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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0章 兄弟的盡頭是翁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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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邱巖幾次放筆又幾次提起。

  當一只白鴿由窗外撲棱著飛走,她閉上眼睛沉淀一下情緒,握著筆的手松開。

  「就這樣吧。」

  邱巖按住桌沿撐起身體,走到不透光的窗戶前面一拉,唰,百葉窗打開,一束光透進來,刺痛了雙眼。

  過去好久她才恢復精神,把地上丟的紙團撿起來。

  她這才發現,不知不覺間寫了好幾封信,有那么多想說的話,有那么多文字都無法描述的心情,有那么多對他的不舍……最后落到紙上的,卻只有一句看起來很輕松的問話。

  她又看了一眼承載著許多憧憬的房間,默默地背起包,朝門口走去。

  這是林躍在義烏的住處,有次在一起吃飯,她故作輕松地說,他總是在外面跑,回來就給自己做好吃的,作為回報,就讓她幫忙洗洗涮涮,打掃房間吧,林躍二話沒說,給了她一把公寓的鑰匙。

  第一次來,她開心地在沙發上滾來滾去,笑得臉都僵了。

  可是現在……當初有多么開心,現在就多么難過。

  「再見。」

  把房間鑰匙和車鑰匙放到鞋柜上,在關上房門前,她揮了揮手,做最后的道別,然后頭也不回地進了電梯。

  來到樓下,她又看了一眼那輛車牌尾號是667的大眾高爾夫,徒步向外走去,看到路邊的垃圾桶時,準備把收起來的廢稿丟進去,然而不知道是哭得太久,大腦供血不足,還是情緒太激動耗費太多心力,還沒走到垃圾箱前便晃了一晃,跌倒在地。

  兩個剛從單元樓下來的女子目睹了這一幕,面帶憂色疾步上前。

  「姑娘,姑娘,你怎么樣了?」

  年長的女子把人扶正,晃了晃她的身子,又掐了兩下人中發現一點反應都沒有。

  「快,快叫救護車。」

  旁邊不知道是她妹妹,還是朋友的年輕女子拿出手機,撥通了120的電話。

  三個小時后。

  義烏市人民醫院。

  邱巖坐在辦公桌前的椅子上,人是醒了,不過臉色還有點蒼白,仔細觀察的話,也能看出不久前才哭過的痕跡。

  醫生一邊翻看手里的報告,頭也不抬地問道:「這種情況多久了?」

  「有幾個月了吧。」

  「之前是不是出現過過于激動的情況。」

  邱巖點點頭。

  醫生抬頭看看她,沉吟片刻說道:「把你送到醫院來的是你的家屬嗎?」

  「不是,他們就是路過的好心人。」邱巖試探著問道:「醫生,我這不是低血糖嗎?」

  她一直以為自己的頭動不動發暈是因為血糖低,兜里日常揣著陳婷婷送的大白兔奶糖。

  說起來這里還有一段小故事,當年陳婷婷最愛做的一件事就是纏著林躍跟她玩,而他表現得很消極,搞煩了就丟兩塊大白兔奶糖給她,趁機拔腿開熘,距離那時已經過去快二十年,陳婷婷還是愛塞幾塊糖在包里以備不時之需,因為即使不干重活兒,為了保持身材不被林躍討厭,一日三餐最多兩頓,還不敢多吃,每次餓了虛了,就靠這個續命。

