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虹坐在床上不說話。
孫趕超連連搖頭。
肖國慶氣得拿起茶幾上放的棉帽就丟了過去。
但這一切似乎跟林躍無關,他就冷冷地看著眼前上演的一幕。
電視劇里吳倩是看到喬春燕搬進二室一廳,心里不平衡,想想自己家的情況炸刺兒的。
這里呢?
這里不是。
喬春燕現在是區婦聯的副主任,單位分房子她比不上啊,可是于虹和孫趕超呢?憑什么他們家住不開,丁叔就給蓋了二層小樓,
錢也沒多要,一個月給一點生活壓力也不大。。
另外,喬春燕的兩個姐姐在鄭娟太平胡同的房子里一住就是兩年多,也沒見拿房租什么的。
同樣是發小,周秉昆幫了他們不幫肖國慶,憑什么啊?
林躍把她的小心思看得透透的。
這種事也來民不患寡患不均,他也是夠無語的,
不過吳倩就是這種人。
瞧瞧周秉昆身邊這些朋友。
鄭娟太平胡同的房子一開始給喬春燕的兩個姐姐住,后來給孫趕超和于虹住,
電視劇的最后又過戶到了于虹名下,拆遷的時候混了一套房。
84年周家搬走了,肖國慶和吳倩住進了周家老屋。
這老疙瘩不僅在家里貢獻最大,對身邊的朋友那也是奉獻滿滿。
啪啪啪 他拍了拍手。
所有人都停下來看著他。
“鬧完了嗎?鬧完了聽我說兩句唄。”
林躍拿起飯桌上的煙盒,抽出一支煙點著,含在嘴邊吸了一口:“還記得當初我們打得那個賭嗎?”
幾個人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孫趕超說道:“考大學那個?”
那一年是初三,他們聚在一起吃飯,當時還沒恢復高考,呂川吧,因為叔叔是烈士,得到了一個上大學的名額,去北京后給他們寫了一封信,結果沒讀幾句就給春燕燒了,完事周秉昆說如果恢復高考,他也能考上大學,幾人就笑他蛤蟆掉進秤盤里,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重。
說著說著就打起了賭,
說只要他考上大學,
就每人答應他一件事,結果……沒想到他真考上大學了。
不過吧,從那以后他就再沒提起這件事,大伙兒也就當成酒后戲言,給拋到腦后了,沒成想今天舊事重提,幾人難免懵逼。
林躍點點頭:“沒錯,就是考大學的那個賭。”
曹德寶心思轉得飛快:“這噶不能算吧,你又沒上完。”
喬春燕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意思是別哪壺不開提哪壺。
她男人很委屈,因為倆人的關注點不同,這萬一周秉昆說要借他們家房子住幾天呢?搬是不搬?不搬,那就是賭品不好,搬了,他們住哪兒?
嗯,這很曹德寶。
也是,以前啥也沒有,窮得叮當響,打賭怕啥呀,現在有家有業了,這顧慮自然多了。
林躍說道:“當時說的是考上大學,不是念完大學,曹德寶,我問你,我考沒考上?”
對面臉紅的像猴屁股一樣的男人不說話了。
孫趕超人實在,又覺得周秉昆對他們家有恩,話說到這份兒上,那自然是要正確站隊的。
“考上了,昆兒,你說吧,想讓我們干什么?”
林躍說道:“其實很簡單,以后不管我混得好是不好,別打我的主意,更不要動歪腦筋,要是被我知道誰在背后算計我,不僅朋友沒得做,我還會讓他付出代價。”
這話講得有點重,與其說是要求,倒不如說是警告。
吳倩像是被踩到尾巴的貓,臉色變了幾變,撇過頭去陰陽怪氣地道:“放著好好的大學不上,因為跟人打架退學了,還好意思說這種話,你要能混得好,我把吳字倒著寫。”
肖國慶怒道:“吳倩,你有完沒完!”
作為一個男人,他當然理解不了女人的想法,就是覺得周秉昆混得已經夠慘的了,大學文憑沒了,到南方也沒混出個所以然來,還給熊家惦記上了太平胡同的房子,據說周志剛對鄭娟的意見也很大,現在吳倩這樣說,不是等于在人家傷口撒鹽嗎?
這邊話音剛落,沒等吳倩回話,帶著六七分醉意的曹德寶也小聲嘟噥了一句:“要別人打你的主意,你也得有東西讓人家打啊。”
說起來他也是被上面那句話刺痛。
瞧人家孫趕超,一聽周秉昆提要求立刻表態支持,他呢?他是想不認賬的那一個,結果周秉昆的要求就是警告大家別打自己主意,啥實質內容沒有,這給他整的,套用曲老太太的話講,這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正如當初他在喬家老宅住和喬春燕吵架時的心思,誰不知道以前喬春燕追周秉昆沒追著,后面通過栽贓陷害的手段逼著他娶了她,第一年她還像個女人,可是后面一年不如一年,對他橫挑鼻子豎挑眼,周秉昆考上清華大學后就更來勁了,一吵架就說你怎么不跟干哥學學,再往后,周秉昆被清華大學退學了,跑南方也沒混出個人樣來,還不興他幸災樂禍一下?
