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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一十章 蟒袍康飛入京師,茶水泡飯吃餃子

  戚爺爺?

  康飛當即一愣,我去,這是我偶像啊!

  看著濃眉大眼的戚繼光,他半晌說不出話來,對面站著的戚繼光都有些遲疑了,他話到嘴邊,脫口而出,“你以后娶老婆,千萬別娶姓王的啊”

  恁一條好漢,最后還給俺們揚州人留下個請奶奶下操的笑話,怕老婆到這個地步,真真讓人情何以堪。

  戚繼光一愣,眼神中帶著些警惕就道:“家岳南溪萬戶王棟……”

  作為一個打全甲的偽歷史愛好者,康飛心說明朝鬼來的萬戶?

  他一皺眉,哦!明白了,土司官。

  看向戚繼光的眼神未免就帶著一些憐憫,怪不得怕老婆若此,你老婆的嫁妝怕不是五百個土狼兵罷!

  仰天打了一個哈哈,他未免就說:“聽說登州衛有個年輕人,寫了一首詩,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我這個人,就好詩詞歌賦,結果一打聽,經常在家被老婆罰跪搓衣板……”

  康飛來的那個年代,朋友之間,互相調侃揭短,還有專門詞謂之損友再后來,直接進化成好基友不如此不證明自己的朋友。

  可人家戚爺爺乃是個土著,況且他是衛所軍官出身,不像康飛乃是市井人家,市井人家吵架,罵隔壁老頭你老人家天天晚上扒灰罵了也就罵了,還不是繼續做鄰居。

  他家世襲的指揮僉事,你住他家隔壁,那你家就是他家的旗丁,等于他家的奴隸,你罵一句試試?

  就這,后世還有人說戚繼光出身貧寒,他爹指揮僉事,相當于師團級參謀長,他也是注定要接班的,人家是真接班,不像康飛這個接班人不知道到哪兒接班……也不知道貧寒在什么地方。

  至于晚景凄涼一貧如洗,更只是看看就好,一貧如洗的他有個藏書樓,數千卷書在里頭藏著,古代的書籍多貴,喜歡歷史的讀者老爺總不會不知道罷!政治上的失意可不能證明一貧如洗。

  總之,戚爺爺算是個標準的紈绔子弟出身,家里頭挺有錢的,更是有一堆跟農奴差不多的衛所兵天生依附他家,被他家一言決定生死。

  這種環境下長大的人的心態,跟市井人家長大的人的心態,能一樣?

  戚繼光當即把臉一板,好歹他這人沉穩,還拱了拱手,“天色不早,卑職告辭了。”

  康飛被鬧個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哎哎哎,戚爺爺你別走哇!

  看戚繼光身影消失在院落中,康飛未免跟身邊祝真仙就吐槽,“你說這人,怎么枇杷葉面孔……翻過來就毛?”

  祝太監忍住笑,這段時間接觸下來,他算是全方位認識戴康飛了,怪不得都說這位哥哥遇仙之前是個傻子,你指著人家鼻子罵人家怕老婆還要怪人家狗臉上栽毛?

  康飛鬧個好大沒趣,未免心里面不爽,“困覺困覺。”

  第二天清晨,康飛專門派人去請戚繼光來吃個早點,大家正好順路入京,結果家丁回來說,老爺,下面驛丁說那廝天一擦亮早早就起身走了。

  我有這么蝎虎么?康飛未免低頭看看自己身上衣裳。

  旁邊祝太監捂著嘴不吱聲。

  其實,康飛這一身打扮,人又年輕,那走起路六親不認的步伐,是個眼亮的,大約都要猜測這位是哪個奢遮太監家的子侄……在京師,這都是慣例了,英宗時候南宮兵變的主角曹吉祥,他侄子曹欽蔭公都督同知,邵武伯,跋扈至極,后來據說曹吉祥這個死太監想做皇帝,曹欽一起跟著造反,拎刀沖進皇城……

  太監權國民不聊生嘛!武俠電影里面都這么說的,校長都知道要用幾個老鄉,太監能不知道?太監們都在宮里面待著,赫赫威名靠誰,自然靠收為嗣子的家中子侄和收為干兒子的一幫潑皮。

  老京師都知道,看見年輕穿蟒的,萬萬不可得罪。

  關鍵康飛跟他老子四爺差不多,把蟒當常服穿,你說正經人誰整天穿皮草的?你既不是座山雕也不在天上人間上班……人家看你怪怪的,怪得誰來?