  醫生把報告整理好,兩只手放到上面,鄭重地說道:「你還是叫你的家屬來吧。」

  但凡這樣的說辭,只有一個解釋,那就是病情比較嚴重,絕非低血糖這種小CASE。

  「醫生,我沒家屬在國內,你跟我說吧,我能扛住。」邱巖臉上露出招牌式的笑容。

  在這件事上她撒謊了,邱英杰就在義烏,不過她不愿意讓他知道這件事,是怕他擔心,也是因為愛上林躍的事導致父女關系很緊張。

  醫生拍了拍報告:「根據目前的信息判斷,你這里應該有一個瘤體。」

  說完指指腦袋。

  「腦瘤?」邱巖的臉色變了變,不過并沒有崩潰,還能維持鎮定:「醫生,我能活多久?」

  「這個……不好說,要看病程發展的快慢了。」醫生拿著鋼筆在辦公桌上點了點:「家族里有遺傳史嗎?」

  「我爸患過胃癌,十年前去了美國治療,現在還好。」

  「目前國內醫療水平有限,如果有條件的話,我建議你還是出國治療,如果沒條件……去上海試試吧,大城市總比我們這樣的小地方機會多。」

  這么說等于委婉地告訴她腦瘤是惡性的了。

  邱巖想到了她爸,當年要不是林躍,搞不好已經病故在工作崗位上。

  「我會考慮您的建議的,謝謝你醫生。」

  她笑了笑,提著包起身離開。

  「記得不要過于生氣、傷心什么的……」

  后面傳來醫生的善意提醒。

  邱巖沒有坐電梯,左拐進了樓道,才往下走了半層就堅持不住了,后背往墻上一倚,捂著臉慢慢蹲下去。

  剛剛被邱英杰知道了她跟林躍的事,逼她放棄這段不該有的感情,跟著他回美國,現在又查出身患絕癥,她很難過,更加絕望,感覺快挺不住了。

  命運對她……為什么這樣殘酷?

  一名保潔阿姨走過,看到她蹲在樓道里,擔心出事,過去拍拍她的肩膀:「姑娘,你還好吧?」

  邱巖沒有抬頭。

  「謝謝,我想自己待會兒。」

  「姑娘,跟生死相比,世上沒有過不去的檻兒,凡事看開些。」

  保潔阿姨勸說一句,搖著頭走了。

  她哪里知道,困擾這個小女孩兒的,正是生死難題。

  邱巖把頭埋在膝蓋間,身體縮在樓道的陰影里,過了差不多一個小時,手機響起,她拿出來一看,眼睛紅了。

  電話是林躍打來的,不過她沒有接,按下靜音鍵放回包里。

  其實挺好的。

  嗯,這樣也好……

  這樣也就絕了她的非分之想,這樣就可以安靜地離開,不用拖累她的林大哥了,這樣就可以不必像楊雪那樣一輩子活在父親的詛咒中。

  想想這幾個月的快樂,也算是在人生最后的時光,幸福快樂過了吧。

  她擦干眼淚,站起來,提著包往樓下走去。

  樓道里回響著她的腳步聲,越去越遠,越來越小。

  邱英杰回美國了,因為他不知道該怎么面對林躍,告訴小兄弟自己是來接女兒,免得她把喜歡你說出口,搞得大家尷尬嗎?就連陳江河那邊,也只在上飛機前通知了一下,畢竟邱巖打了王旭,說起母子二人也是一臉不屑,親家十有八九是做不成了,見了面也是徒增煩惱。

  所以他靜悄悄來,靜悄悄走,完全沒有了最開始揚言回國后親吻這片土地的康慨激昂,倒像是一個打了敗仗,無顏面對家鄉父老的士兵。

  邱巖也跟著父親離開了,至于腦癌的事,她沒有對任何人說,也不打算去治,因為就算治好了,不能陪在他身邊又有什么意義呢。

王旭很高興,因為在這件事上,他奉行的是自己得不到的,別人也別想得到的人生信條,林躍坐上雙烏集團總經理的寶座又怎樣,能從一個父親手里  搶走女兒嗎?何況這個父親還是稱兄道弟的好朋友。

  林躍搞得他跑到媒體鏡頭前面向公眾道歉,駱玉珠還把義烏十大杰出女性的稱號丟了,坊間不是盛傳林總這么多年不結婚是為了等邱巖嗎?那他就讓他嘗嘗痛失所愛的滋味。

  陳江河對于邱英杰的疏遠沒有任何意外和憤怒,因為事到如今,夾在中間最難受的人就是邱英杰了,把女兒帶回美國也好,遠離她不該愛的人,遠離義烏的是是非非,至于未來會怎樣,就交給時間安排吧。

