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躍話不多講,甩開她的手繼續往前走,但是當他的手放在門把手那一刻,甘敬從后面抱住他的腰。
“換一個,求求你,換一個。”
“不換。”
林躍的態度非常堅決:“你知道,我要的是你對陸遠的態度,而且不是那種模棱兩可的表態,是讓你封死自己所有退路,非我不可的表態,如果你做不到,我是不會考慮跟你復合的。”
“你這是在為難我。”
“沒錯,我是在為難你,如果這時候不為難你,就等于為難我自己。世界上的事情就是這樣,想要得到,必先學會付出。”
一分鐘后,甘敬妥協了:“好,我答應你。”
她低著頭,抿著嘴唇,兩肩下沉,雙手垂落,像是透支了全身的力氣。
林躍冷冷一笑,毫不意外她有這樣的選擇,電視劇里江萊在江浩坤帶她見家長的聚會上鬧了一場,第二天她就著急忙慌地問江浩坤還愿不愿意娶她,像后面的訂婚儀式,乃至結婚儀式上與江浩坤之間出現的小抗拒,小對立,也不過是她在借題發揮,想要試探江浩坤對她的態度,奠定自己的婚后地位,用現在流行的話講就是PUA了。
舉個最簡單的例子,訂婚儀式上,江浩坤說她的禮服不合適,跟服務生的打扮差不多,她不僅不去更換服裝,還一個人跑去會場招搖過市,趕巧江志華世交好友的兒子把她當成了服務生,還嘲笑她是個綠茶婊,然后江浩坤做了什么?一拳把世家兄弟打倒在地,當著所有人的面表明了他對未婚妻的態度,這下甘敬開心了,或者說如愿了。
與這個情節對應的是什么?是陸遠送的訂婚禮一個搓衣板,送這個禮物的意義是什么?象征了怎樣的家庭地位,是個有腦子的人都懂。
甘敬的做法和陸遠送的禮物的暗示,把這兩件事統一起來,不難得出一個細思極恐的結論。
這個女人吧,又想嫁入豪門,又想主導她和江浩坤的家庭,還要在外人面前展現出自己不是一個強勢的女人,更不是單純為了江家的錢才答應江浩坤的求婚,是他主動追求自己的設定。
電視劇里的江浩坤是個舔狗,無論甘敬怎么PUA他,都舍不得讓她吃苦受累,這里換成他,說分手就分手,說撤資就撤資,又用大韻的王總,讓她經歷了一回從谷底到高峰,再由高峰墜落懸崖的過程,現在網上又流傳著徐蘭正在和江志華打離婚官司的消息,一旦雙方財產分割完畢,那么徐蘭那份最后會由誰繼承?答案顯而易見。
豪門就那么多,屬于稀缺資源里的稀缺資源,再加閨蜜徐麗給予的危機,甘敬能不拼命抓住最后的機會?
所以說像甘敬這種女人,如果你是她一心一意愛的那個男人,會過得非常幸福快樂,但如果她對你的態度不是單純的喜歡,能把男人算計到死,甚至還會傻乎乎地幫她出錢出力。
不過很可惜,他不是江浩坤,論玩弄感情,能讓甘敬喊他祖師爺。
嘟嘟嘟 電話接通。
“陸遠。”
“甘敬,這么晚了你怎么還沒睡?”
“哦,就要睡了,忽然想起佳禾的事情,怎么樣,她最近的情緒好點沒有?”
“她能有什么事?能吃能喝能睡,每天叫喚著要買零食和衣服。”
“小蔡的事……”
“別提那個吃里扒外的小混蛋,以后見一次打一次。”
“嗯……嗯……”
“甘敬,你的聲音怎么了?聽著有點啞。”
“哦,可能是最近降溫,不小心著涼了,喉嚨有點不舒服。”
“嚴重嗎?要不要我去給你送藥。”
“啊嗯……咳咳……別,真不用,我沒事。”
“真沒事?”
“放心吧,真沒事。”
“那等明天,明天我去看看你。”
“說真的,陸遠,你想好接下來去做什么嗎?灰鯨餐廳……真……真不去了?”
