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
朱鎖鎖知道四方集團,同精言、大地恒新一樣,都是以房產開發銷售為主營業務。
“我還以為你要去李一梵的公司上班呢。”
李一梵是蔣南孫的男朋友,又是金融公司總裁,按道理講以兩個人的關系,一起上班最好了。
“我不想去他那里。”
蔣南孫掙脫她的懷抱,走到廚房的窗戶前面,看著遠方夜景說道:“你知道的,李一梵是個工作和生活分得很清楚的人。”
朱鎖鎖聽她形容過李一梵的性格,也知道蔣南孫是抱著退而求其次的想法才和王永正分手,接受李一梵。按照她的說法,王永正是一個理想主義者,她不愿意蹲過監獄這件事變成一根刺橫在兩人之間,面對李一梵就沒那么多需要在意的了。
為這事兒朱鎖鎖還笑話過蔣南孫,說李一梵真可憐,一個堂堂金融公司總裁,也有了備胎轉正的經歷。遺憾的是她很快就笑不出來了,因為沒幾天就在婚禮上被章安仁迎頭暴擊,她的未婚夫當著朋友們的面被坐實了舔狗、備胎的身份。
雖然都是備胎轉正,李一梵和謝宏祖最大的不同就是成熟,以他的處事原則,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如果蔣南孫去了他的公司,萬一做錯了事,罰還是不罰?如果再被下面的員工說閑話,那不是給李一梵添亂嘛,那種工作環境,她自己心里也不會舒服。這么一想,倒是能夠理解蔣南孫的心理了。
“那你去四方要做什么?”
蔣南孫說道:“銷售。”
“銷售?”朱鎖鎖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貓:“南孫,你沒開玩笑吧。”
一個建筑學院設計系碩士,公認的文藝女神,居然去一家房企做銷售?這完全就是埋沒人才,而且以蔣南孫的性格,并不適合做房產銷售。
蔣南孫說道:“我沒得選擇。”
朱鎖鎖聽完沉默了。
她以為蔣南孫之所以這么說是因為犯敲詐勒索罪入獄的關系難以入職大企業,并不知道那份無奈更多地來自幾十萬外債,以前她在精言做銷售的時候跟蔣南孫說過,銷售部沒有太多背景和學歷要求,只要人敢拼敢干,一個月拿幾萬塊是正常的,菜鳥設計師能拿到這么多錢嗎?顯然不可能。
“南孫,要不……你跟我一起來楊柯的公司好不好?”
蔣南孫搖頭拒絕:“我已經跟四方那邊聯系好了,明天就去面試。”
朱鎖鎖跟她講過楊柯公司目前的財務狀況不是很樂觀,而且她不愿意跟唐欣在一家公司任職。
“南孫……”
“我心意已決,你不要說了。”
朱鎖鎖被這句話頂了回去。
楊柯對李一梵很信任,不只因為他是唐欣的前夫,還因為他是蔣南孫的男朋友,無論從這些拐彎抹角的淵源出發,還是從利害關系出發,他都沒有使絆子的道理。
以前朱鎖鎖講過章安仁和唐欣有一腿的事,在知道唐欣入職楊柯的公司后,曾提醒他小心這個女人。楊柯后面有過求證,得到了唐欣是被逼無奈的回答。
他沒有懷疑這個解釋的真實性,因為當初章安仁也是這么威脅他的用曝光潘玲玲和唐欣準備背叛葉謹言這件事,逼他和朱鎖鎖斷絕關系,他當時答應了,等到二人順利入職,也就沒有必要再把章安仁的威脅放在心上。
章安仁可以這么整朱鎖鎖,自然也能脅迫唐欣過去惡心李一梵和蔣南孫,再加朱鎖鎖和謝宏祖婚禮上發生的一幕,在楊柯看來,李一梵和他有共同的敵人章安仁。
當然,現在這個敵人已經翻不起浪花,很明顯,章安仁和黛茜的關系激怒了謝嘉茵,再加上因為南方導致的重大工作失誤,謝氏集團董事會再也容不下他,而精言這邊嘛,想來他“章董”的稱號,也沒幾天可頂了。
楊柯挺滿意現在的局面的,李一梵的動作很快,一個月時間就募集了上千萬資金,總算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業務方面的事情重新步入正規,接下來他要做的就是去跟大地恒新談判了,別到最后被人摘了桃子。
“李昂,這是新來的畢業生畫的設計圖,你幫忙篩選一下,等唐欣回來交給她。”
“好的,楊總。”
李昂接過楊柯遞來的圖紙,隨手翻了幾下,別說,這些新招的大專生還挺有干勁兒的,畫的東西有模有樣。
楊柯說道:“怎么樣?在這邊工作還適應嗎?”
