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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院查封辦公大樓、園區、別墅、車子,這些可以講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陳江河被綁架的時候,義烏方面就有很多傳言,如今海外倉過戶給了阮氏集團,還把國際警察驚動了,國內和玉珠集團有交往的人和團體怎么可能不多想,尤其是銀行,判定企業出現難以解決的經營問題時,第一時間想的自然是抽貸,在通知期限內還不上錢,那肯定是要向法院提出查封請求的。
關鍵是陳大光,他管理的資產又沒有抵押出去,陳江河籌措贖金又是以個人名義相求,基本上影響不到他,趕在這個節骨眼兒上變更公司名稱,這叫什么?這叫落井下石,這叫傷口上撒鹽。
“忘恩負義,忘恩負義的狗東西。”駱玉珠指著陳江河說道:“當初他從監獄出來,你就應該聽我的,不讓他進集團工作,搞到現在反咬我們一口。還有陳金水,他那么精明,難道看不出陳大光的野心嗎?還把陳東和陳茜的股份交給他代持,要我說,老頭子就是想讓陳大光搞亂玉珠集團。”
陳江河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其實他很想說這里面就沒你的責任嗎?不過說了有用嗎?沒用!而且駱玉珠現在還是個病人,身體沒有完全康復,尤其是她的膝蓋,因為受到綁匪的折磨老毛病更嚴重了,所以他只能做縮頭烏龜,任駱玉珠發泄。
剛才說到玉珠集團,駱玉珠一想到玉珠集團沒了,以后只有大光集團,她的名字也將成為義烏人茶余飯后的笑料,頓時怒從心起,拉開床頭柜下面的抽屜,取出手機撥通一個號碼。
陳江河問道:“你給誰打電話?”
“陳大光。”
“你這是……你別……”
他想阻止,但是駱玉珠兩眼一瞪,他嘆了口氣,選擇暫避鋒芒。
這事兒能怎么辦?硬剛搞不好加重駱玉珠的病情,要知道醫生所謂的好好休息也包括情緒上的放松,更何況建海外倉確實是他的鍋,如果不是他執意上馬,玉珠集團也不會落得這般下場。
浙江義烏,新科路的一家茶樓里。
穿著大紅色旗袍的女服務員舉止輕柔,雪白的手腕在茶盤上穿行,煮水,凈杯,置茶、入水……一氣呵成,整套動作行云流水,曼妙美麗,香氣升騰間,叫人不得不贊一句人好,茶也好。
林躍接過女服務員奉來的茶水,放在嘴邊先聞香,然后輕啜一口。
“唔,香而不俗,回甘十足,非常不錯。”
聽到他這樣講,陳大光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揮揮手,示意女服務員退下。
林躍把茶杯放下:“請我來喝這么好的茶,說吧,什么事?”
陳大光說道:“別多想,這次約你出來呢,就是單純地想表達一下謝意。”
“謝我?謝我什么?”
“我聽巧姑說了,那天駱玉珠去找陳金水施壓,你幾句風涼話就把老頭子氣進了醫院,這才保住了我管理的那些資產,這一回你可是幫了我大忙,當然要鄭重地表達一下謝意了。”
林躍敲了一下茶杯:“你忘了,陳金土可是被我送進監獄的,來感謝我,你爸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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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大光被噎了個半死,在心里滴咕道,這家伙可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林躍說道:“其實,不應該你跟我說謝謝,應該我跟你說謝謝。”
“為什么?”
陳大光被他搞迷湖了,心想自己除了每天詛咒他英年早逝,洞房不舉,天天吃飯硌到牙外,上廁所忘帶紙,好像沒有做過對他有利的事,他為什么要謝自己呢?
林躍瞇著眼睛看了他一會兒,點著茶桌說道:“當然是因為你讓玉珠集團這個名字成為歷史了。”
讓玉珠集團成為歷史,這也是陳大光最自豪的事。
十年前他學別人搞條子,是比誰掙的錢多,十年后的今天,他是玉珠集團的掘墓人,讓陳金水親眼見證他是怎么摧毀陳江河的半生心血的。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嘛,玉珠集團,駱玉珠,哼,我早就看這個名字不順眼了。”陳大光端起茶杯:“那就讓我們以茶代酒,慶祝玉珠集團成為歷史。”
林躍呵呵一笑,伸手去端茶杯。
但就在手指即將碰觸杯壁的時候,陳大光的手機響了。
“是駱玉珠……”
林躍沒有說話,向前招手,示意他接電話。
“喂,是玉珠姐啊,你還好吧?”
“我這也是逼不得已啊,你是不知道,一聽銀行把集團辦公大樓給查封了,那些要退貨的、催款的都堵到我家門口了,我要是不拿出一個態度來,就這幾個廠子也別想保住,你說是不是?”
