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咚咚 小夢走過去把門打開,看到出現在走廊里的人愣住了。
“是你?”
“我見這邊亮著燈就上來了,能進去談談嗎?”喬衛東穿著一件黑色毛衣站在門外,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更平和一些。
小夢想了想,把他讓進房間。
喬衛東一進屋就注意到客廳沙發旁邊放的紅色拉桿箱。
“你已經好幾天沒來這邊住了吧。”
小夢把他讓到沙發坐下,總覺得這一幕挺怪的,還有點尷尬。
她把才穿好的風衣脫下來放到沙發扶手上 “沒錯,有一陣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喬衛東指指窗戶,左前方就是他跟宋茜生活的5號樓。
小夢恍然大悟,以前喬衛東住在這邊,通過望遠鏡觀察女兒在對面單元樓的生活,現在劇情反轉,變成他在5號樓關心這邊的情況了。
“有什么事你直說吧,我待會兒還有事。”
她可不希望將話題往以前的關系上引,那只會讓氣氛更加尷尬。
喬衛東說道:“這次你過來拿東西,是要搬到西城區住對嗎?林躍不在,照顧英子的任務就落到了你的頭上。”
“你跟蹤我?”
小夢面露不悅,因為喬衛東說的一點不差,林躍不在,現在是她接送喬英子上下學。
“不,我沒有跟蹤你,我跟蹤的是英子。”
喬衛東搓了搓手,低著頭說道:“我不明白,你跟英子的關系……為什么……”
“為什么要照顧她是嗎?很簡單,這是林躍托付給我的事情。”
“可是她跟你……”
“情敵?”小夢說道:“喬衛東,你覺得我是那種沒有自知之明的人嗎?等他考上大學,有了正式的女朋友,不需要我的時候,我會離開北京,到老家開一家屬于我自己的瑜伽館。如果你是覺得林躍沒在,指望我幫你緩和父女關系,對不起,我幫不上你的忙。”
一句話就把繼續談下去的路堵死了,喬衛東面露難色,右手不斷地摳著左手指甲。
小夢記得他以前沒有這個毛病的。
“林躍去干什么了?”
“藝考啊。”小夢并沒有隱瞞林躍的去向:“接下來的一個月他會在全國各地跑,所以才會托我過去照顧英子。”
嘭嘭嘭 便在這時,外面傳來用力砸門的聲音,還有一道帶點兒尖刻的叫喊。
“喬衛東,你是不是在里面,開門,你給我出來。”
小夢身子一僵,臉色瞬間變差,因為她聽得出來,外面砸門的人是宋茜。
“怎么?她不知道你來這里?”
喬衛東臉上的尷尬更濃了,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趕緊起身走到門口,打開房門就要往外走,哪里知道宋茜用力一推,反把他逼回屋里。
“我就說干著干著活兒突然跑出來,打電話也不接,原來跑到這里來會舊情人了。”
小夢很無語,也很氣憤,抓起沙發扶手放的風衣往身上一穿,提著拉桿箱往前走:“是,我以前是很愛你的前夫,不過那都過去了,無論他對那幾年的生活是懷念也好,討厭也罷,都跟我沒有關系,所以你沒必要陰陽怪氣地說話,好像我跟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樣。”
宋茜看看她,又看看喬衛東,比較年前消瘦很多的臉上浮現一抹譏笑:“那誰知道,萬一英子搶了你的小白臉,你氣不過,又要吃回頭草,給那邊那個戴綠帽子呢。”
“你……”
小夢覺得這個宋茜跟那個童文潔要么能做閨蜜呢,一樣的不可理喻,一樣的滿嘴刻薄。
認真地想一想,還真得是林躍那樣的人才能治得了她們。
“我要走了,請你們離開我的房子。”
她懶得跟這對男女廢話,拉著拉桿箱往外走。
“聽見沒有,不歡迎你啊,叫你滾呢。”宋茜又把矛頭對準了喬衛東。
“宋茜,你說話能不能給我留點面子。”
“給你留點面子,誰給我留面子啊?要不是你,事情能變成這樣嗎?要不要我給你復述一下別人背后議論我的話?”