李昂由精言離職已經一個多月時間,平心而論,兩相比較,楊柯這邊的規模確實不大,屬于“新手上路”,不過給他的待遇很好,獨立辦公室、兩倍于精言的工資、還有部門經理的位子,比較在精言時的“業務骨干”,檔次提升了不止一級。
“挺好的。”
“有什么難題就跟我說,不管是工作上的還是生活上的。”
“好的楊總。”
“對了。”楊柯拉開抽屜,從里面取出一把有著“現代”標志的車鑰匙推過去:“以后你會經常往工地跑,這輛車給你代步用。”
“謝謝楊總。”說真的,李昂頗有幾分受寵若驚的感覺。
“還記得你來這里工作的第一天我怎么說的嗎?只要跟著我好好干,房子、車子、錢、名聲……都會有的。”楊柯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在我這里,你叫李昂,你就是李昂,我們公司設計部經理,房地產界的后起之秀。而在精言,大眾只認識一個人,那就是他葉謹言。”
對于這個說法,李昂深表認同,葉謹言對于精言的烙印太深了,毫不客氣地講,他一個人搶了整個團隊的風頭,外人都知道精言有一個葉謹言,有幾個人認識他李昂?
作為一名設計師,名氣真得很重要有名氣別人才會請你設計那些漂亮的大樓,有了優秀的作品,名氣更會水漲船高。
“楊總,我會努力的。”
“好。”
楊柯非常滿意李昂的表忠,正準備讓他先回去,辦公室的門咔的一聲被從外面推開。
不敲門就直接闖進來,楊柯偏偏頭,想看看誰這么沒有禮貌,卻發現是自己的秘書,朱鎖鎖。
“你怎么……”
話說到一半他發現情況有點不對勁,朱鎖鎖在跟他使眼色。
難道有些話不好當著李昂的面講?
這個念頭在腦海閃過的同時,他看到了緊隨朱鎖鎖而至的兩道身影。
警服、大蓋帽、冷肅臉、黑色公文包。
“你是楊柯嗎?”為首的警察問。
“沒錯,我是。”
“有人舉報你涉嫌非法吸收公眾存款,請跟我們前往警局接受調查。”
沒有任何客套寒暄,警察一句話把楊柯架到了火盆上。
“警察同志,你們……搞錯了吧?”朱鎖鎖說道:“我們是正經的商業公司,怎么可能非法吸收公眾存款呢?”
為首的警察沒有搭理她,望楊柯重復道:“請你配合我們的工作。”
“警察同志,我能打個電話嗎?”
“放心吧,我們會聯系你的家人的。”
得,楊柯一下子沒了念想,他要打電話可不是聯系家人,是想問問李一梵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非法吸收公眾存款?
對于這個罪名,他能想到的只有李一梵幫他募集資金這件事。
不是說私募基金嗎?怎么就犯法了?
三分鐘后,楊柯跟著兩名警察離開辦公室,樓下工作區的人議論紛紛,銷售部經理艾珀爾張張嘴,想要問點什么,但是最后什么都沒有說。
那邊李昂從辦公室出來,低頭打量一眼手上的車鑰匙:“這……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公司財務問題剛剛解決,楊柯又攤上這樣的大事,還能不能好好工作了?
朱鎖鎖沒有理他,趕緊拿出手機給蔣南孫打電話。
半個小時后,蔣南孫給她回了一通電話,朱鎖鎖整個人都傻了。
按照蔣南孫的說法,李一梵告訴她一個不好的消息,幫助楊柯公司籌措資金的部門經理提前得到消息跑路了,其實警察不只過來把楊柯帶走了,還去他的公司找相關人員問話,連李一梵都被要求做配合,以搞清楚他們是如何運營和管理以開發青浦81號地塊為標的項目的私募基金的。
說來說去總之情況不妙,因為部門經理涉嫌違規操作,楊柯很可能要承擔一部分責任,如果定性為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還算好的,最怕蓋個非法集資的帽子在頭上,那會兒可就真是吃不了兜著走了。
朱鎖鎖看著惶惶不安的公司員工,完全沒了方寸,不知道該怎么跟大家解釋,李昂做設計行,組織語言不是強項,也只能在她背后傻站著。
便在這時,門口走進一個人來。
“大家不要亂,不要慌,沒什么大不了的,楊總只是配合警察調查一樁洗錢案,就是大地恒新前兩天剛惹上的官司,我們跟他們的資金往來只針對青浦81號地塊的開發,所以沒必要擔心。”
說話的是唐欣。
大伙兒一看副總回來了,還跟他們做了詳細解釋,這才不再躁動,一個個在座位坐下,繼續剛才的工作。
“唐總,怎么回事?潘老師呢?”
