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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章 我可是正經直男

  康飛以為二狗子說這話,是因為怕自己瞧不起他沒錢,看他說話略猶豫的樣子,心里面嘆氣,這孩子生錯時代了啊!要是在五百年后,就憑借這張臉,混血清俊,妥妥走在大街上要被星探挖掘去做偶像派,不知道多少小姑娘要為他著迷,可惜了,生在大明朝軍戶人家,上頭還有哥哥,只能當個軍余……

  當下他就拍拍二狗子肩膀,故意睜大眼睛做生氣狀,“二狗子,我們是什么交情?一起尿尿和爛泥的交情,你要是個姑娘,我們就可以稱作青梅竹馬……放心啦!你哥哥嫂嫂不管你,康飛哥哥我以后養你,還給你找個姑蘇女做馬馬,你看可好啊!”

  他說著,伸手摟住二狗子的肩膀,“走,到蘇唱街聽書去,然后洗澡,吃下午……”

  這蘇唱街上,評彈、說書、唱戲、洗澡、茶樓各種享樂,比比皆是,更是江南梨園總局的所在,你說你家戲班子牛逼,人家就問你,有沒有在揚州蘇唱街唱過戲?有,那你就是真牛逼,沒有,對不起,哪怕你是閣老家的戲班子,大家也不認可……是整個江南頂兒尖兒的風流所在。

  兩人跑到蘇唱街聽了一段三國,然后混堂子洗了一把澡,叫個搓澡的把身上泥垢狠狠搓了,又叫了松子燒麥,鮮肉鍋貼,擦酥餅,鹽水鵝……老滋老味,躺在那兒一邊吃下午茶一邊讓修腳師傅給修腳,一直泡到天色擦黑,神清氣爽,去梨園總局聽戲。

  大明嘉靖年的時候,不管是賣鹽的還是唱戲的,還是老西們占據上風,徽州侉子略遜,西商里面張石洲是鼎鼎大名,其次才輪到徽商里的萬雪齋,西班里面,要數邵玉亭的玉亭春最響亮,其次便數徽班的鄭魁官、葛來官、汪琪官的三官慶,這兩家戲班子是頂頂有名的,當然,不管是西班,還是徽班,唱的都是南戲,這也是為什么蘇唱街叫做蘇唱街的緣故。

  康飛跟二狗子進了梨園總局,剛點了兩杯茶,還沒來得及擺譜兒,結果碰上了他老子戴春林,戴春林和幾個學里面的同學正和張石洲閑坐吃茶,從樓上一眼就瞧見兒子拽著他那個從小一起尿尿和爛泥的朋友二狗子,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戴春林是打心眼里面不喜歡兒子跟二狗子一起玩的,哪怕以前兒子有點傻,可他老戴家好歹也是廩膳生員,二狗子家卻是個赤佬……哪怕已經給康飛定了揚州衛指揮僉事鳳玘家的女兒親事,這不代表四爺就看得起赤佬。

  這個文貴武賤的傳統,其實他不是沒有原因的。

  從洪武爺爺開國,到嘉靖十年的時候,整個大明的軍功貴族人數大概超過了十萬,而進士的數量大約一萬多,舉人、廩膳生員大約兩萬多,還有吏員三萬多……光看這個比例,就能看出來為什么武人不值錢了,數量多,當然不值錢。

  一開始,四爺是認為兒子要強爺勝祖的,那么,學霸怎么能跟學渣玩呢?后來發現兒子不是讀書的料,未免就要遷怒,我兒子是被學渣給帶歪了……但是小孩子玩耍是不考慮這些的,大人越是攔著,小孩子越是要在一起玩,等后來康飛進入發育期,四爺發現兒子連普通貨色都不是,動不動拎著拳頭就要揍人,心氣也就下去了,算了算了,張家的小兒子到底還算老實……

  可是,現如今今非昔比,四爺他的兒子遇仙了,遇仙了啊!

  當年老張家的女人郭氏不正經,和揚州衛指揮使張恭滾了床單,在揚州城成了笑柄,人稱二張裹一鍋,本來,老張是個老實人,可沒想到,蔫人出豹子,有一天老張吃了酒,把指揮使張恭和自己老婆的腦袋全部割了,鬧得連南京兵部都派人來,最后,指揮僉事鳳家成了最大的贏家,以指揮僉事代行指揮使事,指揮使張家當初也是跟隨海西侯爺納哈出的嫡系,傳到這一代整整五代了,指揮使張家成了平民張家。

  老張殺上官這種事情,怎么看怎么不能容忍,但殺奸夫**這種事情,在大明朝是屬于被贊賞的行為,純潔民間風氣嘛!故此兵部老爺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獎不罰,百戶張家還是百戶張家。

  讀書人家,出去吹牛逼,講究的是我家數代沒有犯罪的男人,沒有改嫁的女人,張百戶家這種情況,但凡是個正經讀書人家,誰肯跟他家往來?

  張大郎為什么不大跟康飛親近?說到底也是這個緣故。

  不過這事兒到底過去許多年了,加上指揮僉事鳳家到底因為張百戶的事情受益,故此私下對衛所兵發過話,誰也不準再提張家的事情,這才慢慢淡化了。

  可淡化了不代表四爺不記得啊!

  當下四爺臉色漲紅,把茶盞往桌子上面一拍,砰一聲,把張石洲和幾個學里面同學都嚇了一跳,張石洲正要說話,這時候四爺騰一下站起身來,沖著樓下喊道:“戴康飛,你這個小畜生還不給我滾上來!”

  張石洲和幾個秀才齊齊往樓下看去,心里面都哦了一聲,這是春林家那個遇仙的兒子了。

  康飛被他老子一聲吼嚇了一跳,旁邊二狗子渾身一抖,顫聲道:“康飛哥哥,要不,我先回去吧!”

  他這么一說,康飛轉頭看了他一眼,“怕什么?我老子他又不吃人,再說了,他一個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秀才,咱們兩個還打不過他么?”

  二狗子被他這么一說頓時逗笑了,可隨后趕緊把笑容斂了,老老實實跟在康飛屁股后面,這也算是一種生存智慧吧!

  這時候康飛拉著二狗子上樓,走到戴春林他們桌前,大大咧咧喊了一聲,“老爸!”然后沖周圍幾個也喊了一聲,“諸位叔太爺。”

  這張石洲一張國字臉,除了眉毛稍微濃一點,也看不出什么稀奇,五十多歲老頭子的樣子,身上穿著一件不顯眼的道袍,完全看不出這是兩京十三省最頂尖的大財主。

  戴春林這時候看兒子還拉著二狗子的手,再看二狗子,唇紅齒白,有七八分像當年的郭氏,一時間忍不住,狠狠一拍桌子,“小畜生,好的不學,小小年紀,倒學會玩相公了……”

  康飛先是一愣,玩相公?什么意思?隨后頓時反應過來,當下一蹦三尺高,“老頭,你不要瞎說八道,我可是正經的直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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