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她不會死了吧?”
馮大年往前湊了湊,卻又不敢太靠前。
馮茜茜拉了他一把,走到張老太跟前,探著頭往人堆里看。
“馮茜茜對吧?馮曉琴的妹妹是嗎?你別走,這都是你干的。”一個跟張老太關系不錯的紅衣老太婆抓住她的手腕不放。
“你放開我。”馮茜茜甩了兩下沒有甩脫,用手去推紅衣老太。
本來被馮大年撞見她給顧家說好話就有點心慌,現在張老太倒地不起,一副要掛的樣子,再加上被人抓住,說不慌那是不可能的,她再不懂法也知道,張老太真要死了,起碼得賠些錢,而老家伙死的概率是很大的,因為早在半年前小區就有張阿婆得了卵巢癌的傳言。
“大家快來抓住她,別讓她跑了。”紅衣老太婆這一喊,旁邊愣神的兩個老太太上前揪住馮茜茜的衣服,不讓她離開。
馮大年急得不行,在后面大喊。
“你們放開她,放開她……”
毫無疑問,他的喊話起不到任何作用。
這小子也是個慫貨,對家里人一副逆賊臉,面對這些老太太就萎了,因為他很清楚,家里人包容他,而同齡人體格好,抗揍抗摔恢復力強,老頭兒老太太就不一樣了,稍微用點兒力可能就趴地上起不來了,送進醫院一檢查,全身部件沒一處好的,能在里面住到你破產這是他把同學打成腦震蕩,馮曉琴賠了5萬塊后得到的經驗教訓。
“放開她,我說……放開她。”
差不多的意思,但是嗓音變了,紅衣老太婆下意識瞄了一眼,不由微微愣神,抓住馮茜茜的手力道一瀉。
是顧老二。
顧老二來了。
人的名樹的影,敢把張老太告上法庭,勞斯來斯說砸就砸,能當著全家人說我就出軌了,你們能拿我怎么樣?這種混不吝的角色,老流氓都不敢輕易招惹的,畢竟 其他幾人也紛紛放手,馮茜茜得以擺脫,拍了拍因為撕扯起褶的衣服,回頭望林躍叫了一聲“姐夫”,現在大庭廣眾之下,她當然不敢直呼老公。
“你怎么回來了?”
“我回來看看小老虎……這怎么回事?”
馮茜茜瞄了一眼背著書包站在通往單元樓的便道邊緣的小老虎,把之前發生的事講了一遍。
“姐夫,我……我沒想到她會……”
林躍擺擺手,打斷她的自責,迎著馮大年仇恨的目光向前。
馮茜茜注意到了弟弟的表現,趕緊走過去把人拉到一邊:“大年,你要干什么啊,別添亂成不成。”
“添亂的人是你。”馮大年望林躍的背影說道:“她們議論顧家的事,要把顧士宏選下來,跟你有什么關系?你干嗎要替那個雜種說話。”
啪……
“雜種”兩字出口,馮茜茜想也沒想就給了他一巴掌,直接給馮大年扇懵了。
“你打我?你居然打我?”
“那是你姐夫。”
馮大年含恨說道:“我沒有這樣的姐夫,姐說了,他出軌,這婚是一定要離的!”
當著顧家人拉褲子被外甥嫌棄的一幕已經成為他的夢靨,每每想到這件事,他都恨不能一刀捅死那個讓他沒臉見人的王八蛋,其實就算沒有婚內出軌的事,他也會勸大姐離婚的。
“大年!”馮茜茜呵斥道:“你住口,大人的事你懂什么。”
“我不懂?好,我不懂,你懂行了吧。”馮大年咬咬牙,臉上滿是狠毒與倔強,轉身走了。
誰是不懂的那一個?
馮茜茜才是,因為簽完買房合同吃蒸汽海鮮的時候,大姐親口告訴他,三居室絕對夠一家人住,因為這個婚一定會離,到時候父母一間,他和小老虎一間,姐妹二人一間,三室,不多不少剛剛好,實在不行還有客廳呢。
他以為馮茜茜不懂,馮茜茜心說他才不懂,剛才那一巴掌,不是為大姐的丈夫打的,是為他的二姐的丈夫打的,無論馮曉琴和顧磊的婚姻離還是不離,姐夫始終是他的姐夫。
另一邊,林躍已經走到躺在地下的張老太跟前,而作為丈夫的張定國就在間隔一棟樓的地方下棋,接到電話后第一時間趕來這邊,倆人可以說是前后腳。
“你干什么?!”
他這兒只是分開圍在兩邊的老太太,沒做任何出格的事,穿著一件灰色夾克的張定國便伸手推他:“離我老婆遠一點。”
林躍沒有躲,反而挺肩迎上,于是做推人動作的老頭兒反而被對面來襲的力道逼退好幾步,要不是陪他一起過來的謝頂棋友扶了一把,搞不好就摔了。
“顧老二!你敢打人?”