谷殥</span喬春燕一拍桌子:“曹德寶!喝二兩貓尿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當著這么多人面,他有點下不來臺。
“難道我說錯了嗎?”
“你沒說錯。”林躍說道:“我是挺窮的,在外面欠了不少錢。”
孫趕超一聽他欠別人錢,念及自己蓋房子的錢是他墊付的,有些不好意思,尋思手底還有倆錢,便想拿出來幫他度過難關。
“欠了多少?”
林躍摸著下巴想了想:“欠銀行有幾百萬吧。”
喬春燕把一副筷子碰落在地。
孫趕超手里的煙抖落一截煙灰,在褲子上燙了個洞。
于虹的眼睛睜大一圈,吳倩的手在哆嗦了。
光字片三君子再加他們的媳婦兒,全給他的話嚇傻了。
幾百萬?他說幾百萬?
這個數字對于曹德寶等人而言可以說是個天文數字。
現在的人什么思想?多掙點錢存銀行或者買國庫券吃利息,讓錢生錢。有幾個人會去找銀行借錢?就拿曹德寶來說,醬油廠車間主任,比孫趕超和肖國慶都強,那月工資也才38,一年下來460塊,幾百萬什么概念?不要利息一輩子不吃不喝也還不完啊。
這事兒如果周志剛知道的話,睡不好覺還在其次,就怕跟李素華一樣在炕上躺幾年。
“昆兒……你……你再說一遍,多少錢?”
孫趕超用力地掏了掏耳洞,生怕自己聽錯了。
林躍說道:“好幾個銀行都有,三四百萬吧,沒仔細算。”
曹德寶好久才回過神來,然后是心滿意足的微笑,也可以講情緒,因為這坐實了他對周秉昆“打腫臉充胖子”的評價。
而孫趕超……慌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這么多錢,周秉昆傾家蕩產也還不上啊,他們幫都不知道怎么幫,就他手里那點積蓄,對比這筆欠款,別說塞牙縫,九牛一毛都不配。
“行了,面也見了,話也說了,酒足飯飽,回家了。”林躍站起來,拿手套走人。
肖國慶替他著急,更加不好意思,因為要不是他媳婦兒瞎咧咧,關系也不會搞得這么僵。
“昆兒,如果南方不好混,就回來唄,有哥兒幾個一口飯,絕不能讓你餓死。”
林躍沖他笑笑,沒有說什么,揮揮手走了。
他前腳下樓,后腳喬春燕就把筷子一摔:“曹德寶,你有病啊。”
曹德寶低頭看著桌子上的空盤子:“反正我沒說錯。”
喬春燕還待說話,旁邊孫趕超趕緊從旁勸架:“昆兒的事已經夠鬧心了,你們就少說兩句吧,這大過年的,非要打一架怎么地?”
倆人這才不言語了。
于虹一臉擔心地道:“秉昆欠了公家那么多錢,會不會?會不會被抓起來啊?”
喬春燕說道:“不……不能吧。”
反正她的語氣很弱,是人都能看出這話說得多沒底氣。
“我跟你們講,這事兒不能說啊,誰都不能往外說,聽見沒有。”她的屁股剛往椅子一沾,又蹭的一下站起來,用手指著對面幾人警告道:“要是被我干媽知道,會出大事的。”
“不說。”
“不說。”
那邊幾人紛紛表態,信誓旦旦保證不會多嘴,要把這件事爛在肚子里。
對于光字片三君子和他們老婆的反應,林躍看在眼里樂在心頭,瞧給他們急得,正應了那句“皇帝不急太監急”,這事兒套用30年后一句網絡熱詞,你欠銀行一百萬,銀行是你的債主,你欠銀行一個億,你就是銀行的大爺,去了營業網點不僅會被當成至尊貴賓,好茶好煙伺候著,逢年過節銀行的信貸員還會買點禮品送上門,跟你聊聊天,喝喝酒,就擔心你身體有點毛病,萬一哪天不幸嗝屁,銀行的貸款就收不回來了。
所以還是眼界或者說格局的問題。
不過這樣也好,看誰還敢打他的主意,除非吳倩等人想被牽連進去。
想著隨他們去吧,林躍來到樓下,抬頭看看天色,發現不早了,便騎上自行車去廟會接老婆孩子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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