“不去了,活人還能被尿憋死?不能做菜,再找別的工作就是。”
“要……要不要我幫你?”
“用不著,放心吧,我能找到的。”
“你能不能……嗯……別這么倔?你覺得這樣很男人嗎?”
“甘敬,你放心,這么多年來,我在美國沒有餓死自己,在國內也不會。”
“哼……佳禾呢?老太太呢?你有沒有想過……想過他們?”
“彭佳禾還有不到兩個月就18了,老太太也有養老金,這個真不用你操心。”
“陸遠……”
“甘敬,這么晚了,你該睡覺了。”
“我……嗯……好吧。”
電話掛斷。
甘敬回頭看著他說道:“現在你滿意了?”
林躍說道:“可惜。”
“可惜什么?”
“你明知故問。”
“浩坤,你這么做……太過分了。”
“電話都打完了又這樣講,呵呵……”
“你……”
翌日清晨。
陽光透過紗窗落在臥室的雙人床,照亮了床頭柜上的手表,還有一包所剩無幾的香煙。
甘敬枕著林躍的胳膊,睡容不怎么安詳,偶爾輕蹙一下眉頭,不知道是睡得有點累,還是夢到什么不好的事情。
咚咚咚咚咚咚 “甘敬,甘敬……”
外面隱隱約約傳來男人的叫門聲,甘敬翻身坐起。
惺忪的眼眨了兩眨,臉色一片煞白,因為她聽得出來,外面敲門的人是陸遠。
昨晚打電話的時候說過不讓他來看她,結果一大早就搞突然襲擊。
當然,這不是問題的關鍵,問題的關鍵是江浩坤躺在她的床上,如果被陸遠知道的話……
其實只要江浩坤跟她復合,跟陸遠說拜拜是應該的,但是昨晚那通電話,毀人設的好不好?
她看了一眼身邊的男人,發現他還沒有醒,睡得正香。
咚咚咚 敲門聲又起,然后是陸遠的一句“甘敬,你在嗎?”
她害怕吵醒江浩坤,趕緊從床上爬起來,睡袍往身上一攏,強撐精神來到客廳,把房門打開一道縫隙,看著外面的小眼睛。
“甘敬,我買了藥,還熬了碗姜糖茶,趁熱喝,對你的感冒有好處。”
陸遠提了提手里的保溫壺。
“不是說了嗎,叫你不用過來了。”甘敬的語速有些遲緩,聲音也帶點無力感,別說,還真有幾分感冒的樣子。
“那怎么行,你都感冒了還不忘為我工作的事情著急,我不關心你,誰關心你?”
陸遠拿手推門,想進客廳。
甘敬哪敢讓他進去,萬一兩人說話的聲音把江浩坤吵醒了,以那個家伙的脾氣,肯定不會放過打臉陸遠的好機會,那時候樂子就大了。
“東西給我吧。”
她伸出手去,接過保溫壺和塑料袋里的藥:“我喝完就去睡覺捂汗,你回去吧。”
“我得看著你把它喝了才行,不然又會敷衍我,你最不喜歡的食物就是姜,這件事我記得清清楚楚。”
“我說了會喝就一定會喝。”
甘敬有點著急,作勢輕咳兩聲,氣喘吁吁地道:“陸遠,你能讓我安安穩穩睡個囫圇覺嗎?”
“那好吧。”陸遠指指保溫壺:“趁熱喝,涼了就沒效果了,還有感冒藥,一日三次,一次兩片,多喝開水,記得……”
他話沒說完,甘敬就把門關了。
后面的話被噎了回去,陸遠抓了抓頭皮,有點懵,想不明白她今天這是怎么了。
趕巧對門的肥胖女人牽著一條沙皮犬出門遛狗,指指打開的電梯門:“你進不進?不進我自己下去了。”
“進,進。”
陸遠走進去,對著沙皮犬笑。
沙皮犬也對著他笑。
電梯里的氣氛,嗯,相當和諧。
另一邊,甘敬倚著房門喘息片刻,收拾一下心情,把陸遠送來的感冒藥和保溫壺放到餐廳的餐桌上,走過去推開主臥的門,迎面而來的便是一張不悅的面孔。
江浩坤醒了!那么剛才陸遠來過的事情……
甘敬不確定他聽沒聽到自己跟陸遠的對話,帶著一絲僥幸心理說道:“你醒了?我去做早餐,想吃什么?三明治還是面條?”
