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莫桑比克?”
林妙妙被他的說辭驚呆了:“我媽不是說去BJ出差嗎?怎么又去非洲了。”
林大為彎腰低頭,手肘搭在膝蓋上,搓了搓手,用帶有一點攻擊性的語氣說道:“她去非洲你不知道為什么嗎?”
林妙妙心里咯噔一下,有非常不好的預感,但還是故作輕松說道:“我怎么知道她去非洲干什么?”
“裝,還裝。”
林大為用手指點著茶幾說道:“你說了什么話你自己不知道嗎?樓上住的那位裴女士都跟你媽說了。”
他當時聽到這話,比在號子里蹲了一個多星期都難受。
他不像王勝男那么恨林躍,卻也絕對談不上喜歡,自己的女兒喜歡上這種男生,對方給不給得了她幸福先不談,身為父母就接受不了。
真是怕什么來什么,林妙妙緊握雙拳,又伸平手掌,輕輕地抖了抖,小心翼翼問道:“所以,她是去找林躍的父母了嗎?”
“你說呢?”
林大為的憤怒值又增加不少,然而比起王勝男來,還不是那么嚇人。
當然,這也同他的憤怒不只來自女兒,也來自老婆有關。
因為王勝男之所以下定決心玩一手釜底抽薪,去搞林躍的父母,而且能這么快辦好出國的手續,還有人在莫桑比克接應,都是源自歐陽健這位江州首富的幫忙。
自己的女人去聯系曾經追求過她的男性,是個腦子正常的丈夫心里都不可能沒有疙瘩。
另外還有一個前置條件,那就是他先失業,又被房地產公司騙,最后還進了號子,一蹲就是一個多星期,王勝男送他回家的路上講過,是歐陽健指點她申請行政復議才能這么快把他撈出來,他林大為在家里地位不高,但這不代表在外面也能不要臉。
“我……我就是隨口一說,免得錢三一她媽再去學校煩我,媽她……怎么就當真了呢?”
林妙妙當然不敢承認自己是……那應該是喜歡吧?反正她也說不上來,就是喜歡看他雕木雕,做直播,知道他和鄧心華不純潔的男女關系后很難受,被誤解急于澄清,上課走神患得患失,反正按照言情和偶像劇里的情節設置,應該就是那種心思了。
林大為說道:“我自己的女兒,我能不了解?”
早在春節的時候,看到她替嬌嬌鳴不平時就有傾心林躍的苗頭,不然他跟王勝男也不會決定高二下學期就來陪讀,力求把女兒的課余時間納入父母的掌控下。
“爸,你怎么……你怎么也跟媽一樣……我怎么可能喜歡……”林妙妙想解釋,又不知道該怎么解釋,因為腦海里過的那些話,連她自己都不相信。
“他呢。”
這兩個字音量低到只有她自己能聽清。
“這話等你媽回來你跟她說,你看她相不相信你。”
按照林妙妙的計劃,如果王勝男從裴音口中得知她說過的話,渾水摸魚行不通的話,就讓鄧小琪上門打斷,起碼能有一個緩沖區,她好視母老虎的偏執程度決定怎么做,現在王勝男不在,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不過對于林躍,恐怕接下來的局面就很難受了。
林大為一副懶得使心的樣子,揮揮手:“餓了的話你自己去樓下買點吃。”
講完往沙發一躺,繼續睡覺。
不在臥室睡,在沙發湊合,還有剛才的態度……
情況不對啊。
“爸,你沒事吧?”林妙妙試探道:“我闖了這么大的禍,你不給我上政治課嗎?”
林大為翻身瞄了她一眼:“上什么上,我連自己的事都弄不明白,而且以后都是你媽管你,我干嘛給自己找事做?”
“不是老林,你說這話什么意思啊?”
“我要跟你媽離婚了,明白了嗎?你愛干啥干啥,別來煩我。”
賭氣似地說完這句話,他背過身去,還把頭蒙上。
“離婚?你們之間……到底出什么事了?”
雖然她一向為林大為鳴不平,覺得父親在家里就是個受氣包,去年被母親打了一巴掌后更是認為王勝男早晚變成王頂男第二,但是得知忍功出眾,被林躍罵成狗的林大為要跟王勝男離婚,她還是很意外。
亂了。
全亂了。
她喜歡林躍的事被大人知道。
林大為和王勝男鬧離婚。
鄧心華租下了對門的房間為鄧小琪陪讀。
林躍和狀元郎成了鄰居。
王勝男一氣之下飛非洲去抄后路。
還有前小姨夫的近況。
她發現自己有點應付不來。
傍晚,夕陽的余暉染紅了天,東方的流云漆上夜的涼。
高二辦公室的老師們差不多走空了,除了唐元明,及他那個以能惹禍著稱的表侄。
“阿嚏。”
“阿嚏。”
歷史老師揉揉鼻子,一臉不爽:“說,是不是你在罵我?”