林躍指指涼亭旁邊的白色鐵桿,上面安裝有攝像頭,電源盒閃爍的小紅點顯示,它正處于工作狀態。
“張定國,再敢亂說話,我會像告你老婆一樣把你告上法庭。”
老頭子看看攝像頭,氣勢弱了三分,他很清楚,剛才是他因為著急老婆出手去推人的。
林躍沒有搭理他,拍拍還在掐人中花裙老太婆:“你們這些人圍著她,阻擋了空氣流通,她就算還有口氣,也被你們悶死了。”
這話提醒了圍著張老太的人。
作為電視節目的最大受眾群體,老頭兒老太太們也算有點急救知識,聞言趕緊散開,給張老太一些呼吸空間。
而林躍不退反進,站在張老太身邊,居高臨下看著倒在地上,偶爾抽搐一下的老東西。
“別裝了。”
張老太沒有反應,倒是圍觀人群一頭霧水。
裝?他說張老太是裝的?開什么玩笑!
張定國憤而罵道:“你說的什么屁話?”
“張婷,上次我教你對付史老板的招很好用是么?這次反過頭來用到茜茜身上,仗著自己是絕癥病人的身份,能訛一個是一個對吧?”
張老太還是剛才要死不活的樣子,對于林躍的話充耳不聞。
但是圍觀的人群則由疑問變成了議論。
之前他砸勞斯來斯后,張婷住進了醫院,一住就是一個多月,醫藥費都是史老板出的,反正沒少拿錢,后來是馮曉琴從中調停,張老太和史老板的矛盾趨于緩和,就從醫院出來了,一直活蹦亂跳到今天,當時便有人尋思,張定國早不叫救護車,晚不叫救護車,偏偏在史老板把小區四門堵死的時候叫救護車,這是不是故意的?以報復史老板在法庭上對她的出賣?
現在看來還真是,為了報復史老板,老太婆和顧磊聯合,搞得史老板灰頭土臉,搭進去不少錢,這一陣子嘛,情況反過來了,老太婆又跟史老板穿一條褲子,開始報復顧家了,這老家伙……反復橫跳唻。
仔細想想的話,史老板出庭作證,她要報復,顧磊把她告上法庭,最后強制她在新民晚報道歉,兩口子丟人都丟到全上海了,像張老太這種人,能咽下這口氣?
顧磊最近一段時間不在萬紫園小區,她又不好去鬧顧士宏和顧家老太太,現在馮茜茜跳出來幫姐夫說話,那沒說的,在史老板身上用得很爽的招兒再來一遍,反正據說馮茜茜在銀行工作,收入還可以,而且小丫頭片子是幫顧家說話招來的麻煩,以顧士宏的性格,肯定不會袖手旁觀。
“哎,還是那句話,不是老人變壞了,是壞人變老了。”他居高臨下看著地面上的作死老太婆:“無兒無女,沒有傳承,你這種人活著,除了為醫院創收外,基本上已經沒有價值。”
這話很刺耳,那些老頭兒老太太沖他投來厭惡的目光。
張定國指著他破口大罵:“顧士宏怎么會生出你這樣的……畜生!”
畜生?
林躍嘴角浮現出一抹詭異的笑容,也不答話,轉過身去走到馮茜茜身邊,拉起她的手就往單元樓走。
“把人弄成這樣,還想一走了之?”紅衣老太去攔他們,然而就在這時,小廣場東邊的花叢里簌簌作響,嗖地竄出一道黑影,直接撲到紅衣老太的背上。
只聽啊得一聲慘叫,她被壓倒在地。
注意力放在張老太身上的人循聲望去,頓時臉色大變,不由自主地往外側散開。
而林躍也拽著馮茜茜閃到一邊。
嗚汪……
伴隨低聲嗚咽,黑影將紅衣老太撲倒后,直接由逃散的人群空隙竄過去,對準倒在地上裝死的張老太的大腿一口咬下去。
啊……
啊……
嗚……嗚……呃……呃……
凄厲的叫聲與狗的嗚咽傳開,周圍的人看著不斷撕扯張老太大腿上的肉,并把人拉得不斷位移的拉布拉多犬,嚇得臉都白了。
“滾開,滾開,滾開……”
張定國試圖把狗趕走,可是任 憑他如何吼叫,那狗不為所動,就是對著張老太一口一口撕扯,前后不過十幾秒鐘,已經把老家伙的腿咬得血肉模湖,張老太吊著嗓子嚎了兩聲,在疼痛刺激下爬了起來,只是沒挪幾步,就又被狗子撲倒在地不斷撕咬,用手拍了狗子幾下后,她漸漸地沒了反抗的力氣,倒在地上不斷抽搐,呻吟聲越來越小,偶爾動一下,也不知道是被狗子拉動,還是回光返照的掙扎。
“救命,救命……救救我老婆,你們救救她……”
張定國氣喘吁吁地跟周圍的人求助。
誰敢上?