她不是想去做早餐,她是要去把保溫壺和感冒藥收起來,剛才太過慌張,做事不夠細致,現在想想,萬一江浩坤不知道陸遠來過,出去后看到保溫壺和感冒藥,那不就穿幫了?
“剛才跟你說話的人是陸遠吧。”
林躍掀開毯子從床上下來,一面穿衣服一面說道:“甘敬,你讓我怎么信任你會跟他一刀兩斷?”
甘敬知道他說這話什么意思。
事到如今她還在顧忌人設,不想在陸遠那里變成一個被分手被諷刺還獻上身體的賤女人。
一邊是陸遠對她的印象,一邊是她乞求復合的前男友,沒有做出選擇,就證明她的心不誠。
“浩坤,你別著急,我會跟他說的,我一定會跟他挑明的,你給我一點時間好不好?”
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穿上外套把她推開,朝外面走去。
“浩坤,你別這樣。”
她跑上去拉住他:“我……我錯了,我現在就跟他說好不好?對,現在就打電話。”
林躍看著眼前的小女人,表情多少有點恍惚,自己和電視劇里陸遠的待遇對調了啊,電視劇里甘敬能坐車里在路口等陸遠幾個小時,還騙江浩坤說睡下了,說實話,挺賤的。
果然,在一段感情里,誰暴露了需求,誰就輸了。
渣男是被女人罵的最兇的,但渣男對女人來講也是最難忘的。
他看了放在餐桌上的保溫壺和感冒藥一眼:“我給你一周時間,想一個讓他對你徹底死心的辦法。”
他打開房門走出去。
甘敬松了一口氣,垂著頭,拉著臉,拖著隱隱作疼的雙腿走到沙發坐下。
江浩坤給了她一周時間讓陸遠死心。
這件事看起來簡單,實際上她挺為難的,這段時間以來,她不止一次地暗示陸遠兩人很難回到過去了,可他當一回事了嗎?
沒有!
結合他曾說過,會讓她看到江浩坤的人渣本性,無論如何不會坐視她往火坑里跳,單純地打個電話,說幾句絕情話,絕不可能解決問題,因為陸遠就是那種我會堅持用我的方式對你好,而不管你怎么想的人。
該怎么辦才好呢?
她在糾結怎么擺脫陸遠,林躍想的是怎么擺脫她,世上那么多挖空心思,搞各種綠茶手段妄想嫁入豪門的女人,最后成功的有幾個?電視劇里江浩坤那個傻叉讓她得逞了,這里換成他嘛。
呵呵,是賤人,天不收,他收!
三天后。
礁石餐廳經理辦公室。
林躍問道:“這是什么?”
黨倩回答道:“簡歷啊。”
“我知道這是簡歷,招人的事你決定就好,給我看做什么?”
“江總,你不覺得這個人很眼熟嗎?”
林躍看了一下名字,又看看照片,打了個愣:“王剛?這不是灰鯨餐廳的廚師嗎?”
“沒錯,就是他。”黨倩坐到他旁邊的單人沙發上:“據我所知,灰鯨餐廳最近的情況相當不妙,不僅后廚員工的薪水降了不少,前廳的服務員也裁掉好幾個,馮經理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想要重新聘請主廚挽回口碑,但是江萊壓著不讓,堅持要等陸遠回來。”
林躍說道:“灰鯨餐廳的情況,你倒是很清楚啊。”
這些天他把精力都放在徐蘭和江志華離婚案上,對于灰鯨餐廳那邊的事不太上心,當然沒有黨倩了解內情。
說完這句話,他看了看手表,站起來說道:“我還有事,走了。”
“江總,那這簡歷……”
“你覺得好就留下吧。”
“可是……如果這個王剛是灰鯨餐廳派來的臥底呢?”
“臥底?”
