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
政治?
一個小小的特派員跟他談政治,林躍覺得這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
當然,在對方看來這一點都不可笑,因為他的年齡擺在那里。
如果他真把謝晉元、楊瑞符挾持了,特派員應該和顏悅色跟他交談,盡可能搞好關系,畢竟他的目的是活著離開四行倉庫,而委員長給的命令就是經英租界撤退,雙方目標一致,至于后面的事情嘛……一旦和88師匯合,要處置他還不是小菜一碟?
來到這里后聽謝晉元一講,得知那就是一出苦肉計,特派員就更加安心了,畢竟524團掌握在謝晉元手中嘛,接下來聽說他把晚間撤退的計劃透露給了近衛勛,這樣做無異于通敵賣國,肯定會氣憤不已。
經過剛才的交談,特派員自認為摸清了他的性格,像這種心思太多,能力出眾又不好控制的人,想要利用是很難的。
既然他通敵賣國又無法為軍隊所用,不如就這么處理掉。
不得不說,特派員是一個行事果決的人。
門口站著的兩名士兵掏出手槍朝林躍走來,他們不是524團的人,是特派員帶過來的人。
林躍沒有回頭,對著特派員微微一笑,當持槍士兵走到距離他不到三尺的時候,好像背后長眼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轉身,右手抓住握槍的手往前一捋,左手一翻,掌心多了把晶瑩剔透的匕首,沒有絲毫猶豫,噗的一下插進持槍士兵的喉嚨。
與此同時,右手握住士兵持槍的手向后一轉,對準另一名士兵扣動扳機。
第二名士兵額頭中央多了一個紅點,直挺挺往后倒去。
這兔起鶻落的一幕驚呆了特派員,怎么也沒想到對方不僅心思縝密,身手也快得離譜,等他反應過來時林躍已經沖到面前,一把抓住那兩撇堪稱個性的頭發往前一拉,特派員從椅子上直接給按倒桌面。
“你……你要干什么?”特派員面朝下質問。
“別沖動!”對面失魂落魄的謝晉元跟著站了起來。
林躍看都沒看謝晉元,手在特派員頸部一抹,匕首劃開了頸動脈,鮮血向涌泉一樣往外冒,打濕了桌子上放得總裁手諭。那人兩手抖動著,雙腿不停抽搐,將死時的樣子并不比普通人漂亮。
“你只想老百姓少受點苦?在政客眼里,需要拿來謀求政治利益的時候是老百姓和人民,對立的時候就是刁民和愚民,甚至要打倒的對象。嗯,你準備留下當炮灰的雜牌軍士兵,是老百姓的孩子吧,千里迢迢跑到上海來支援中央軍,到最后變成中央軍過河的墊腳石,在你看來也算死得其所了對不對?”
謝晉元傻了,總算知道林躍為什么能殺那么多日本人了,特派員和他的保鏢連像樣的反抗都沒做出就死了,那真是……殺他們就像殺只雞一樣簡單。
這時門外等候的楊瑞符聽到里面傳出的槍聲走進來,一看林躍把特派員殺了,第一反應就是去掏槍。
當嘆氣聲響起那一瞬,一抹寒光遠去,直接插進楊瑞符的喉嚨里。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林躍的另一只手里多了把黑色手槍。
楊瑞符身邊兩名士兵頭部中彈當場死亡。
“如果不想我殺光你的人,你知道該怎么做。”
謝晉元趕緊走到門口,對著外面的人喊道:“你們不要進來。”
說完回頭看著倒在血泊中沒了氣息的特派員和楊瑞符:“為什么要這么做?”
“不殺他們,難道讓他們殺我嗎?”