  當然,他也沒心思去招待邱英杰,如他所料,來昂的降價行為刺激了費爾南德,面對合作伙伴紛紛離去,債務危機愈演愈烈的局面,費爾南德把一腔憤怒全倒在了玉珠這個品牌上,因為按照正常邏輯,他陳江河和來昂是合作伙伴,他不點頭,來昂怎么敢單方面降價。

  雖然事實就是這樣,可解釋了也沒用啊。于是費爾南德跑到電視臺把玉珠集團旗下工廠的生產環境很惡劣、原材料有害物質超標的情況曝光了。

  陳江河帶人去解釋,講費爾南德拿出的樣品不是玉珠集團生產的,是一個沒有資質的小廠用「王珠」這個牌子碰瓷「玉珠」,實際上跟玉珠集團沒有半毛錢關系。

  就算玉珠集團的產品沒有問題,那從義烏流入歐洲市場的五金首飾種類繁雜,品牌眾多,主管部門也不能一箱貨一箱貨地去分辨吧,最后,市場管理部門制訂了新的標準,要求進口的五金首飾必須使用符合該標準的新型材料。

  本來玉珠集團銷往歐洲的貨物就把質量標準抬得很高,下面的廠子怨聲載道,這事兒一出,沒有新材料一切白瞎,也就是說,陳江河忙活半天,到頭來全白費。

  陳大光就等著這一天呢,在董事會上當眾發難,要陳江河為決策失誤負責,用他的話講,這叫就事論事,不涉及也不影響兩個人的兄弟關系。

  進軍歐洲市場是陳江河拍板的,和來昂合作的事是駱玉珠拍板的,事情發展到今天這一步,集團損失了好多,而且因為來昂的一意孤行,史瑞夫和阮文雄覺得自己被耍了,三方組成聯盟共享市場的計劃也泡湯了,承認錯誤,就得為損失買單,讓出一部分權力,起碼他跟駱玉珠不能開夫妻店了。

  陳江河是有讓駱玉珠卸任總經理以緩解和林躍的矛盾的心思,可他又怕駱玉珠跟他鬧,對陳大光的能力也不認可,真把總經理的位子讓給后者,玉珠集團就更危險了。

  就在陳江河拿不定主意的時候,駱玉珠說新材料他能搞定,現在費爾南德家族已經完了,只要克服最后一關,歐洲市場就會向玉珠集團敞開大門,以前的損失很快能補回來。

  所謂開弓沒有回頭箭,十里路現在走了七里,放棄就意味著前功盡棄,陳大光一看其他人被駱玉珠斬釘截鐵的話打動,便不再堅持,悻悻地坐回去,只說試試看吧,意思是事情再辦不好,那你駱總就沒臉賴在總經理的位置上不走了吧。

  在尋找新材料這件事上,駱玉珠確實有眉目,因為王旭學校的一位教授正在搞這個,不過令人困擾的是,那位教授最看不起渾身銅臭味的商人,駱玉珠找了兩三次都以碰壁而回告終,哪怕專門去教授的家鄉抓野雞過來燉給他吃,對方也沒松口,直到駱總搬出為國為民為經濟的大道理,搞得教授說不出話,最終選擇了妥協。

  雙方簽訂了合作協議,但是就在申報專利的時間點,幺蛾子發生了,教授的助手偷偷地把配方賣給了阮氏集團的阮文雄,于是辛辛苦苦搞定新材料的努力又泡湯了一半,畢竟阮氏集團是東南亞的企業,別說申請專利進程中,就算申請專利成功以后,要打官司告阮氏集團侵權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為了抓那個泄密的人,駱大力心臟病發作,送醫治療無果,死了。

這就很被動了,公司里議  論紛紛,陳大光也在后面使勁,笑話駱玉珠一通操作事半功倍不說,還把自己親爹搭了進去。

  當然,雖然代價很大,不過新材料難關也算是克服了,陳大光只能繼續忍耐。

  再往后陳江河找到阮文雄,就阮氏集團盜竊配方一事進行交涉,阮文雄的說法是,你陳江河左手麻痹我跟史瑞夫,要搞市場共享,右手就讓來昂全線降價,給費爾南德最后一擊,以搶占歐洲市場,你這兒出爾反爾,還不興我們兵不厭詐?