快70公分高的大家伙,立起來不比成年人矮,而且看這兇勐的樣子,似乎是不把張老太咬死不罷休的,救她?就怕把自己也搭進去。
剛才被它撲倒的紅衣服老太婆嚇得褲子都濕……不,尿了,哆哆嗦嗦地從地上爬起來,面無人色,磕磕絆絆地往家的方向跑。
馮茜茜嚇得躲在林躍身后,死死地抓著他的衣服。
這狗她認識,或者說絕大多數萬紫園小區的人都認識,因為它正是史老板住的2號樓里做建材生意的山西人孫立發養的拉布拉多犬,昵稱“黑將軍”,平時孫立發帶著它出門從不拴狗繩,沒少嚇哭小區的小朋友,顧士宏也曾代表業委會出面,要他遛狗的時候把狗繩拴上,這樣很危險,但是孫立發毫不在意,依舊我行我素,哪怕有人打110投訴,警察來了也就警告幾句,接到的投訴多了,最多罰個200塊,200塊錢對孫立發、史志偉這種人而言算什么?九牛一毛,隨便罰,心疼算他們輸。
“走吧。”
林躍沒有幫她擋著視線,走到背過身去不敢看的小老虎身邊,把人抱起來后往單元樓走去。
也就三五個呼吸吧,隨著一陣刺耳的警笛聲,急救車開進小區,而黑將軍也很識趣地熘了,留下進氣少出氣多的張老太,被穿著白大褂的醫生推上急救車。
于是假裝病重成了真的病重,救護車的運作也不再是浪費醫療資源,實現了它的社會價值。
可憐孫立發得知消息趕到現場,被張定國一陣拳打腳踢后上了救護車,陪著趕往醫院。
救護車走后又來了兩輛警車,幾個人去找傷人的狗,兩個人去找當時在場的居民做筆錄,林躍和馮茜茜自然在列。
有監控錄像在,足以證明張老太是在裝病,想要趁機訛馮茜茜,而“黑將軍”是孫立發養的寵物,跟他們兩個沒有關系,警察當然不會為難他們,做完本職工作就走了。
“姐夫,嚇死我了,嚇死我了……”
眼見顧士宏去樓下打聽消息還沒回來,馮曉琴去睿思園小區三居室安排裝修事宜了,小老虎在屋里寫作業,馮茜茜摟住林躍的腰,一臉驚魂未定的樣子。
“怕什么,這叫賤人自有天收,也是我能想到的,張老太能夠回饋社會的最大價值了。”
“什么意思?”
林躍拍拍她摟著自己腰的手:“過幾天你就知道了。”
“姐回來一定會罵死我的。”她把頭枕在他的肩膀,好像這樣才能尋找到一點安全感。
不說后背傳來的感受,用耳朵聽,都能確認她的狀態,確實不是趁機膩歪他,是真的在后怕。
先是張老太裝死,她以為自己闖禍了,要賠很多錢,然后是勐犬沖出,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咬人,以前她就害怕那條大黑狗,現在一閉眼腦子里都是張老太慘叫的聲音。
“還有大年……我……我怎么打了他呢,我……我以后……”
到現在她還很迷茫,想不通自己為什么情緒失控打了青春期的弟弟,這一巴掌下去,姐弟倆人的感情怕是要砸。
她明知道馮大年最恨顧磊的,仔細想想,真不應該動人。
林躍把刀放下,掰開她的手,轉身扶著她的肩膀說道:“你不是一直想要知道我為什么說你姐做了對不起我的事嗎?”
她點點頭,兩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理智告訴她,接下來的談話內容很關鍵。
“馮大年……不是你的弟弟。”
“不是?”
馮茜茜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看著他,不自覺地往后退步,但是因為肩膀被按,身體自發性的動作沒有成功:“姐夫,你……你說什么?大年不是……不是什么?”
林躍湊近她的耳朵,一字一句說道:“你沒有聽錯,他不是你的弟弟,他跟顧寅一樣,是你的外甥。”
外甥?
外甥!
這個詞像一個乒乓球在她的腦海彈來彈去。
相處了十幾年的弟弟竟然不是弟弟,而是大姐的兒子?
“不會的,你搞錯了,一定是你搞錯了。”
她輕輕搖搖頭,兩眼呆滯地看著他,無法接受這樣的展開。
“你姐以前有個婚約對象是嗎?后來出車禍死了,可她還是執意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下來,你爸媽擔心她未婚生子的事傳出去,以后沒人娶她,將馮大年偽裝成自己的孩子以掩人耳目,于是你跟馮曉琴多了一個弟弟,這件事就連你都蒙在鼓里對不對?”林躍松開按住她肩膀的手:“你應該想得到,我在這件事上騙你沒有任何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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