  被自己偶像擺了一道,康飛有些怏怏不樂,漫不經心用了早點,外面家丁早就收拾好東西,簇擁著就往京師去了。

  進第一個城門的時候,康飛撣眼就看見大片的蒿草,未免詫異之極,祝太監就給他解釋,這城墻也分內外的……直到從崇文門進去,眼瞅著才繁華起來,可即便如此,康飛依然覺得凋敗,旁邊祝真仙是過來人,當下就說:“兄弟我第一次進京,也是這般想的,這,怎么還不如咱們老家……時間久了哥哥你就知道了。”

  正說著,康飛騎在馬上,又看見胡同口一堆人蹲在墻角,忍不住就問,“那是干嘛的?”

  祝太監一臉尷尬,旁邊些一個家丁未免把嘴一撇,“還能干嘛,屙屎唄!”

  康飛大驚失色,旁邊家丁未免還要說,正經老京師和外來人,只看你敢不敢當眾在墻角屙屎,俺們這些外來的,因著不好意思,還要被嗤笑哩!

  騎在馬上哈哈大笑,康飛對旁邊家丁說,“你這笑話不錯,一會兒跟五姑娘領十兩銀子……”

  “俺不是說笑話。”家丁嘀咕著,忽然想起來,五姑娘領著一幫同事去南京了……他一直跟在后面,糾結著是要上去問老爺跟誰領銀子,還是等老爺下一次想起來再給。

  等到了祝真仙府宅,家丁才咬著牙走上前去,“老爺,五姑娘都去南京了,俺問誰領銀子啊?”

  “我來我來。”祝真仙笑著上前,康飛咬牙切齒,“那小姨子屁股蛋有姐夫一半,你祝真仙湊什么熱鬧,瞧你那剝殼雞蛋似的臉……”說著,就把那家丁拽到一邊,一邊痛罵一邊從懷里面摸銀子。

  祝太監忍著笑,上前去敲門,沒一忽,門吖開半條縫,里面探出個腦袋,謹慎地看了一眼,撣眼瞧見祝太監,當即大喜,“老爺回來了老爺回來了……”一路喊著回去,卻是把祝太監都給扔在門口。

  旁邊康飛瞧著未免哈哈笑,祝真仙尷尬就道:“去廣東的時候,家里面只留一個老仆和幾個婢女,我關照他們不要惹事……”

  一番雞飛狗跳。

  祝太監府宅不小,請康飛就在最后一進院子住下,還有個側門,可以從旁邊胡同出去。

  即便如此,康飛還是覺得逼仄了些,手底下好歹一堆家丁哩!

  張老將軍累了半晌,他到底年紀大了,雖然說要進京見識見識,可他一輩子大抵在南方打轉,舟車勞頓,到了北方氣候不適應,雖然不算水土不服生了大病,卻也和自己騎馬扛刀砍倭寇的精神頭不相襯,只能在后面弄個軟轎跟著。

  這時候好歹安頓下來,老將軍就勸他,京師居大不易,趁兩錢你還想買房子不成……康飛心說我要買了后世就發了,不過再想想,那也得先熬過許多劫難,自己后代未必有那個命,李自成入京能不能扛過去都難說。

  他訥訥就說,我這幾十個家丁哩,安排不下來,總不能讓他們天天打大通鋪罷?

  老將軍未免鼻孔出氣嗤之以鼻,誰家當兵的不是大通鋪?就你愛兵如子?