小夢懶得理那兩個人,電梯門一開便走進去,第一時間按下關門鍵。
以前她覺得喬衛東心里還有宋茜,于是特別沮喪,現在嘛……她挺同情這個人的。
3月10日。
距離開學已經過去半個多月,林躍自從開學第一天把李萌踹死后就再沒來過學校。
黃芷陶一開始很煩躁,茶飯不思,心也用不到學習上,直到林躍給她打了一個電話,解釋他兩天沒回話是因為去參加藝考途中手機丟了,才把卡辦出來,要她安心復習,藝考結束后他就回來了。
得到這樣的回應,她一下子活了過來。
但是王一迪就沒這么幸運了,一方面又想主動一點,一方面又不想暴露自己的需求,時間一天一天過去,可心上人就像人間蒸發一般,熬到三月初她撐不住了,發了一條消息過去,不過內容嘛……就是簡單地提醒他北電的校考就要開始了,囑咐他不要誤了時辰。
3月15日。
北電校考當天。
一個一個拿著材料和準考證的學生走入會場,再一個一個走出來。
王一迪雖然不是最早到的一個,但絕對是最早到的一批,然而她等啊等,看啊看,就是沒有發現那個讓她牽腸掛肚的家伙。
她心里挺著急的,但是現實感還是有的,知道考試最重要,眼瞅著前面沒幾個人了,便積極調整心態,把精力都放在藝考這件事上。
半個小時后,她考完出來,發現門口站著幾名學生和他們的家長,看起來是在交流藝考的事。
她覺得自己考的還可以,如果參照藝考老師定的標準,要拿到北電的文考證問題不大。
雖然已經進入春季,可是氣溫并沒有明顯的回升,只有柳樹上的一抹新綠和桃樹枝杈的點點櫻紅,一遍又一遍地提醒人們冬天過去了。
王一迪沒有走,還打去電話騙王婧,說坐同學的車走了,要去慶祝一下。
女兒向來沒有撒謊的習慣,當媽的也就沒有多想,囑咐幾句后讓司機開車回家。
一組又一組考生走出來,和家長聊了幾句后不堪忍受春寒上車離開。
王一迪目送自家車子離開,便站在距離大門不遠的地方等,一直等一直等,等得耳朵凍紅了,嘴唇麻了,這時考場所在的大樓里面走出來一個戴口罩的男生。
她搓搓手跺跺腳,又哈了一口熱氣,徑直迎上去。
“林躍,你站住!”
前面的人聞言一愣,側身朝她看來:“你怎么還沒走?”
“等你。”
“等我?”
“那你至于把自己凍成這樣嗎?”
他也不矯情,拉過她的手捂在掌心,輕輕地搓了搓:“好點沒有?”
王一迪看著對面把注意力都放在雙手上的男生,憋了好幾天的怨憤突然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不明白,自己是帶著興師問罪的心態等他的,可是……他……他怎么能這么平靜,這么泰然自若。
“怎么了?瞧你這表情,我臉上有花嗎?”林躍笑著問她。
他跟黃芷陶接吻。
一個寒假沒搭理她。
發提醒信息也是過了半天才簡簡單單回復了一個“哦”字。
她心里是憋著氣的,覺得他太可惡了,然而兩人一見面,說的話和做的事對她的態度就像期末考試之前,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一樣,他怎么能這樣呢?這叫她怎么應付?
