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躍點點頭,先露出滿意的笑容,幾個呼吸后又變幻沉吟之色:“不過我聽茜茜說,她在貴行這兩個月工作得并不開心。”
程行長表情一滯,多少有點尷尬。
“茜茜,你那師父叫什么來著?”林躍轉頭問。
“啊?”
馮茜茜還沒從震驚中緩過來,意識到他們看向自己,頓時有些不知所措。
至于姐夫和程行長剛才說的話……她是一句都沒聽進去。
王姐碰碰她的手,小聲提醒道:“陶紅剛。”
“啊,是,陶紅剛,陶紅剛是我師父。”
“對對對,就是這個陶紅剛,我得當面謝謝他啊,茜茜沒有來銀行工作前一直吵著要減肥,卻怎么減也減不下去,來銀行兩個月,人變得更苗條了,晚睡的壞習慣也改掉了。”
“呵,呵呵,呵呵呵……”
程行長臉上的尷尬更濃了,這陰陽怪氣的調子,只要不是傻子,都聽得出里面的挖苦之意。
甭管是身上的肉掉了,還是睡眠不足,只能說明一件事,那就是陶紅剛給馮茜茜安排了大量工作。
“程行長?”
林躍笑瞇瞇地看著他。
“小王啊。”
程行長還是很上道的,轉頭沖王姐使個眼色。
客戶就是上帝,為了能伺候好財神爺,把陶紅剛叫過來道個歉,表個態什么的,算得了什么?
低三下四,求爺爺告奶奶,心里麻麻批還要笑臉相迎的事,這可是每一個攬儲員的必修課。
王姐轉身走出貴賓室。
其實陶紅剛就在門外,因為后面又來了幾個跟他一個職級的同事,想知道這大客戶是什么來歷,場面有點混亂,王姐這邊呢,程行長就遞了一個眼色過來,她立刻付諸行動,可以說殺了外面偷聽的人一個措手不及。
“陶紅剛,行長叫你。”
“叫我?”
陶紅剛看看身后帶著點幸災樂禍的同事,整理一下自己的西裝,硬著頭皮走進貴賓室。
“行長,你找我?”
“小陶啊,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馮茜茜的姐夫,愛蒙證券的顧磊顧經理,他可是咱們行的大客戶,這次呢,來簽合作協議,順便看看茜茜在咱們這里工作適應不適應,我想你是他的師父,這方面應該更有發言權。”
陶紅剛在心里罵了一句老狐貍,瞧這話說的,滴水不漏,誰也不得罪。
“啊,呵,顧先生……您好。”
他伸出手去,想要跟林躍握手,哪里知道對方動都沒動,停頓有三秒鐘,只能干笑兩聲,把手收回去。
“顧先生,程行長,我可以負責任地講,茜茜是我帶過的實習生里天賦最高,學習能力最強的,更重要的是,她踏實肯干,思維敏捷,常常能夠舉一反三,觸類旁通,而且能夠和同事們打成一片,平時幫了我很多,只怕我這個做師父的,再有兩個月就得面對她青出于藍勝于藍的結果了。”
瞧這話說的,馮茜茜都驚呆了。
怎么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這么多優點呢。
陶紅剛這睜眼說瞎話的功夫,臉皮是真厚啊!
“編,繼續編。”林躍一點不給他面子,看看手表,冷冷地瞥了程行長一眼:“程行長,我時間挺緊的,也就不賣關子了,這合同可以給你們行,但必要條件是他給我走人。”
陶紅剛臉色一變,全沒想到這小子一點面子不給他留:“行長。”
他看看程行長,程行長面無表情。
“顧先生……”
他又看看林躍,林躍同樣一臉冷色。
“茜茜,茜茜,你幫師父說說好話,說說好話成不成,這些天來是師父做的不對,師父給你道歉了。”
說起來,陶紅剛也是個能屈能伸的主兒,剛才還把馮茜茜訓成狗,現在又低聲下氣求她美言:“你知道的,師父還有房貸車貸要還,孩子也才上小學,如果丟了銀行的工作,我們全家都要喝西北風的。”
“姐夫……”
馮茜茜還真動了惻隱之心。
林躍瞪了她一眼,轉頭看向程行長:“程行長,就我能給你提供的業務體量,放在稍微小一點的城市,給茜茜搞著副行長當應該不難吧,這里只是讓你裁一個人就這么難?”
程行長猶豫不決,他是傾向于裁掉陶紅剛的,但是吧,這事兒傳出去不好聽,容易在銀行內部造成不好的影響,最后大家都這么玩兒,身為行長的工作還怎么展開,另外,陶紅剛也是黃海銀行的老人了,要說關系,還是有一些的。
“走吧,茜茜,我帶你換家銀行,有這個在,不愁找不到工作。”
林躍起身要走,程行長一臉苦色:“顧先生,真要做到這種地步嗎?你這樣……我跟 “好吧,那我就給你一個交代。”
他拿出手機放到茶幾上,撥通一個人的號碼,按下免提鍵。
很快,連線接通。
“喂,你好,請問找誰?”