  其實康飛這幾十個家丁跟著都算是僭越了,有這個資格的,那叫開府建牙,非同一般,你動不動聚集幾十個精壯的漢子想干什么?大唐李隆基搞宮變,也不過就千把人,改變了整個大唐的命運,大明英宗時候奪宮之變,也就千把人,故此這幾十人實實在在不算少了。

  也就是眼下武備廢弛,加上他本身穿個蟒……當然,時間久了,未必沒有祝太監的對手誣告,說祝太監陰聚死士,說起來也不算誣告,律法上講得通的,你家里面動不動幾十個精壯男子。

  老將軍把這道理與他說了,最后就講,你把那些人都遣散了,只讓他們初一十五來應個卯就是了。

  康飛不服氣,那我以前在旁的地方……

  這里是京師,天子腳下。

  老將軍沒好氣,你這小伙,不感謝我,說一句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反倒梗著脖子跟我唱反調,要不是指望著你生兒子過繼給我老張家,我一腳把你給踹到漕河里面洗洗澡。

  康飛摸了摸頭,左右瞧瞧,訥訥就說:“老爹爹你說的這些道理,我懂,只是,祝太監虎視眈眈,想把他婆娘與我借個種,想我揚州戴康飛,那也是有節操的……”

  張老將軍一聽這話,吹胡子瞪眼睛,“混賬玩意兒,那廝在哪兒呢?我來與他分說。”

  康飛看老將軍擼袖子,趕緊一把拽住,“老爹爹,今兒個晚了,明天再說。”

  “你懂個錘子。”老將軍把眼珠子瞪得大大的,雙臂一掙,拔腿就走了,康飛看他背影,只好隨他去了。

  到了夜里,他有點認床,或許北方床鋪太硬,他翻來覆去睡不著,正要起床出去院子里面看看,冷不防一個身軀就開門進來,嚇得他抬腳就踹。

  噗通一聲,那賊人被他一腳踹個屁股墩,他趕緊去拿火折子點油燈,地上那人看了,壓低嗓子就喊,“莫點燈。”

  康飛一聽這嗓子,手指當即一頓。

  半晌,他把火折子放下,慢慢就說:“嫂嫂何必如此……”人家祝太監喊他哥哥,就好比他那個時代互相爺爺孫子的喊,他也沒放在心里面,難道真以為自己就是祝太監的哥哥?

  有些規矩還是要講的,脫脫起碼年齒比他大。

  地上人捂著臉,也不吱聲。

  康飛想想,未免嘆氣,這位嫂嫂是祝太監從教坊司花錢買的,太監的婆娘,那不就是聾子的耳朵,擺設么,心中惶恐,再聽祝太監那廝借種一說,這年月的女性……唉!該死的封建社會,婦女解放運動,任重而道遠啊!

  想到此處,他又重重嘆了一口氣,彎腰去攙扶脫脫,冷不防脫脫順勢糾纏過來,他下意識伸手去推……臥槽好大好彈。

  一縮手,他往后退去,腳跟在炕邊打了一下,頓時跌坐在床上。

  脫脫一下把他推到在地,在他耳邊吐氣低聲,“叔叔莫嚷,若叫開了,奴就沒法做人了。”

  聽她這么一說,康飛頓時無話可說,只得任她施展……

  第二天他起來,怒氣沖沖去找祝太監,祝太監臉上笑瞇瞇,“康飛哥哥快坐,正好一起吃早飯。”旁邊簾子掀開,脫脫從里面走出來,康飛頓時一滯,訥訥說不出話來。

  曾經的教坊司頭牌姑娘脫脫這時候洗盡鉛華,她身上大約有些色目人血脈……康飛心里面大罵,辣塊媽媽滴祝太監……

  “叔叔請坐。”頭牌姑娘的修養,在這個年月都是頂尖兒的,當然,那些被文人捧得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另當別論。