林躍說道:“當班主任有不挨罵的嗎?”
這話說得有些俏皮,卻是事實,小孩子多自我,尤其是叛逆期的青少年,管少了,難成器,管多了,不理解還算好的,背地里罵街,甚至跟老師動手的都有。
就比如眼前這位,做他的老師不能較真,較真能氣死。
當然,林大拿從不背地罵街,難聽的話當面就說了。
唐元明沒好氣地道:“我是讓你幫我拿主意的,不是讓你調侃我的,再說,這事兒還不是你起的頭,你要不在運動會上多嘴,我跟蔡瑩能走到今天這一步嘛。”
就在三天前,他去見了蔡瑩的父母,看起來準丈母娘對他有點意見,畢竟他是二婚,還比自己的女兒年齡大,但是擋不住蔡瑩自己愿意,而且她又是一個農村家庭走出的大學生,在家庭成員面前很有權威,所以就算當媽的不太樂意,也沒有辦法改變她的決定。
在這一點上,他其實很內疚,因為王頂男的關系房子被拍賣還債了,倆人就算結婚后也得租房子住,蔡瑩說這沒什么,以他們兩個的薪水和公積金,一起攢錢的話,不求大房子好地段,有個兩三年就能湊夠首付款了。
所以對于這個女朋友,唐家老兩口非常滿意,就連以前的同學知道了,都說他愛情運比一般人好,兩個媳婦兒,都是小自己好幾歲的女人。
當然,他今天來找林躍,不是為了婚房的事。
“什么時候領證?”
林躍并不意外倆人進展這么快,男女間的事吧,只要戳破窗戶紙,關系會有一個質的飛躍,何況唐元明和蔡瑩又是在一所中學教書,也算是知根知底了,在處理和王頂男離婚的問題上,更是相當于對男方人品的考察,這些都通過了,那下一步自然是開花結果了。
“下周吧。”
“不是吧,520?你也學那些小年輕玩浪漫?”
“這是蔡瑩的意思。”
“哦。”林躍恍然大悟,點點頭表示理解,老夫少妻什么的,會不由自主地寵女方。
“那什么時候辦酒?”
“暑假。”
林躍說道:“行,到時候我包一個大紅包給你。”
“得了吧你。”唐元明想當然地認為他所謂的大紅包是鄧心華給的“零花錢”
林躍聳聳肩,懶得跟他解釋,這里的紅包可不是一般意義上的紅包。
“你別打岔,說正事。”唐元明終于意識到三說兩說被他帶偏了方向。
話音才落,揣在兜里的手機響了,他皺了皺眉,拿出來一看,眼光微明,眼角上揚,似乎有些意外。
“你爸打過來的。”
歷史老師指指手機屏幕,語帶遲疑:“你最近……沒惹事吧?”
從網上爆出自己和鄧心華的親嘴視頻后,林躍就把林強夫婦的手機號碼、微信賬號、電子郵件什么的拉黑了,遠在非洲的兩個人只能利用唐元明做傳聲筒。
“應該……沒有吧。”
嘿,瞧他這副不確定的語氣,唐元明感覺頭有點大,當夾心餅干也就算了,最怕的是成為炮灰。
唐元明按下接聽鍵,把手機放到耳邊。
這時林躍沖他搖搖頭,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意思很明顯,不想讓林強知道表叔侄在一起。
“喂,表哥……”
唐元明無可奈何,只能遂了他的愿。
“哦,方便方便,你說。”
三分鐘后,唐元明的手放下,輕觸掛機鍵,然后抬起頭,一臉古怪地看著他。
“瞧你那表情,好像我又闖禍的樣子,我這幾天很老實好么。”林躍一本正經地道。
“是,你沒闖禍,闖禍的是林妙妙……她媽。”
唐元明很無語,追到非洲找別人爸媽這種事,也只有王家那群偏執狂干得出來。
“她?她怎么了?”
“林妙妙,她喜歡你!”
唐元明臉上的無語加倍,他真的搞不明白,聲名狼藉的表侄會有人喜歡嗎?還是他的前外甥女,問題的關鍵是,林躍對王家人可是一點不留情面,林妙妙怎么會喜歡他呢?完全沒有邏輯,更更關鍵的是,王勝男不僅相信了,為了掐滅這朵剛剛萌發的孽火,來了個直搗黃龍,她……她去非洲偷家了。
還成功了!
