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看向陸遠。
從他臉上的血跡來看,確實是被人打過的。
“你打他了?”
另一名警察質問林躍。
他這兒還沒說話,陸遠開口了:“沒有,臉上的傷是我自己摔的。”
“自己摔的?”
這話傻子才信。
警察問道:“你再說一遍。”
陸遠重復道:“你沒聽錯,臉上的傷是我自己摔的。”
彭佳禾掐了他的后腰一把:“陸遠,你瘋了嗎?明明是他打得。”
“不是他打的,是我自己摔的。”
“你是不是傻?現在警察來到,正好可以把他抓進監獄,你不想報仇了?”
陸遠默不作聲。
警察又耐著性子問了一遍:“我最后再問你一次,臉上的傷是不是他打的?”
陸遠說道:“不是,是我自己摔的。”
“你……”彭佳禾急得直跺腳。
像這種事吧,除非拿到直接證據,否則被打一方不承認被打,警方還真沒法子管。
“知道嗎,你這是報假警……下不為例。”
領頭的警察訓斥彭佳禾一句,轉身走了。
小護士看看警察的背影,又看看陸遠臉上的傷,再看看林躍和一臉憤恨的徐蘭,似乎明白了什么。
“陸遠,陸遠!你腦子是不是進水了?”彭佳禾氣得想打人:“他把你打得這么重,你還護著他?”
陸遠沒有說話,只是指了指病床上躺著的人。
彭佳禾轉頭一瞧,一開始沒有認出來,仔細打量片刻才幡然醒悟。
“江萊?她……她怎么了?”
“她怎么了?她跳樓了!”回答這個問題的人是林躍。
“她為什么跳樓?”
“問他。”
“……”陸遠默不作聲。
彭佳禾指指他,又指指江萊,眨著眼睛張著嘴巴:“不會吧。”
反正她是無法理解江萊這種做法的,但是對于陸遠不跟警察告狀的心思……結合江萊的情況,一切都說得通了。
答案很簡單,陸遠理虧。
“行了,你們有什么矛盾出去講,別在這里大吵大鬧。”小護士把他們往外面趕,即便江萊昏迷不醒,保持病房安靜的規矩還是要繼續貫徹執行的。
“你跟我出來。”林躍看看小護士,轉身離開。
陸遠擦了一把嘴角的血跡,跟在他的身后離開病房,二人朝樓梯間走去,彭佳禾想跟上去,被小眼睛用力一瞪唬住了,考慮到江浩坤打都打了,罵都罵了,這里是醫院,應該不會做得太過分,便把心放回肚里,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安心等候。
“說吧,這件事你打算怎么辦?”
林躍把樓道的窗戶打開,點燃一支煙含在嘴里吸了兩口,縷縷煙氣浮空,迷蒙了他的臉,又被樓道里的穿堂風攪散,化作混沌的一團。
陸遠不知道該怎么回答這個問題:“……”
事到如今他已經接受了現實,不過接受現實不代表他知道該怎么辦。
“禍是你闖的,難道你就打算裝死嗎?”
“那你想怎么辦?”
“以后照顧江萊的事就交給你了。”
陸遠皺了皺眉:“我連她的情況還不知道呢。”
林躍說道:“醫生說了,輕則癱瘓,重則植物人。”
“這么嚴重?”
陸遠摸了摸還在隱隱作疼的小腹,覺得對比江萊,這點傷也不算什么了:“這件事我很抱歉。”
“道歉就行了嗎?”
看得出來,他并不想承擔照顧江萊的責任。
想想電視劇里陸遠對彭佳禾的態度,要不是距離她成年就幾個月的時間,他會去當她的監護人嗎?江萊的情況可是比彭佳禾惡劣多了,甭管是癱瘓還是植物人,都意味著她無法下床,必然需要24小時從旁照料,關鍵是不知道能活多久,情況好的話三五十年也是有可能的。
“彭海死了,你可以照顧彭佳禾和老太太,現在江萊為你跳樓變成這樣,照顧她是你應盡的責任。”
“你也知道我要照顧老太太,哪里還有時間再來照顧她……何況我跟她,這種事不方便……”
“沒事,我可以找人幫你們把結婚證辦了,這樣你就名正言順了。”
這也行?
