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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章 憐子如何不丈夫

  康飛這一巴掌五指并攏成窩窩狀,有效擊打造成空氣沖擊,震蕩耳膜導致小腦失去平衡,是個非常有效的小技巧。

  這焦叩石被一巴掌抽翻在地上,戴春林到底和他是學里面的同學,忍不住,一拍桌子就站了起來,滿臉怒氣就說道:“小兔崽子你還反了天了?還不快給我森,家去慢慢收拾你……”

  四爺讓康飛滾回家,雖說是怒罵,其實也是一片拳拳愛護之心,兒子打了人,總是要老子出來洗地揩屁股,該送醫院送醫院,該賠錢的賠錢,古今莫不如是啊!

  張石洲和旁邊幾個儒衫朋友這時候也免不得詫異,因為康飛也沒表現出什么膀大腰圓的癥狀,怎么一巴掌就把人打暈過去了呢?要是邊軍里面的好漢,比如旁邊一桌坐著的,臉色沉穩的那一位,揚州百萬眾,頭一條好漢就要數他,當年的邊軍把總,現在的護院教頭,李春生。

  這時候,旁邊一桌上一個一直沒說話的漢子就站了起來,甫一站立,頓時讓人壓迫感大生。

  說三國,說隋唐的先生們,說道某某好漢,肯定要用身長八尺,膀闊三停來形容,站起來這位,儼然就是如此,身長八尺,膀闊三停,往那兒一站,都不消說話,旁人看了就要贊一聲,好一條漢子。

  這位李春生李爺站起來,撥開眾人,走到了張石洲這桌跟前,彎腰低頭就去看被打翻在地上的焦秀才,伸手在焦秀才人中掐了兩下,看對方沒反應,忍不住就一皺眉頭,隨著他的動作,旁邊一桌有的就站到了張石洲的身后,有兩個就站在桌前,擋在康飛跟前。

  而戴春林看見這位李爺走過來,腳下恨恨一跺腳,又瞪了康飛一眼,“你還不快森?”他是見過李春生把那上百斤的石鎖掄來掄去,既如此,他兒子康飛到人家手上,豈不是就跟一個石鎖一般么?心里面自然著急,老戴家四代單傳,他戴春林可就這一個兒子。

  康飛卻是不怕,瞪了一眼走到跟前的兩個漢字,把二狗子又往身后撥了撥,大聲就說:“老頭你不曉得,這王八蛋,剛才講話有語言陷阱,我要不弄死他我都不能姓戴……”

  語言陷阱?

  這個詞有點新鮮,但是,從字面不難理解,眾人這時候仔細一琢磨剛才焦叩石的說話,頓時恍然大悟,哦!原來如此,

  大家都不傻,尤其在座的讀書人,焦叩石說人家好年紀老的,一時間想不明白,仔細想想還不明白么?

  古人或許不懂戀母情結這個現代心理學名詞,但是,這絕不代表他們屁都不懂……舉個栗子。

  紅樓夢里面賈政打賈寶玉,在紅樓里面是一個標志性的事件,賈寶玉為什么挨打?不就是因為被污蔑強女干金釧兒未遂么?這在古代,有個專門的詞匯,叫做淫辱母婢,因為金釧兒是寶玉的老娘王夫人的婢女,從法理上來講,是賈政的女人,寶玉去調戲金釧兒,從根本上就顛覆了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道德觀,是亂倫。

  再舉個栗子。

  歷史上萬歷皇帝去慈寧宮給他老娘李太后請安,一時興起,寵幸了當時還在慈寧宮做宮女的王恭妃,按照道理,皇帝寵幸女人,事后要賞賜一件東西作為憑證,文書房的太監也要記錄發生關系的時間和賞賜的東西作為將來的憑證,但是,萬歷事后就后悔了,連東西都沒有賞賜,后來王恭妃肚子大了遮掩不住,被李太后發覺,又去翻看了皇帝的起居錄才發現,萬歷這時候不得不捏著鼻子承認。

  后來王恭妃的兒子也就是光宗皇帝,鄭貴妃的兒子也就是福王,萬歷因為立光宗還是福王,跟朝臣們吵了幾十年,心里面肯定是大罵這些朝臣,你們這些王八蛋……

  你是皇帝怎么了?你既然做了,我就讓你把這個淫辱母婢的屎盆子在頭上一直頂著……后世鍵盤俠要是穿越,水準跟古代的大臣差不多,都是死死咬住一點不放松。

  康飛反應快,一巴掌把焦秀才這王八蛋抽暈了,不然不知道這廝嘴巴里面噴出什么糞來。

  這時候四爺戴春林也反應過來了,一時間也惱得很,我們家康飛還是個孩子呢!焦叩石你這個小婢養的……不過,他終究是擔心,那李春生可是陣斬七十幾顆首級的大狠人,怕兒子吃虧,當下就說,“不管怎么說,你這小兔崽子,不識禮數,攪亂了長輩們看戲,還不快給石翁道歉,完了速速家去。”

  張石洲雖然是靠官商勾結做的兩京十三省最頂尖的大財主,但到底不是蠢人,腦袋瓜子轉得還是很快的,臉上微笑,心里面到底還是想,春林雖然為人方正,卻也有憐子之心。

  戴春林作為張石洲最看重的文人,平時自然有一大票人恨他:我得罪不起張石洲,我還得罪不起你戴春林?

  這時候從樓梯下面就有人冷笑了一聲,“都說戴春林是揚州府數得著的讀書人,依我看來,這揚州府也沒人了,拿這種人來充數……”說話間,搖著折扇,腆著肚子就走了過來,身后還跟著一票篾片。

  身后有人就湊趣,“石翁說的極是,可不就是濫竽充數么!”諂媚的嘴臉溢于言表。

  張石洲頓時臉色一沉,“我當是哪個,原來是萬兄。”

  來的這人叫萬石齋,是徽商大財主萬雪齋的弟弟,在揚州城,但凡說石翁,指的都是西商之首張石洲,雪翁指的是徽商之首萬雪齋,這萬石齋就極為不甘心,憑什么?石翁就是你而不是我。

  這廝也不想想,衙門里面的二老爺都叫做搖頭老爺,憑什么,你萬家的二老板就敢跟西商之首張石洲搶這個石翁的名頭。

  萬石齋沖張石洲拱了拱手,臉上皮笑肉不笑,“張兄請了,今兒個是我們徽州三官慶班的鄭魁官在總局唱刺虎,我萬石齋怎么能不捧場呢!”說著,就看了一眼旁邊的戴康飛,卻不跟康飛說話,直接就問戴春林,“春林,這就是你家那個遇仙的傻兒子?我看這遇仙一事,也沒讓他不傻嘛!倒是春林你……”

  他說著,搖了搖手上的折扇,帶著惋惜的嘴臉就說:“我年長你十幾歲,拿個大,勸你一句,養兒子不是這么養的,俗話說,賤養兒,貴養女,憐惜兒子,不是你這么個憐惜法。”

  看到眼前這個穿著曳撒,上面還繡著蟒的老東西大言不慚批評自家老子,康飛自然不能忍了,頓時上前一步,大聲就說道:“無情未必真豪杰,憐子如何不丈夫,知否興風狂嘯者,回眸時看小於菟。”

  說著,康飛瞇著眼睛,捏起拳頭豎在眼前,“你這樣的老東西,屁都不懂一個,要不是看你一把年紀……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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