“是葉先生嗎?”
“我是。”
“我是黃海銀行的工作人員,想跟你求證一下,兩個月前你是不是在銀城路分行辦理了一項抵押貸款業務?”
“沒錯。”
“那一直跟你對接的人是不是叫馮茜茜?”
“是叫馮茜茜,小姑娘挺努力的,怎么?這筆貸款是出了什么問題嗎?”
“沒有,就是跟你核實一下信息,謝謝啊。”
林躍掛斷電話,看向程行長。
“程行長,我問你,既然是茜茜跟進的業務,為什么業績算到了陶紅剛頭上,請你給我一個解釋。”
“陶紅剛!”程行長看向自己的老部下:“這事兒……是你干的?”
“行長……這,我……”
陶紅剛能夠讀懂程行長的心意我幫不了你了。
“小陶啊,你也是咱們行的老員工了,怎么會?唉,你準備準備,明天去人事部辦離職吧。”
“行長……”
陶紅剛一臉沮喪,不過很快變成了氣憤,咬牙切齒地看著搞黃他工作的人。
林躍毫不在意,沖馮茜茜說道:“看到沒有?投訴有沒有用關鍵要看發起投訴的是什么人。”
貴賓室外面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邊替陶紅剛默哀,一邊打定主意,是時候和馮茜茜搞好關系了。
能夠決定跟哪家銀行簽合約的證券公司高管,有這樣的姐夫,他們可得罪不起。
傍晚,天邊飄著幾朵火燒云,遙遙相對的東方,一架客機飛向南方,機尾劃出一縷澹澹的白痕。
寶馬車駛入萬紫園小區,在靠近會所的停車位停下。
林躍和馮茜茜從車上下來,朝顧家所在的單元樓走去。
馮茜茜眼睛里有著不加掩飾的仰慕,總覺得隨著時間推移,他身上讓人好奇和驚訝的地方越來越多,再也不是馮曉琴嘴里的廢物點心:“姐夫,你還沒告訴我怎么進了愛蒙證券,還就職高級管理崗的。”
剛才她就在車上問過這個問題,但是她的姐夫從儲物箱里拿出一套后的化妝品給她,要知道這可是她看了很久都舍不得買的東西,一套2000多人民幣,當初在便利蜂打工,一個月工資才3000出頭,根本用不起。
她被禮物轉移了注意力,就把這事兒忘了,直到車子駛入小區,看到已經變成望星閣的會所,聯想起被史老板擺了一道的姐姐,又聯想到中午打電話的時候姐姐告訴她被辭退的事,進而憶起剛才的對話。
“這個……很重要嗎?”林躍看著望星閣門口豎的牌子說道。
馮曉琴因為助紂為虐,被小區居民扔菜葉子丟雞蛋,連帶著跟她狼狽為奸的張老太也被排擠,再去小廣場跳舞,沒一個人愿意做她的舞伴,那么史志偉呢,自然沒少挨罵。
為了緩解壓力,他就弄了這玩意兒,上面貼張通告,內容是說老年活動室會建,但是要晚一點,請各位阿公阿婆給他一點時間。
用屁股想想也知道,這就是緩兵之計了。
人的情緒和打仗一樣,再而衰,三而竭,史志偉就是利用了這一點,以后再搞點打折券和洗腳券拉攏分化一番,問題就不大了。
馮茜茜也看到了告示牌,不過沒有在意。
“上次你說姐姐做了對不起你的事,直到現在還沒告訴我,你……是不是騙我啊?”
“時機到了你自然會知道。”對于第二個問題,林躍再次打太極,不過對于第一個問題,這次沒有轉移她的注意力。
“為什么加入愛蒙,還拿到了項目經理的職務?其實很簡單,因為在另一個世界我就是干這個的。”
換成別人,肯定會對他的說法嗤之以鼻,認為他在騙人,馮茜茜不一樣,關于前世今生的話聽得多了,潛移默化地當真了。
“姐夫,那你說前世虧待了我,究竟……你虧待了我什么?”
她的嗓音有點顫抖,因為這個問題她想了很久,也想過很多可能,很期待,也害怕,畢竟他們的關系挺那啥的。
林躍勐然回頭:“你真想知道?”