林躍感覺有些好笑,黨倩這是看到他收買蔡明駿到陸遠身邊做臥底,便覺得馮宇方也會有樣學樣,把王剛派來礁石餐廳做臥底:“放心吧,不會的。”
“江總,你就這么篤定?”
“沒錯。”林躍沖她眨眨眼:“如果我說馮經理是我的人,你信嗎?”
“怎么可能!”
黨倩臉色一變,認為江浩坤在開玩笑,馮宇方為了跟礁石餐廳競爭搞了那么多小動作,他現在說馮宇方是他的人?只要腦回路正常的人,第一反應肯定是不信。
“很快你就知道了。”
林躍沒有詳細解釋,推開房門走出經理室。
黨倩看著簡歷上王剛肥頭大耳的臉,無論如何想不明白這是怎么一回事,她明里暗里較了好久勁的人,怎么突然變成盟友了呢?江總這是唱的哪一出?
“江浩坤,是江浩坤,他怎么來了?”
“他不是已經辭職了嗎?”
“對啊,誰知道這是為什么?”
“難不成……”
“你知道?快說,別賣關子了。”
“你們真以為董事長和夫人鬧離婚是空穴來風啊?這事兒沒有八成也有七成真,我可是聽說,董事長夫人很疼兒子的,那你覺得他這次來公司是為什么?”
“你這么一說,我想起來了,按照慣例,今天是開董事會的日子吧。”
“你們幾個,嘰嘰喳喳的有完沒完,忘了劉副總的吩咐了,別聽風就是雨,把流言當真相,干活兒,安心干活兒。”
林躍走在通往會議室的長廊,被透明玻璃分隔的工作區里人頭晃動,員工們對于他的到來議論紛紛,再與前些日子的傳聞加以印證,一部分人預感到江氏集團怕是要出大事。
沒有敲門,咔的一聲響,會議室的門被林躍推開。
環形會議桌左右坐的董事們紛紛轉頭,看向打開的房門。
江浩坤?
他怎么來了?
怎么事前沒有通知大家他會參加這次董事會?
董事們面面相覷,搞不明白江大少怎么給大家來了個突然襲擊。
江志華一臉陰沉,寒聲問道:“你來干什么?”
任誰都聽得出他的語氣不善,兩個跟他干了十幾年的董事不禁搖頭嘆息,十分遺憾父子二人鬧到這步田地,不過某種程度上講,也能理解江志華的態度,因為董事長從年輕時起就是個雷厲風行,說一不二的人,江浩坤還是集團總裁的時候對老頭子可以說是言聽計從,但不知為什么,悅榕莊天臺求婚被拒的事情發生后,就像換了個人一樣,幾次三番正面頂撞老頭子,還把親妹妹送進拘留所,江志華身為江氏集團的董事長,能忍下這口氣才怪。
林躍沒有絲毫尊重他的意思,隨手拉過墻角放的一把椅子,往會議桌尾部正對江志華的位置一坐:“我來干什么?這個問題問的好。”
他做出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來罷免你這個江氏集團董事長啊。”
話音一落,不只江志華愣住,兩側的董事們也是一臉懵逼。
今天的董事會議題明明是提早公布年度財報,以期把不斷下跌的公司股票價格給抬上去,穩住基本盤,不至于對企業的經營活動造成重大負面影響,江浩坤呢,不請自來也就算了,還把矛頭對準江志華,想要罷免他的董事長職務,這簡直……這不是胡鬧嗎?
江志華勃然大怒,兩手按著會議桌站起來:“罷免我的董事長職務?以你的身份,唯一的可能就是召開股東大會,發起罷免董事長的動議。”
這話說得沒錯,就算江志華和徐蘭已經離婚,后者獲得了超過26的集團股份,甚至更多,畢竟江志華有轉移財產的行為,法院方面會適當地給予照顧,但是江浩坤作為徐蘭的代理人,只能行使股東權力,沒可能干涉董事會的事務。
“提請召開股東大會?那太慢了。”林躍看看左手邊的董事,再看看右手邊的董事,視線回到江志華身上,呵呵一笑:“我不想等那么久,所以你今天必須給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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