陸遠愣住了,過去好一陣子才陰著臉道:“你不是和江萊斷絕兄妹關系了嗎?為什么對她的事情這么關心?”
林躍說道:“你以為我愿意管她的事情嗎?我是擔心我媽。”
陸遠想起在病房里陪床的徐蘭,微微頷首,不過他很快反應過來:“江浩坤,你對她的事情這么熱心,真正目的是要報復我吧?”
“沒錯。”林躍沒有否認:“我報復你跟你要對這件事負責并無沖突。”
“又不是我讓她跳樓的。”一開始他還有些內疚,現在聽到江浩坤要用江萊報復他,再想想真要答應下來,以后的日子就要跟一個植物人綁在一起,頓時生出一份逆反心思:“這是她自己的選擇,就算鬧上法庭,法官也不會支持你的要求。”
“這么說來,你是不愿意負責了?”
“沒錯,這件事只能說是她自己犯傻。”陸遠說道:“知道彭海死后,我躺在他的棺材里怎么想的嗎?我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還有什么好怕的呢。”
“很好。”林躍沒有發火,一臉平靜地道:“隨便吧,我想……江萊就算從昏迷中醒來,知道她現在的狀況,也不會希望你在她這顆樹上吊死吧。”
陸遠的眉角往上挑動兩下:“硬的不行又來軟的嗎?江浩坤,你不是一直說我是個只管自己痛快不顧別人想法的人嗎,這件事我還就不管了,反正你們家有錢,請一個排的護工都沒問題。”
還有一個想法很惡毒,他沒有說,那就是一個癱瘓的江萊能夠折磨徐蘭,江浩坤看到徐蘭不好受,心里肯定也不會好受,沒想到江萊跳樓自殺還有這樣的效果。
陸遠見他沉默不語,冷冷一笑,打開樓道門走出去。
林躍沒有動,站在窗戶前面吸了口煙,仰頭吐出一團煙霧。
本想按照電視劇里的情節,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讓陸遠也照顧一下癱瘓在床的江家大小姐,不過嘛……
有康莊大道不走,那就別怪他心狠手辣的咯。
一周后。
湖南路彭家老宅。
咚咚咚咚咚咚 外面響起連續的敲門聲,老太太叫了兩聲“佳禾”不見人應,只能揭開被子從床上下來,去給客人開門。
“老太太,還記得我嗎?”
“你……你姓江?”老太太仔細打量一陣,笑著說道:“江浩坤,大海的朋友。”
“對。”林躍說道:“是我。”
“快進來,快進來。”老太太把人往屋里讓。
林躍舉舉手里提的兩個塑料袋,左面裝的是水果,右面裝的是韭菜:“上次說好的,過來吃你做的韭菜餃子,老太太,這事兒沒忘吧?”
老太太很開心:“沒忘,沒忘,我記性好著呢。”
徐麗的表情很尷尬,心說你記性好?老年癡呆癥患者……說自己記性好?
老太太這才注意到她:“這位姑娘是……”
林躍說道:“我女朋友,不介意我帶她來蹭餃子吃吧。”
“怎么會?阿姨高興還來不及呢。”說完仔細端詳徐麗的臉:“真漂亮的小姑娘,快,快進來。”
她側了側身,將二人讓進客廳。
眼見徐麗站在鞋柜前面,一副不敢往里面走的樣子,急忙擺手示意:“不用換鞋,你們先在沙發坐一會兒,我去泡茶。”
老太太扭頭就往廚房走。
林躍站起來說道:“我幫你。”
“不用。”老太太說話的時候,她已經走進廚房,她趕緊追上去:“你知道茶葉放在哪里嗎?”
