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梅今天穿了一件有藍色條紋的連衣裙,貼近耳朵的地方別著一個滿天星發卡,下面是一雙才買的平底涼鞋,很新。
王陽眨眨眼,吹了一聲不太響的口哨。
“你們慢慢聊,我去買包煙。”說完一甩飄逸的及肩發,走了。
他買煙?他買個屁煙,他根本不會吸煙。
林躍知道王陽是怎么想的,土鱉成那個大嘴巴,那天離開保衛處,沒到宿舍就迫不及待地跟王陽和孟曉駿講述圖書館里發生的事情,所以王陽一見到蘇梅,就知道她是林躍“喜歡的人”,自然不會在這兒當電燈泡,趕緊找借口閃人。
在他看來,林同學不管禍害誰,只要別再跟良琴糾纏不清就好。
“那天在留置室,謝謝你了。”
王陽走后,蘇梅扳著臉道謝。
無論他和那個叫良琴的女學生之間有怎樣的情感糾葛,他在聶偉明面前把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的行為,毫無疑問解除了她的危機,既不用挨處分,也不必背負出賣朋友的罵名,事后她有反省以往的敵視是不是太過分了,畢竟他再怎么渣也沒渣到她的頭上,不過想歸想,要她突然改變態度是沒可能的。
可是就在兩天前,學校廣播站公布了對林躍的處理決定。
嚴重警告!
這個處分挺嚴重,聽宿舍的姐妹說,很可能會寫進檔案里,影響以后的工作和升遷。
她一方面對聶偉明的不依不饒很生氣,一方面對林躍的愧疚情緒繼續加深,對于前者,她不敢去理論,偷入圖書館看書,努力上進情有可原,學校方面一般不會開除學生,可要是坐實情侶身份,事情鬧大了真的會被掃地出校,所以糾結來糾結去,她認為還是找后者道一聲謝謝的性價比更高。
“不客氣。”林躍說完話轉身就走。
蘇梅沒有想到他的反應這么冷淡,還以為他在生她的氣那天從留置室出來,她頭也不回地走了,說實話,如果倆人交換一下立場,她肯定很氣憤,認為對方是個不可理喻之人。
“你……”她快步追上:“那天的事對不起,你別生氣了,我不該一走了之。”
林躍說道:“我沒有生氣,是你太在意這件事了,那天在留置室,我只是做了一個代價最小的選擇,并不是刻意為你擋災。”
蘇梅張了張嘴,發現完全不知道該說什么,她從未想到自己糾結許久才邁出這么重要的一步,換來的卻是對方不咸不淡地回應。
這……怎么說呢,好比使勁揮出的一拳擊中棉花,全不著力的感覺難受極了。
“你還有什么想說的嗎?”林躍說道:“沒有的話我要走了。”
什么意思,是讓她不要跟著他嗎?
現在的蘇梅,心里有話也沒立場說呀,猶豫片刻后抿著嘴搖搖頭。
“再見。”林躍沖她揮揮手,朝王陽離開的方向走去。
蘇梅呆立原地,心里空落落的,要說生氣吧,完全沒有道理,因為林躍表現的很有禮貌,要說不生氣吧,總覺得很憋屈,自己滿懷情緒的一次努力,他就這么回應?連一個暖心的微笑都不給?
噓噓她連做兩個深呼吸。
不失望,不沮喪,平常心,把他當成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就好。
蘇梅在心里告誡自己,別把今天的遭遇往心里去,只當林躍是個有點熟悉的陌生人就好了,反正她已經道謝,今后也沒法去圖書館夜讀了,天知道三年光陰還能碰到幾次。
林躍別過蘇梅,拐過哲學系教學樓,往前走了沒兩步,王陽拿著一根老冰棍靠過來。
“不是吧,這么不解風情?”
林躍回頭看了一眼,發現這小子剛才站的位置剛好可以看到倆人對話的地方。
“你是有多無聊。”
王陽說道:“這個詞放在你身上才對。”
這地兒聽不到倆人說了什么,但是從蘇梅的反應來看,很明顯林同學讓她大失所望,也可以說根本沒有想到熱臉貼過去,卻落得一個北風吹,雪花飄,慘慘凄凄原上草的結果。
“那女孩兒不錯。”
“你搞推銷來了?”
王陽聳聳肩,往前走了兩步越想越不對勁:“你該不會是……”
林躍當然知道他想說什么:“你丫有完沒完,再廢話我現在就去女生宿舍找她。”
得,說煩了。
王陽心說以后得少提良琴的名字,免得激起林同學的叛逆心。
“對了,你說那天晚上的事是被人舉報了,知道是誰干的嗎?”
“哼。”林躍只是冷笑,并不回答。他當然知道是誰干的,只不過現在就結果那小子,豈不是太便宜他了,
“知道你現在的表情有多欠揍嗎?”王陽說道:“我終于理解孟曉駿恨不能掐死你的心了,因為我現在也是這么想的。”
他把冰糕棍往垃圾桶一投,只可惜沒有進,為了掩飾尷尬,便長嘆一聲:“可惜嘍,以后你沒法半夜溜去圖書館秉燭夜讀了。”
林躍笑了:“誰告訴你我以后不能去秉燭夜讀的?”
“什么意思?”王陽不明白他說這話什么意思,要知道他可是才被處分過,而且是廣播站點過名的人,別說外語系,連哲學系、經濟系的學生都知道有一個叫林躍的家伙半夜不睡覺去圖書館偷偷讀書,這種情況下要是再被保安處抓到,沒說的,聶偉明百分之百會賞他一個除名大禮包。
林躍指指東北方。
東北方?東北方有什么?
王陽順著他的指向瞄了一眼,東北方是未名湖嘛,大半夜的去未名湖畔喂蚊子?他可真逗。
呃,不對……
能考上燕京大學的人腦瓜子當然不笨,他很快反應過來,林躍指的地方并不是未名湖,而是更加遠的,與燕京大學一街之隔的……清華。
“你是在開玩笑吧?”
王陽嘴角的肉在抽搐,他敢肯定,自己臉上的表情一定相當精彩。
林躍說道:“你看我像是在跟你開玩笑嗎?”
說話的同時,他搖了搖手里的鑰匙。
王陽服了,他發現自己的想象力還是不夠天馬行空。
“你是怎么做到的?”
“你猜。”
王陽搖搖頭:“猜不出來。”
林躍看了他一眼,轉身望向左方,只聽一陣自行車鈴響,海國富騎著那輛六成新的永久牌自行車過來,到二人跟前時一捏前后閘,車子停住。
王陽注意到海國富的身后背著一個吉他包,不由皺了皺眉,這貨就是個破鑼嗓子,還五音不全,別說玩兒音樂,唱《少先隊隊歌》都能跑調破音,他搞吉他干什么?暴殄天物嗎?
林躍讀懂了他的不解,笑著說道:“猜不出來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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