“啊?你說林妙妙喜歡我?不可能,不可能……別開玩笑了。”林躍故作驚訝,滿臉不解。
其實他比誰都清楚,學文科的女孩子嘛,都有一顆不安分卻又努力隱藏的文藝心,套用流行了很多年的那個詞,就是悶騷。錢三一的高冷總裁人設和自己的不羈浪子人設,誰更吸引她?答案顯而易見,如果所有的喜歡都能被理智支配,就沒有那些膾炙人口的愛情故事了,而有句話叫文學作品源于生活。
“不可能?她媽為了這件事都跑去非洲找你爸媽了。”
“王勝男?去非洲?哈哈哈哈……你真的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表叔。”
林躍裝得很像,也可以說演得很像。
“這是真的。”唐元明說道:“不然你爸為什么給我打電話?為了你們倆的事,王勝男跑到你爸媽的單位鬧了一場,這下好,連莫桑比克的政府官員都知道你老少通吃,黃黑皆宜了……咳,咳。”
他好像也意識到最后的兩個形容詞有一點幸災樂禍的意思,趕緊恢復嚴肅表情,正色道:“你爸已經答應了加納阿散西,同意你娶他女兒的事,這下我看你還怎么笑得出來。”
林躍果然笑不出來了。
臉往下沉,眼皮耷拉著,嘴角扯了又扯。
不過幾秒鐘后,他繃不住了,再次笑起來,而且是拍著桌子大笑。
“你還有心情笑?你還笑得出來?瘋了吧你。”
唐元明無法理解林強的行為,娶個黑人媳婦,想想遭老罪了,他更不理解林躍,這小子是要為了礦山出賣靈魂嗎?就看高中兩年干的那些事,這種人會向現實低頭,會甘當金錢的奴隸?
林躍笑到快岔氣才停下來,帶著一點點氣喘說道:“你覺得父母出賣兒女的事多嗎?”
這事兒不是沒有,但是放在獨生子女家庭……
唐元明搖搖頭:“很少。”
“那你覺得我爸媽會賣了我嗎?我再能惹事,那也是他們唯一的兒子。”
“是這么個理,可是……”
“很難理解嗎?他們答應和加納阿散西做親家就是‘廢物利用’,拿大酋長來應付王勝男,順便給我念念緊箍咒,以后少給他們惹麻煩。國內法律規定男性最低結婚年齡是22周歲,今年年底我才20周歲,想結婚也得兩年后,如果用學業為重做理由,還能再拖四年,這五六年下去,他們的工程早完工了,拿到職稱和薪水后往國內一躲,加納阿散西能怎么著?還能把我綁到非洲完婚啊?不過我要是真心喜歡阿貝納,繃到最后他們或許會順水推舟,絕對屬于進可攻退可守的操作,在這一點上,我爸可一點不傻。”
唐元明驚呆了。
“我說你這家伙怎么一肚子壞水,原來是家族遺傳啊。”
林躍沖他眨眨眼:“那我是遺傳林家的,還是唐家的?”
“唐家?”
唐元明不明白他說這話什么意思。
林躍說道:“你剛才還嫌我打岔轉移話題,這么快就忘了?嬌嬌的事,說是來征求我的意見,是想讓我做惡人出面,幫你拿回撫養權吧,畢竟再怎么說,孩子長大了也得叫王勝男的父母一聲外公外婆,你跟他們鬧得太僵不好,對么?”
唐元明訕訕一笑:“我就知道瞞不過你。”
“那你也一定知道我不會拒絕你。”
全被他說中了。
本身林躍就不待見王家人,那么眼下能讓王勝男和她父母不爽,他當然很樂意“做惡人”了,這便是唐元明的邏輯。
“等王勝男回來吧。”林躍站起身來:“明天上午我要去見一個人,課就不上了。”
他的課上與不上沒人在意。
“見什么人?”
“幫我收利息的人。”
丟下這句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他走出高二年級辦公室,消失在門那邊。
唐元明推推眼鏡,直覺告訴他有人要倒霉了。
是誰呢?
翌日,上午。
平安路,品茗軒。
香煙裊裊,流水淙淙。
淡淡的水汽在茶室一角升騰,散發涼意的同時,也為房間注入一點仙氣。
嘩啦啦。
房門推開。
服務員引著林躍走進房間,又輕輕地把門關上。
“約人的一方遲到,這有點不太禮貌吧?”光頭佬孟老板面露不悅,明明是對面的小子提議喝茶,卻讓他等了差不多半個小時,與其說失禮,不如講是故意惡心他,如果不是看在鄧心華的面子上,他早就抬屁股走人了。
林躍在他對面坐下,喝了一口茶才慢吞吞地解釋道:“我剛才去見了一個人。”
孟老板的表情更難看了。
“那人你也認識。”
“誰?”
“你老婆,傅紅華。”
孟老板嗅到一絲危險的氣味,別看他黑白兩道都吃得開,但這是因為有母老虎的父親壓陣,所以他的狀態是在外面耀武揚威,在家中低三下氣。
“你見傅紅華去了?見她做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