  總之,這場談判的結果是無果而終。

  時間來到邱巖離開的五個月后。

  美國德克薩斯州,休斯敦市。

  把邱浩送去學校后,邱英杰驅車回家,到書房翻了翻放在書架上的書籍,發現今天有點氣躁,看不進書,便走到院子里給花圃里的向日葵澆水。

  德克薩斯州的夏天比較炎熱,今年的降雨量尤其少,州議員又在就用水問題搞入戶調查了,昨天張雪還跟那些打擾她趕稿的家伙吵了一架。

  他們是四個月前從加州搬來德州的,最重要的一個原因是張學就職的SYSCO公司把她調到了總部工作,第二個原因是邱浩在把黑人小孩兒的頭打破后,學習成績下滑得厲害,即便加州華裔眾多,出了那樣的事,在學校里也難免會受排擠,所以他們干脆舉家搬來休斯頓。

  給向日葵澆完水,邱英杰正要回屋,這時一輛雪佛蘭SUV在距離他家庭院不到5米的地方停住,隨著車門打開,一個人從里面走了出來。

  「你是……」

  眼見那人朝他走來,邱英杰仔細打量,發現臉龐有些熟悉,直至對方摘掉墨鏡,確認過五官,他的表情變了,拿在手里的水管掉在地上。

  「林躍?你……你怎么來了?」

  林躍沒有跟他客套,臉上也沒朋友見面的親切,面無表情說道:「邱巖呢?」

  「我問你邱巖呢?」

  邱英杰皺了皺眉,被他的態度搞得十分不爽,這么多年沒見,起碼叫聲邱大哥吧,起碼給個笑臉吧,上來就問邱巖在哪兒,還是質問的語氣,太過分了。

  而且林躍的表現還回答了他的一個疑問那就是對于邱巖的心思,自己的小兄弟知道嗎?如果知道,又是抱著怎樣的態度。現在看來,這個態度……絕對有老牛吃嫩草的想法。

  你要說吃別人家的嫩草也就算了,吃大哥家的嫩草,實在是無恥無德不要臉。

  「你找邱巖干什么?邱巖不想見你。」

  「那你讓她來跟我講。」

  「林躍,你不要太過分,我想你應該知道邱巖離開義烏回美國是為了躲你。」

  父女二人離開義烏的時候,邱英杰問過邱巖,她說事情已經辦妥了,還答應他以后不會再跟林躍見面,接下來她會把全部精力放在學習上,忘了那些不該有的心思。

  邱英杰很欣慰,覺得女兒還是很聽話,很懂事的。

  現在林躍找來休斯頓要人,他當然不能把女兒往火坑里推。

  「我也是最近才領悟她的心意的。」

  「既然你知道她的心意,那就應該知道這么做是不對的,如果我是你,一定會離得遠遠的。」

  林躍寒聲說道:「這么說來,是你把她從義烏接走的?」

  邱英杰說道:「沒錯,是我把她接走的。」

  「是王旭告訴你的?還是駱玉珠?」

「你問這個  有意義嗎?」

  「愛而不得就搞這樣的陰招,還真符合那對母子的無恥人設。」

  「林躍!」邱英杰見他一點悔改的意思都沒有,還怪罪王旭把事實告訴他,終于壓抑不住內心的憤怒,不顧及兄弟情地爆發了:「不知羞恥的人應該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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