“親兄弟明算賬,早前說好了的,這部分是陳東和陳茜的資產,有資源和渠道呢,大家一起賺錢,沒資源和渠道呢,那就盈虧自負,好聚好散。鬧到現在這一步,我也不想啊。”
“我陳大光怎么會是那樣的人,反正海外倉也沒有了,你跟雞毛哥回來就是,咱們一起干,我保證不會虧待你們的,以前我剛從監獄出來那會兒,是你和雞毛哥不嫌棄我,這樣的恩情,我一輩子都記在心里。”
林躍笑呵呵地看著跟駱玉珠耐心講話的陳大光,感覺蠻好笑的。
前些天她打電話過去借錢,陳大光直接懟了一句“你有病吧”,今天就換了一副老好人的嘴臉。
是因為把玉珠集團的名字改成大光集團愧疚嗎?
不是,是因為心態不一樣了。
陳大光成了身價過億的老板,而陳江河和駱玉珠……企業沒了,家也沒了,變成了無家可歸的窮光蛋。
“你們一起干?”
待陳大光掛斷電話,林躍一面端起茶壺倒茶,一面看似隨意地道:“就像駱玉珠對你那樣?搞行政?坐冷板凳?干臟活兒?”
“呵呵,什么都瞞不過你。”
陳大光說道:“我要將她和陳江河帶給我的屈辱如數奉還。”
林躍自顧自地喝干杯子里的茶水:“那你可能要失望了。”
“失望?你是說她跟陳江河不會上當嗎?”
“很快你就知道了。”
做為一個合格的謎語人,他無視陳大光炙熱的視線,一拍茶桌站起來:“天黑了,我約了陳婷婷的父母談婚禮細節,好意心領,晚飯就免了。”
他就這么走了,留下陳大光一個人坐在那里,不上不下的,像一條晾干的咸魚。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你現在很牛,我惹不起你,我就不信你能一直牛下去,等到時機成熟那一天,我一定會把你像陳江河一樣踩在腳下,不……我要把你踩進糞坑里。”陳大光在心里如是說。
林躍很清楚陳大光打得什么算盤,向他道謝不過是緩兵之計,以免駱玉珠和陳江河完了,他空出手來收拾資產規模縮水超過二分之一的大光集團。
一呢,不看僧面看佛面,有巧姑在,陳玉蓮絕不可能坐視他趕盡殺絕,二呢,借著倆人共同的敵人完蛋,請喝茶吃飯洗澡一條龍來套套近乎,麻痹一下他,這樣一來就能做到雙保險了。
其實陳大光不這么做,林躍也不會動他,這小子在駱玉珠手底下總想著搞小動作賺外快,現在大光集團由他管理,那自然是要卯足勁兒干的,陳東和陳茜正需要這么一個拉磨的主兒呢。
他越是要向世人證明自己不比林躍和陳江河差,林躍就越開心。
又一周過去。
呼……嗤……
客機降落在跑道上,引擎釋出的熱流把空氣都烤得變形了。
十分鐘后。
通往候機樓的通道里,陳江河拉著行李箱走在前面,王旭推著輪椅走在后面。
陳江河拿出手機一看,發現陳路給他打了好幾個電話,便撥過去放到耳邊。
少時,連線接通。
“喂,陳路,怎么打那么多電話?不是告訴你了嗎?飛機上不能接打電話。”
“爸,你們落地了嗎?”
“落地了,我正跟你媽往外面走呢。”
“你們在里面多等一會兒,先別出來。”
“為什么啊?”
很快陳江河就知道為什么了,因為一走出通道,閃光燈的光芒便鋪天蓋地而來。
“出來了,出來了,陳江河出來了。”
“還有駱玉珠。”
“那個是王旭。”
一群媒體記者圍在出口左右,有的拿著相機在拍,而來晚了,沒占到好位置的人在往前擠,搞得保安怒喝連連,要他們往后退一點,別擋路。
在更遠一點的地方,陳路和巧姑一臉焦急看著他們三個。
原來是這么一回事。
玉珠集團作為義烏的明星企業,雖說大家知道駱玉珠得罪了林躍,對于玉珠集團走下坡路做好了心理準備,可是誰也沒有想到,幾乎是一夜之間,一家數億規模的企業就這么倒了。
溫水煮青蛙和地震式塌方帶來的熱度自然是不同的,也就不難理解為什么來了那么多記者。
“陳江河,陳董,聽說玉珠集團已經實質破產,這件事是不是真的?”
“陳董,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您能跟我們談談嗎?”
“陳董,有消息說您在西班牙遭遇了綁架,是真的還是假的?”