她嚇了一跳,頓住腳步,臉色變了幾變后點點頭:“想。”
林躍繼續往前走:“上一世我跟你……有一個孩子,但是因為這樣和那樣的原因,我沒法娶你,甚至不能公開承認跟孩子的關系。”
后面的話他沒說,前面的話也很籠統。
太陽落山了,單元樓縫隙吹過的風帶走一絲夏日的悶熱,也揮去行人心頭的煩躁,還帶來一陣竊竊私語,那是前方涼亭下幾個老太太在互相埋怨,如果當時聽了顧老師的話,也不會被史老板和馮曉琴騙了,這一個公公,一個兒媳婦兒,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也難怪盛傳顧磊看不上馮曉琴,要不是為了小老虎,早就跟她離婚了。
林躍繼續往前,馮茜茜站在原地,兩個人的距離越拉越遠。
她想過被始亂終棄的可能,卻沒想到事情比她想的還離譜,前世的兩個人居然有孩子,而且聽起來是她一個人在撫養。難怪他會說虧欠了她,這事兒……是挺過分的。
如果他說在上一世,他們是戀人,因為高中畢業上大學分手,又或者大學畢業后各奔東西這種展開,她還會有所懷疑,但是上面的話,她信了,因為這無異于在給自己貼“渣男”的標簽,甚至有把這些日子以來給她的好印象摧毀的可能。
這么說來,他們上輩子是夫妻?地下夫妻也是夫妻,只是不被法律認可罷了。
馮茜茜沒有回家,就在涼亭旁邊的長椅坐下,怔怔地看著小廣場中間的噴泉。
真有覺醒前世記憶的人嗎?這種超自然的事……
如果是真的,那以后該怎么面對他?再續前緣行不行?他又是什么意思?姐姐呢?姐姐知道了,那還能做姐妹嗎?
涼亭里的老太太對著她的身影指指點點,不知道在講什么,放在以前,就算不說幾句難聽的,也會給他們翻個白眼什么的,今天不一樣,她根本沒有心情搭理那些人。
與此同時,上海國際花園。
顧清俞的房子里。
顧清俞推開房門,走進屋里,看到家中沒有亮燈,還以為施源沒有回家,便換上拖鞋打開客廳的燈,一回頭,就看到正對房門的單人沙發上坐著一個人。
“施源?你回來了怎么不開燈?嚇死我了。”
她帶著驚魂甫定的表情長出一口氣,把包掛好后走到茶幾前面,看著一副沉思模樣的丈夫。
“怎么了?魂不守舍的樣子。”
“你回來了。”施源兩手捂住鼻子,抹了一把臉:“有個事……我想……”
“有事?什么事?干嘛吞吞吐吐的?”顧清俞在他身邊坐下:“是工作上遇到解決不了的難題了嗎?跟我說說,或許我能給你提提建議什么的。”
說起施源去愛蒙上班這件事,她是不喜歡的,但是架不住華永瑜望兒成龍的心情啊。
在婚姻觀的問題上,她的心態還是挺積極的,既然勸不住,那就只能選擇支持和相信了,畢竟施源也保證了嘛,安安分分上班,踏踏實實工作,不做出格的事。
之前在報喜宴上,顧磊講施源不是自尊心太強,是自卑,她是認同這個說法的,也知道弟弟說的對,女強男弱,而男方又不甘如此,這是兩人婚姻的致命缺陷,她想克服這個困難,那么在工作的問題上只能讓步,想著只要施源能夠證明自己,找回自信,以后的日子就好過了。
“不是難題。”顧源搖搖頭:“我今天在班上遇到一個人。”
“遇到一個人?誰呀。”
“顧磊。”
“顧磊?”顧清俞吃了一驚:“他跑愛蒙去干什么?”說完這句話臉色一變:“是去為難你的?”
“不是,他去愛蒙應聘。”
“應聘?你在開什么玩……等等,是辛迪?”
辛迪能把施源這個沒有行業經驗的小白招進愛蒙,要說再咬咬牙,把顧磊也搞過去,不是沒有可能。
“不是,顧磊是愛蒙的大老板,皮特總帶去的。”
“皮特杜?怎么可能!你看錯了吧。”
施源說道:“不會錯的,不信你可以問辛迪,大老板給的職務是項目經理,但是享受總監待遇。”
“施源,你今天……怎么了?”
顧清俞還是不相信,本來顧磊進愛蒙就是一件讓人驚掉下巴的事,項目經理總監待遇?這還是她的弟弟嗎?
施源什么都沒說,拿出手機撥通辛迪的號碼,聽到等待音后推到顧清俞面前。
電話接通。
“喂,施源?這么晚了打電話,是有什么事嗎?”
“師父,是我,清俞。”
顧清俞跟辛迪說了幾句話,然后掛斷電話。
施源仔細觀察她的表情,確定沒有偽裝后說道:“顧磊進愛蒙的事,真的不是你安排的?”
按照妻子對小舅子的描述,他不認為顧磊能憑自己的本事得到大老板的提攜,關于這件事,他糾結了很長時間,因為他懷疑顧磊加入愛蒙這件事的背后有顧清俞的影子。
那么問題來了,如果顧磊入職愛蒙真是顧清俞的操作,她為什么要這么做?是沖著辛迪去的?還是沖著他去的?總之整個下午他都是在糾結與猜測中度過的。
顧清俞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你以為我能說服皮特杜讓一個沒有行業經驗的中專生去做項目經理,還享受總監待遇?我要有那么大的能量,現在就不是我聽趙總的,是趙總聽我的了。”
講完她不再理睬施源,甩甩頭發,拿出自己的手機走到陽臺前面,看著街景撥通家里的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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