  康飛無言以對,在脫脫拉開的凳子上坐下,接過脫脫遞上的筷子。

  早飯是茶泡飯,就是扶桑猿秀吉坐在小馬扎上連吃五碗的那個茶泡飯,腌菜是蘿卜條,扶桑叫澤庵的。

  此外,還有一大盤油煎餃子。

  三人低下頭吃早飯。

  康飛吃完擦擦嘴,無話可說,看著脫脫收拾碗筷離去的背影,不得不違心說了一句,“嫂嫂真是個賢惠……”

  祝太監露齒一笑,“哥哥竟去閑坐,有事我再叫哥哥。”

  康飛悶悶不樂從前院離開,回到院中,怒氣沖沖找張三,沒找著,一個家丁就說,老爺,我看張三攙著老將軍早早出門去了,說是去探探點,找一找附近什么地方早點下午比較好。

  “吃吃吃,就知道吃早點吃下午,一個個酒囊飯袋。”康飛忍不住,家丁縮了縮脖子,心說小老爺今兒個起床氣比較大,還是不要觸他的霉頭,悄悄往旁邊躲……康飛看他畏畏縮縮的,忍不住罵,“我又不吃人,你躲什么?叫兩個人,咱們周圍轉轉,熟悉一下。”

  那邊祝太監離開府宅,匆匆去了皇城,尋了相熟的塞了點銀子,找著干爹黃錦,看見黃錦,他眼淚水頓時就滾了下來,噗通一聲往地上一跪,“干爹,兒子回來看您了。”

  黃錦摘掉臉上的玳瑁眼鏡,把手上的奏折一放,看著地上跪著的祝太監,未免一皺眉,“你怎么回來了?莫不是惹了什么禍端?”

  祝太監擦著眼淚起身,屁顛顛小碎步走到黃錦身后,伸手給他肩膀上不輕不重地就捏了起來,“干爹這話說的,兒子在高郵的時候,那是四鄰八鄉出名的機靈人兒……”

  被捏著肩膀舒坦地瞇上眼睛的黃錦當即接了一句,“就是機靈過頭,觸了皇爺的霉頭。”

  祝太監訕笑,“干爹,兒子不也是看陛下崇道……”

  “你是看邵元節陶仲文他們封公封侯,想著他們是道士你也是道士,他們做得,你怎么就做不得……”黃錦不冷不熱地補了一句,隨后掙開眼,坐直了身軀,“真仙,你不是打小入宮,不懂這宮里頭的規矩,咱們吶!那都是皇爺的奴婢,伺候皇爺那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有些事情,旁人可以想一想,咱們卻萬萬想不得。”

  說著,他轉過身,看著祝真仙,認真就說:“這么多干兒子里頭,咱家唯獨高看你一眼,不單單是因為你是干爹我的同鄉,也是因為你機靈,可這人啊!有時候聰明反被聰明誤,你懂么?”

  “兒子領干爹的教誨。”祝真仙說著,一屁股擠到黃錦坐著的榻上,把黃錦一條腿搬起來,給他輕輕敲打著,一邊敲一邊就說:“干爹,你聽兒子細說。”

  他說著,就把在廣東做的事情仔細說了一遍。

  黃錦聽完,未免皺眉,“真有十萬兩銀子?”

  祝太監叫起撞天屈,“兒子天大的膽子,怎么敢欺瞞干爹……”

  “你膽子也不小,要不然怎么敢不經稟告就進京呢!”黃錦白了他一眼,祝太監訕訕笑,“兒子不是覺得廣東那邊既然已經趟出這固定的財源,想著趕緊入京給干爹和皇爺稟告這好消息,最好再不離開京師,才能晨昏定省,好生服侍干爹……”

  老年人有時候,他們未必不知道,什么話是真的,什么話是假的,可是,知道是一回事,可這假話聽在耳朵里面,他舒坦啊!

  黃錦未免咧嘴一笑,“你有這份心,干爹就很欣慰了。”說罷,就起身吩咐,“把銀子從側門讓人搬進來,咱家帶你去萬壽宮叩見皇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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