“春天是最容易感冒的季節,你要是凍病了,中戲的校考可怎么辦,走吧,外面冷,先上車,我送你回家。”他說著話還把身上穿的風衣脫下來往她肩頭一披。
王一迪覺得鼻子酸酸的,特別委屈,特別心堵,也特別……溫暖。
來到不遠處的停車場,林躍把她扶進suv的后排車廂,正要去前面駕駛室發動車子,她從后面拽住他的毛衣:“先別開車,我有幾句話想跟你說。”
“行,我先去把暖風打開。”
林躍走到前面發動車子,啟動空調返回后排車廂,順手把門一帶:“什么話,說吧。”
她不知道是冷,還是緊張,兩手攥住毛衣的袖口平放在膝蓋上。
“放寒假那天我跟媽下樓買東西,回來的時候……回來的時候……看到你和……”
“看到我跟黃芷陶摟抱在一起了是嗎?”
她緊攥的手又放開,在牛仔褲上摩挲著,依舊不敢正眼看他:“是。”
“那你說這個什么意思?是想問我跟她什么關系嗎?”
王一迪輕輕地點了下頭。
“既然你看到我跟她摟抱在一起,那也一定看到了方一凡和林磊兒對嗎?”
王一迪又輕輕地點了下頭。
“方一凡一直在糾纏黃芷陶,你也知道,我跟方家關系很差,當時腦子一抽,突然想起電影電視劇里的經典橋段,就依樣畫瓢演了場戲,現在看來雖然狗血了點,但是效果還不錯,起碼方一凡不再糾纏黃芷陶了。”
“那是在演戲嗎?她……她可是親了你,你覺得你是演戲,她恐怕不這么想。”
王一迪還是沒有轉頭看他,不過能夠從顫抖的嗓音中聽出,她現在的情緒很激動。
林躍沒有瞞她:“是,方一凡和喬英子走后她向我表白了。”
“那你……答應了?”
她終于忍不住了,側身看向他。
她在外面凍了許久,現在被空調口出來的暖氣一吹,帶點異域風情的臉蛋更紅了,鬢間垂著的發絲輕輕搖擺著,像極了她現在的心情。
緊張,擔心,害怕,期待,驚訝,慌張……總之眼睛里有很多情緒。
林躍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直盯盯地看著她又紅又熱的臉蛋:“你真好看。”
王一迪更慌了,兩只手不知道往哪里放,一會兒去拽毛衣的下擺,一會兒去理鬢角的散發,眼神躲躲閃閃,不敢跟他對視。
短暫的失神過后,林躍正色道:“沒有,沒有答應,因為我不知道該怎么解決和小夢的問題,本來是看不慣宋茜、童文潔、喬衛東對她的態度,想著幫她討回公道,爭一口氣,但是我沒有把握好分寸,給了她很多容易讓人誤會的信號,我更錯誤的一件事是沒有把持住,跟她發生了關系,所以我很迷茫,不知道該怎么辦,偏偏這時候黃芷陶告訴我她喜歡我,我是真的不想傷害她們。”
“所以你就一直在躲是嗎?用藝考當借口,躲小夢,躲黃芷陶,也在躲我。”
剛開始的時候,王一迪說話吞吞吐吐,閃爍其詞,但是隨著情緒越來越激動,她的表達反而流利了不少,語氣也恢復到以前有什么說什么,直來直去的調子。
“躲你?”
林躍給她問住了。
“對,躲我,既然你跟黃芷陶的事是一個誤會,為什么不跟我解釋清楚?”
“你也沒問啊,而且……我看你寒假過得蠻好的,每天都有發朋友圈,跟同學們聊得熱火朝天,并沒有受到那件事的影響。”
“林躍!”王一迪十分抓狂:“你……你要不要這么直男?”
“啊?那些動態,都是發給我看的?”
“不然你以為呢?”王一迪氣得緊咬貝齒,薄面含嗔:“難不成明明白白告訴你快給我留言,快幫我點贊,快來找我說話,我需要你的解釋?”
林躍真誠而坦然地點點頭:“你不一直都是這樣的嗎?”
王一迪給他說懵了,仔細地想一想,確實如他所言,旁敲側擊,拐彎抹角的做法跟以往行事作風相差很大,可是這種事……別人向她告白,她能大大方方地講“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她向喜歡的男生告白,能雷厲風行有話直說嗎?