接下來令她驚奇地一幕上演了。
只見他打開右手邊第二個柜子,輕車熟路地取出一盒安溪黃金桂,打開盒子捏了一些放進右手邊的茶壺里。
“你……怎么知道茶葉放在那里?”
林躍沖她笑笑:“我猜的。”
老太太出院后,他趁彭佳禾不在的時候來過一趟,施展催眠術讓她忘了關于他的記憶。
當然,就算不這么做,只要從此不來彭家老宅,老太太八成也會把他忘掉的。
“奶奶,你在跟誰說話?”
便在這時,次臥房門打開,穿著一件胸口繡有小熊圖案睡衣的彭佳禾走出來,從她手里拿的手機和塞在一個耳朵里的耳機可以得出她剛才沒有聽到敲門聲是因為兩個耳朵正被音樂轟炸的答案。
老太太回頭看了一眼,笑著說道:“是你爸爸的朋友,快叫江叔叔。”
彭佳禾當然不會叫林躍江叔叔,看到那張臉后嘴邊笑容驟然收斂:“你怎么來了?我們家不歡迎你。”
“這是你們家嗎?”林躍說道:“如果我沒猜錯,這棟房子的房本上寫的是老太太的名字吧。”
他端起茶壺,朝著飲水機的方向走去。
“就算是我奶奶家……”彭佳禾像一條泰迪犬,在后面追著他咬。
“佳禾,你再這么說話就給我出去,沒大沒小,你爸就是這么教育你的?”
“奶奶……”
彭佳禾很委屈,雖說老太太的腦子失靈時不靈,但是自從在礁石餐廳外面打了她一巴掌后,對她的態度就不像以前那么好了,時不時地就讓她回屋呆著反省,又或者把她往外趕,搞得她超級不爽。
“叫江叔叔,叫啊!”
彭佳禾一看老太太真生氣了,想著要是被趕出去就無家可歸了,她手里又沒錢,只能捏著鼻子認慫,小聲喊了一句:“江叔叔。”
“哎。”
林躍指指沙發上坐的徐麗:“還有你徐麗阿姨呢。”
彭佳禾用劍一般的目光刺了他一下,只能老老實實叫了一句“徐阿姨”。
徐麗沖她點頭微笑。
老太太的表情這才多云轉晴:“你們坐下喝茶,我去外面買點餃子皮,對了,家里醋也不夠了。”
說完又解釋一句:“就在胡同口,不遠。”
“你一個人去行嗎?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徐麗客套道。
“不用,你坐著就行。”
老太太換上鞋,推開房門走了。
彭佳禾一看管她的人走了,把林躍端起來一點的杯子往下一按。
“說吧,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想吃你奶奶包的餃子了,不行嗎?”
“怎么可能,你騙鬼呢?”
“好吧。”林躍說道:“我問你,陸遠去哪兒了?”
“陸遠?”