“我是說告訴日本人今晚撤退的事。”
林躍把黑曜石收起來,手里把玩著不染血跡的白水晶:“就這么撤退了,你很不甘心吧。”
謝晉元沉默不語,他確實很不甘心,因為抱著必死的決心來,犧牲了那么多士兵,按照特派員的話講,他們只是一群演員……用命去演的演員。
林躍說道:“你的價值觀,士兵的命是用來換鬼子的,換一個夠本,換兩個賺一個,他的價值觀,士兵的命是用來服務政治的。而我想要的是怎么在保住他們性命的同時打一場勝仗。你不是擔心你的名譽受損嗎?不甘心就這么放棄四行倉庫嗎?留下兩個排給我,你只需主持撤退事宜就好。殺特派員和楊瑞符是我的事,跟你沒有關系,你是被我挾持的,這一點巴登和方興文可以作證。等524團撤出租界后,國府那邊需要立一位英雄來宣傳抗戰和激勵軍民……”
后面的話他沒有說,不過謝晉元懂。
當天下午。
謝晉元站在四行倉庫二樓的回廊上,望下方524團士兵說道:“上峰命令我們今天晚上經租界撤離四行倉庫,為了保證大部隊能夠平安且迅速地撤離,需要留下兩個排的兵力狙擊日軍……”
這時林躍上前一步:“自愿留下的,現在可以去大陸銀行倉庫那邊吃飯休息了,待會兒由我部署晚上的作戰計劃,或許有些困難,不過我會盡可能地確保大家可以活著離開。”
說完這句話,他轉身走掉了。
沒有慷慨陳詞,深情呼吁,就是很簡單地一句話。
短暫的沉默過后,李想、楊樹生、羊拐、洛陽鏟、老鐵……各自拎著武器從人群里走出去。
端午剛要挪腳,老葫蘆拉住了他的手。
“別去,你會死的。”
“如果沒有林兄弟,或許我們早就死了。”端午甩開老葫蘆的手,頭也不回地往樓梯口走去。
老葫蘆張張嘴,想再勸兩句,卻發現不知道該說什么,這時他注意到老算盤打身后走出,一副愿意響應林躍號召留下來斷后的樣子。
這個公認最膽小的家伙竟然變勇敢了?
要知道昨天晚上老鐵和羊拐還在嘲笑他想要跟尤里葉離開結果被林躍揍了一頓的事。
“老算盤,你找死嗎?”
“你才找死。”老算盤在老葫蘆身邊停住:“你見他虧待過李想和楊樹生嗎?”
一如老算盤說的,比起524團那些人,逃兵班才是林躍的“自己人”,聯系上次他揍朱勝忠懟謝晉元的事,他絕不是那種研究怎么讓部下死得其所的人。
“老算盤,你等等我。”老葫蘆抻了抻肩上披的呢子大衣,拎起槍跑過去。
在隊列那邊,楊德余把林躍送給他的勃朗寧手槍往腰里一插,丟掉半截香煙快步跟上。
齊家銘從后面抓住他的手腕:“剛才從雷雄那里得到的消息,林躍把特派員和楊瑞符殺了。”
楊德余表情一變,他知道齊家銘說這句話什么意思林躍闖禍了,搞不好是存了與日本人決一死戰的念頭選擇留下。
“那件事和這件事有關系嗎?”
楊德余丟下這句話走了。
三排的人一看排長帶頭,也跟在后面往大陸銀行倉庫走去。
齊家銘給上面的話問住了,是啊,林躍殺了特派員和楊瑞符跟他決心留下來斷后是兩碼事。
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朱勝忠,他拿起貨架上放的花機關,說了一句“管那么多干什么,俺就是來打日本鬼子的”,義無反顧匯入前方人流。
二十分鐘后,林躍環視前廳,謝晉元說需要兩個排的兵力,結果一下子來了三個排的人,據說這還是上官志標勸退了一部分人的結果。
順手把兩瓶紅酒丟給羊拐,他走到靠近門口的地方,揉揉小湖北和七月的頭:“小孩子有小孩子該干的事情,打仗對你們來說還早了點。”
說完看向老葫蘆:“老葫蘆,老算盤,把他們倆帶后面去,你們四個還有方興文乘裝甲車離開。”
“不……”
小湖北剛要說話,林躍把一塊巧克力塞他嘴里堵住,看著畏畏縮縮一臉難以置信表情的老算盤道:“趕緊的,再遲疑我反悔了。”
“哎。”
老算盤答應一句,趕緊過去拽著七月往外面走,老葫蘆一手抱著呢子大衣,一手拉住小湖北用力往外扯。
方興文想了想,把懷里的照相機遞給林躍:“昨天我幫了你,今天輪到你幫我了,我在蓉姐的賭場等你。”
林躍一臉戲謔地道:“你的臉不疼了?”
方興文摸摸還沒有消腫的眼眶,狠狠瞪了他一眼,快步走出房間。
楊德余湊上前,拍拍他的肩膀:“聽說你殺特派員得時候干凈利落,果斷的很,現在的樣子嘛,嗯……像個爛好人。”
“連槍都拿不穩的人留在這里干什么?”林躍奪過他手里的威士忌瓶,轉身走了。
“喂,謝團附說按照你的辦法大部隊可以無傷撤離,可是裝甲車就一輛,一次最多裝載四五人,如果我是近衛勛,一定會趁機發動進攻,出動裝甲部隊打亂你的布置,那時節四行倉庫的士兵想得都是前往租界,戰斗意志大幅減弱。別說平安撤離,搞不好事情的最終結果是全軍覆沒。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不得不說,楊德余作為一名排長肚子里還是有些墨水的。
林躍回頭看了他一眼,笑著說道:“別急,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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