“陳董,陳大光將玉珠集團改名大光集團這件事你怎么看?”
人還沒到出口,記者們的問話便如潮水一般涌來,搞得同下飛機的乘客一臉煩躁。
都走到這里了,難不成還要退回去?那也太丟人了,陳江河只能硬著頭皮往前走,一面說著“請讓一讓,這個無可奉告。”試圖讓前方聚集的記者知難而退。
后面駱玉珠陰著臉王旭:“這些記者怎么知道我們什么時候落地?”
確實,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
他們回國的事沒有告訴除親人以外的人,機場候機的時候也是戴著口罩和帽子,但是為什么一落地,就看見這些記者仿佛知道他們會乘坐這架航班回國,一窩蜂地在出口守候。
是誰呢?是誰把這個消息泄露出去的?
“林躍,一定是他!”
駱玉珠恨得牙癢癢,在她看來,只有林躍有足夠的能量查到他們的回國信息。
而王旭想到的是另一個人。
“媽,會不會是陳大光?”
巧姑是知道他們搭乘哪一個班次的航班回國的,難保不會在陳大光面前說漏嘴。
之前打電話的時候,那家伙一口一個玉珠姐地叫,天知道會不會表面君子,背后小人。
駱玉珠點點頭:“也不無可能。”
“讓讓,你們讓一讓。”
陳江河一邊擺手,表示自己拒絕采訪,一邊用力推搡前面的記者。
“陳董,您會不會起訴陳大光?”
“陳董,請問您的下一步計劃是什么?會重建玉珠集團嗎?”
陳路也在后面大聲叫著“爸,媽”。
駱天寶在關鍵時刻發揮了作用,到底是當過兵的人,力氣和身手比普通人要強,在他的幫助下,陳江河三人順利離開通道,然而就在他們以為媒體記者會追上來,準備加速離開的時候,前方區域豁然開朗。
陳江河愣了一下,急抬頭望去,和對面男子對上眼,方才知道那些記者為什么沒有追上來,因為擋住他們去路的不是別人,正是林躍。
他不是一個人來的,還帶著邱巖和楊雪。
駱玉珠也看到了這一幕,臉色為之一變。
“這些記者是你找來的?”
難纏的小鬼退下,大boss出場,她想當然地認為剛才把他們窮困潦倒的形象拍下來的記者是林躍找來的,而不是陳大光在背后使壞。
林躍只是微笑,不說是,也不說不是。
這樣的態度進一步激怒了她。
“你用卑鄙手段搞垮玉珠集團,還通知記者來堵我們,林躍,你就是無恥小人。”
林躍還是不說話,笑吟吟地看著她。
記者們反而沸騰了。
有幾個壯著膽子走到前邊:“駱女士,你說林先生用卑鄙手段搞垮玉珠集團,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玉珠,玉珠,你冷靜一點,王旭,趕緊推著你媽走。”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陳江河不愿意再跟林躍起沖突,因為這太難看了。
“王旭,別聽他的。”
駱玉珠一瞪眼,本想推她離開的大兒子停了下來。
那邊駱天寶也攔住想要親自動手的陳江河。
后方記者一看她臉都不要了,也硬著頭皮圍上來。
法不責眾嘛。
一個兩個招惹到林躍,結果很可能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一群人這么干,他總不能把大家都滅了。
閃光燈連續,拿著話筒的記者恨不能把話筒懟到駱玉珠嘴里。
“駱女士,請您把話說得再明白點好不好,您說是林先生搞垮玉珠集團的?”
“沒錯。”駱玉珠怨毒地盯著林躍:“是他在背后扇風點火,挑起西班牙商人對玉珠集團的恨意,并雇傭黑幫把我先生綁架勒索贖金,從而導致財務危機爆發,最終走到這一步。”
說完一指林躍:“是他,都是因為他!”
她也知道現在的做法跟潑婦罵街沒兩樣,實在不是一個體面人該做的事情,但是有句話說得好,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如今玉珠集團垮了,房子、車子都沒了,說無家可歸并不過分,搞不好后續還要面對上門討債的債主,在西班牙的遭遇本來就很憋屈,剛剛下飛機又被媒體記者勐拍,面子里子銀子全沒了,眼下的她,還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嗎?
所以干脆豁出去了,就算是死,也要吐姓林的一身口水。
“姓林的,這可是你在電話里親口告訴陳江河的。”
記者們一聽這話,將目光對準落在后面的陳江河,想知道這位從云端跌落泥潭的飛天雞毛會怎么回應他老婆的話。
駱天寶晃了晃他的胳膊:“姐夫,這件事……真是他做的?”
陳江河看看這個,瞧瞧那個,面對那些逼人的目光,重重地嘆了口氣,輕輕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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