“林躍!你懂不懂女人心啊?我……”
她這兒正要因為他的不解風情暴走,沒想到話說一半,對面的人傾過來,一下子含住了她的唇。
后面的話給逼了回去,本該爆發的怒火也煙消云散。
空調口持續噴射熱風,車窗貼了薄薄一層水霧。
隨著嘭的一聲。
兩個身穿西服的男子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個二十歲上下的年輕人掏出一支煙點燃,一手插兜,一手夾煙,半倚著suv的引擎蓋吞云吐霧,做一臉滿足狀。
“看年紀不大,瞧這吸煙的姿勢,老煙民啊。”
“現在的年輕人都早熟,我家那小子,才十三歲就知道接吻不會懷孕,套可以保護女生,想想咱們那時候。”說完嘆了口氣,輕輕搖頭。“要是人生能夠重來……”
“你想干什么?大學你已經禍禍不少女同學了,還想干嘛?”
兩男子拐進樓道,聲音漸不可聞。
煙抽到一半的時候,后車廂的門打開,王一迪從上面走下來,腳剛剛沾地,眉宇間突然閃過一抹痛楚,身體向外側傾倒。
林躍反應神速,一個轉身來到她的身后,把人抱在懷里。
“外面冷,不是讓你在車上呆著嗎?”
“我……我想上廁所,沒有站穩崴了一腳。”說完這句話,他看到林躍指尖夾的煙頭,面露不悅:“你怎么吸上煙了?吸煙有害健康不知道嗎?”
林躍把煙蒂丟在地上,用鞋底抿了一下。
“我爸沒的那天學會的,每次遇到不知道該怎么面對的問題,明知道于事無補,也會忍不住來一根。”
“你說這話……什么意思?”
林躍一面扶著她往廁所走,一面說道:“我忽然意識到我是一個特自私的人,想要的很多,能付出的很少。”
王一迪一聽這話臉紅了,身子也更軟了,整個人幾乎貼在他的胸口。
“當演員必然要混娛樂圈,娛樂圈是什么,娛樂圈就是一個大染缸,有形形色色的人,不缺美女帥哥,不缺達官顯貴,也不缺心術不正的流氓惡棍,別說演員之間有潛規則,就說野生劇組里那些有經驗的攝像師、化妝師、燈光師……帶新人的過程就是獵艷的過程,導演副導演吃肉,他們也跟著喝湯,女孩子一旦進了這個圈子,那真是……”
他停頓一下繼續說道:“我知道當演員是你的夢想,未來會發生什么誰也預料不到,所以當時腦子一熱親了你,讓你以后甭管跟誰談戀愛,又或者嫁了誰,生老病死,一輩子都忘不了我。”
“你!”
王一迪突然頓住腳步,高高地揚起手。
林躍沒有動,沒有躲,只是微微低著頭,不去看她的眼睛。
“你……”
她的手揚了又揚,最終還是沒有落下去,末了一把摟住他的脖子,越收越緊,越收越緊。
“車輛行駛中,請坐穩扶好,前方到站,東安門。”
車載系統又用英語播報了一遍,公交車由慢而快,駛入專用車道。
黃芷陶看看手里才買的資料書,又拿出手機來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日期,陽歷三月二十七日。
后天就是一模考試了,也不知道林躍能不能趕在考試開始前返回北京。
這一個多月來,兩人的交流只能用“有一搭沒一搭”來形容,上次給他發信息是三月二十五日,直到今天他還沒有回復,她覺得這挺正常的,畢竟要準備那么多場考試,一天下來累都累死了,哪里還有時間聊天呢。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不過她不敢多想,也不能多想,因為一旦深入思考,搞不好一天時間又這么荒廢了,是,他很重要,但是學習也很重要,在這件事上,她還是很理智的。
公交車不再輕晃,后車門開啟,穿著校服的學生陸續下車,黃芷陶也從上面下來,輕車熟路地走進校園,本來她的目的地是教學樓,不想視線鬼使神差地往右前方一掃,整個人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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