。

  楊瑞符沒有說場面話,配槍也不要了,冷著臉離開天臺。

  林躍望著他的背影撇撇嘴,自古以來這個民族永遠不乏國難當頭還窩里斗的主兒,因為什么都要講政治,像羊拐這種有戰斗經驗的老兵為什么也要當逃兵?原因是他對指揮戰斗的軍官沒有信心。

  演戲給外國人看?如果日軍沒有進軍東南亞,侵害英國的利益,英軍會和國軍結盟嗎?如果沒有偷襲珍珠港,美國人會下定決心參戰嗎?還日內瓦公約,公約的意義就是拿來打嘴炮的,遇到流氓惡棍屁用沒有。

  入夜時分,林躍被一股溫潤濕膩的感覺驚醒,睜開眼睛一瞧,八頓正伸著舌頭在他臉上狂舔。

  原來到了喂食的時間。

  林躍從隨身空間取出一盒罐頭,原本充滿期待的狗臉頓時變成霜打得茄子,蔫了。

  “怎么?嫌難吃?”

  林躍拿出開罐器,三下兩下打開罐頭往八頓面前一放:“你先嘗嘗。”

  狗子帶著濃濃地不信任看了他一眼,小步走過去,伸出舌頭試探性地在罐子里舔了舔,兩個呼吸后狗眼一明,幾乎將半張嘴都塞進去,吃的吧唧直響。

  上回他帶八頓進入《我的團長我的團》的世界,已經是1942年前后,隨著時間的推移,日軍的進攻勢頭越來越頹,這不僅僅表現在兵員質量上,伙食同樣如此,后面反攻南天門時繳獲了一批補給,用迷龍的話講,日本人的罐頭是豬食嗎?別說胃口養叼的老炮灰兒嫌棄,八頓都不愿意吃。

  但是現在不一樣,現在是1937年,一名普通日軍士兵的伙食頂的上國軍軍官,各種罐頭也不會偷工減料,把能吃的東西亂燉一通塞里面。

  這時林躍注意到端午抱著膝蓋坐在對面盛裝桐油的大桶前面,怔怔地看著大口吃肉的八頓。

  “以前沒吃過?”

  端午被他的話驚醒,下意識搖頭,他不像老算盤和老鐵,清理戰場時會偷偷地把日軍士兵的私人物品揣起來,他找到的東西都給524團的士兵了。

  林躍又拿出一罐牛肉罐頭,用開罐器打開后丟過去。

  端午把那盒罐頭抱在懷里,用手指剜了一塊肉放進嘴里,或許是連日來只吃米飯腌菜和壓縮餅干,已經忘了什么是肉味,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用手指剜了一塊又一塊,一邊吃還一邊哭,也不知道是牛肉罐頭太美味,還是想家了。

  到底是把十七八歲的孩子。

  林躍嘆了一口氣,抓出一把奶糖丟過去。

  端午沒有接好,奶糖撒了一地,不遠處發呆的川軍士兵和老鐵等人一擁而上,把地上的奶糖搶個精光。

  日軍嗜甜,到了伍長、軍曹這個級別,基本上翻翻衣兜,總能找到幾塊奶糖,然而死在四行倉庫里的日軍士兵數量對比524團的士兵數量,東西根本不夠分。

  林躍搖搖頭,說起來也不怪朱勝忠那幫人看不起這群逃兵,打仗沒膽,偷雞摸狗搶東西看熱鬧的本事一個賽一個。

  “林爺,嗨,林爺,你睡醒了?”老算盤一臉諂媚湊上前,伸出雙手說道:“你看那枚硬幣……”

  “不是跟你說丟了嗎?”

  老算盤從兜里拿出一條金項鏈往林躍面前一晃:“林爺,你行行好,把我的命根子還給我吧。”

  “哪兒來的呀?”

  “日軍尸體身上找到的。”

  “死人的東西,晦氣,不要。”

  “這可是金的,純金得,你今晚要再去那邊的話,用得著。”老算盤指指對岸。

  “你知道的不少啊。”

  “我聽七月說了,那個叫三明治的東西只在租界賣。”

  “耳朵挺靈呀。”

  林躍伸手一抄,把那條金鏈子接在手里,拿出硬幣一彈,只聽叮的一聲脆響,硬幣落在地上骨碌碌往前滾動。

  老算盤趕緊去追,可惜走了沒兩步,硬幣撞在一個人腳上,被一只手撿了起來。他抬頭一瞧,尿了。

  撿起硬幣的自然不是別人,是坑了他“祖傳懷表”的羊拐。

  怎么又落到他手里了呢?

  老算盤回望林躍,這倆人故意的吧,拿他當猴兒耍?

  便在這時,李想由外面走進來,湊到林躍身邊耳語幾句。

  “有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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