朱鎖鎖知道唐欣是跟潘玲玲一起去見客戶的,現在就她一人回來,當然會心生疑問。
“李昂,你先去忙吧。”
唐欣沒有急于回答她的問題,扭頭吩咐李昂去做事,待他走后才沉聲說道:“潘總被警察帶走了。”
楊柯被警察帶走了,潘玲玲也被警察帶走了,這……朱鎖鎖完全懵了。
“唐總,事情怎么會變成這樣?”
“你應該已經從蔣南孫那里聽說了吧?”
朱鎖鎖點了點頭。
唐欣說道:“李一梵剛才給我打來電話,說局勢不妙,要我做好心理準備。”
“心理準備?什么心理準備。”
“你說呢?”
“不會這么嚴重吧?你剛才……”
“你應該知道那些話只是為了穩住公司里的人。”唐欣走到圍欄前,一臉凝重看著下面的人。
朱鎖鎖心里生出一股不祥的預感,楊柯此去警局怕是前景堪憂。
總經理被帶走了,財務總監也被帶走了,這家公司將何去何從?
朱鎖鎖第二天沒有去上班,其實去了她也不知道該做什么,根據李昂發來的消息,幸虧唐欣沒事,接手了楊柯的大部分工作,不然的話公司怕是要被迫停業。今天警方派了專門的財務人員進行審計工作,他試著打聽楊柯和潘玲玲的情況,遺憾的是沒有任何結果,對方的嘴很嚴。
她和蔣南孫去找李一梵了,想從他那兒打聽一下最新情況,然而倆人撲了個空,公司里的人都不知道他去哪兒了,副總裁和總裁秘書都在應付警察的訊問,沒空搭理她們。
第三天,朱鎖鎖去了精言集團,當然不是去找葉謹言的,他巴不得楊柯栽個永世不得翻身的跟頭呢。
她是在地下停車場見到范金剛的,為的是不讓葉謹言知道。
“你知不知道我現在很忙。”
“哎呀范范,我這不是走投無路了,想請你幫幫忙嘛。”
“走投無路?這么嚴重?”范金剛吃了一驚,強忍著焦慮說道:“說吧,什么事。”
朱鎖鎖抓著他的手道:“警察局有沒有認識的人?”
“蔣南孫又進去了?”
“你想哪兒去了,不是蔣南孫。”她定定神,迎著范金剛不解的眼神說道:“是楊柯。”
“楊柯?楊柯犯什么事了?”
范金剛乍一聽還挺高興,不過仔細一琢磨,心說不對呀,他是看不上楊柯,但不可否認對方是個能力很強的人,要說在法律的灰色地帶打打擦邊球,這事兒做得出,但要說犯法的勾當,九成九干不來。
“你不知道嗎?我還以為精言會很在意楊柯公司的動靜的。”
“唉,我跟葉總現在哪兒顧得上他呀。”
“怎么?精言出什么事了?”
“是……”范金剛才起了個頭兒,又把話吞回去了:“你先告訴我楊柯怎么了。”
朱鎖鎖說道:“楊柯前天被警察從公司帶走,說他涉嫌非法吸收公眾存款,按照警察的說法,規模達幾千萬。”
“這么嚴重?”范金剛吃了一驚。
“對啊,我在網上查了一下,真要坐實罪名,得判好幾年呢。”朱鎖鎖搖著他的胳膊說道:“范范,你就幫幫我,幫幫我嘛……”
他猶豫一陣,重重地嘆了口氣:“好吧,我找警察局的熟人幫你打聽一下。”
“范范,還是你對我好。”
朱鎖鎖一面說一面往他身上摟,范金剛一瞪眼,做手勢制止,剛要告訴她這是公司樓下,被人看見影響不好,一輛寶馬Z4嗚的一聲由入口沖進來,以讓人捏了把汗的速度往被大眾帕薩特和斯柯達晶銳夾著空白車位一插,隨著尾燈一暗,車上打開,上面下來一個人。
倆人的表情幾乎同時晴轉陰,無他,那個人叫章安仁,所謂仇人見面分外眼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