彭佳禾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轉:“我怎么知道陸遠去哪兒了?奶奶從醫院回來后就把他趕出去了。哎,對了,你不是知道他租住的房子在哪兒嗎,去找他啊。”
林躍不說話,只是笑瞇瞇地看著她,看著她……看得她發毛。
這時徐麗推了他一把:“好好說話,別玩兒了。”
林躍聳聳肩:“你不知道陸遠去哪兒了?我來告訴你,他啊,回美國了。”
彭佳禾身子一僵,表情有些緊張。
其實她知道陸遠回美國的事,之前去找他,房東說他退房了,不過留給她一張紙條,至于上面的內容……大意是ACF取消了他的監護人資格,得回去一趟辦理相關手續,以免彭海的保險金不能順利過戶給她。
她很生氣,因為她也想回美國,遺憾的是陸遠跟她來了一招先斬后奏,偷偷地把護照補出來潤了,她沒辦法,也只能選擇接受事實,后面幾次嘗試給陸遠打電話,號碼也給換了,根本打不通,她最近很害怕,害怕陸遠會把她爸留給她的保險金私吞了,然而想想ACF的制度,覺得應該沒有太大問題,作為遺產的法定繼承人,她不簽字,陸遠是不可能把保險金領走的。
“啊?回美國了?我知道了,他應該是去ACF申訴了吧,關于我的監護人身份的問題。”
“裝,再裝。”林躍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你比誰都清楚陸遠為什么逃回美國。”
彭佳禾使勁擠出一絲笑容,從打陸遠電話不通,微信留言不回的情況來看,去ACF辦事什么的應該就是安她心的借口,這個家伙十有是出去躲事了,畢竟江萊跳樓自殺摔成那樣,陸遠理應做點什么。
她雖然不知道上次在六院里江浩坤跟他說了什么,但是從他回來后的表現看,倆人應該是談崩了。
彭佳禾說道:“反正我不知道他現在哪里。”
林躍說道:“我知道你不知道他在哪里。”
彭佳禾快被他的話繞暈了。
“那你問這些問題做什么?”
“如果以后我有他的消息,你愿不愿意跟我去一趟美國?”
“愿意,當然愿意了,我爸的保險金我還沒領呢。”
在家里老太太總挑她的刺,去外面又怕別人認出她就是彭家那個有名的不孝孫女,如今她特別想回美國,到了大洋彼岸,拿到她爸的養老金,以后的日子想想都覺得十分美好,但是……
她沒錢,買不起飛美國的機票,就算有錢回去,也得先找到陸遠才能取保險金。
“既然愿意,那從明天開始,你就去灰鯨餐廳當服務員吧。”林躍把一張名片丟到桌子上:“馮經理那邊我已經安排好了。”
“啊?”彭佳禾把頭晃成了撥浪鼓:“我才不要當什么服務員。”
彭海是廚師,以前她經常去爸爸工作的單位,很清楚西餐廳服務員的活兒有多累,更重要的是還要面對客人的指責,以她的大小姐身子,怎么可能受得了這種罪。
林躍一邊喝茶,一邊抬眼打量:“不去?”
“不去。”
“行,那就還錢吧。”
“還錢?還什么錢?”
彭佳禾給他搞懵了。
林躍接過徐麗遞來的文件丟到她面前。
“上面是你回來后從甘敬那里借走的錢款的轉賬記錄,加起來的話,有千吧。”
彭佳禾看著文件內容,完全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從日期到金額,再到她借錢的理由,什么行李丟了,天冷沒衣服穿了,什么我在唯品會看到一雙鞋子了,什么陸遠要去應聘主廚,她覺得有件西裝不錯,但是手上的錢不夠……
每次借錢金額都不多,可是加在一起,對她而言不是一筆小數目。
“甘敬阿姨,她……她怎么能這樣?”
彭佳禾很生氣,認為這錢也不是花在自己身上,有一部分給陸遠用了,那可是她的前男友,曾經把一套房給她的人,自己找她搞點小錢救急怎么了?是,打電話的時候用的是“借”這個字,但是任何一個智商在線的人,都不會認為未成年有能力還錢吧,太小氣了!
林躍沒有回應她的吐槽,繼續說道:“她每次給你轉賬,走的都是微信錢包,有記錄在這兒,要么,你老老實實打工還錢,等我找到陸遠,帶你過去找他算賬,要么,就等著法院的傳票吧,你現在已經成年了,如果因為債務被列入失信人名單,即便你是美國人,以后也別想乘飛機回國了。”
“你……你……你欺負人。”
彭佳禾給他搞得很難受。
這時老太太買餃子皮回來,聽到她的叫喊,面帶不解看看沙發上坐的三個人:“佳禾,你說誰欺負人?”
“奶奶,你可要幫我做主,是他……江浩坤,他強迫我去礁石餐廳當服務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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