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上一章
下一章

三百二十三章 田奶奶過繼長子,二祖宗以退為進

  到了晚間,田姬回到西廠胡同,康飛這才知道,原來田姬昨日就進京了,去了祝真仙的宅子,那里只有兩個老人看家,一個聾一個啞,說了半天,只說主家搬家了,搬到哪兒去,卻也說不清楚。

  田姬畢竟出自土司,便跑去兵部衙門,結果兵部衙門一聽,直說不知道,沒給她轟出來,都是看在她出身土司的份上。

  說道這兒,康飛只能苦笑了,就說了一句,自己如今得罪了兵部,兵部大約看自己如洪水猛獸一般。

  也幸虧田姬是土司出身,隸屬于兵部,正所謂不看僧面看佛面,到底讓她在兵部下轄的客棧住了一晚上,晚上田姬反思了一下,第二天,在兵部找了一位小官,塞了銀子,正所謂爹親娘親沒有銀子親,那官兒未免就說了,那戴康飛封了吳侯,原本,應該跟咱們兵部算是半個自己人,可這位吳侯走馬上任兵馬司,把咱們兵部委任的副指揮統統趕走,其中有一個還是本兵老大人家中管家的小舅子。

田姬未免就想,閻王好見小鬼難纏,何不直接找本兵大人  她又重塞了那小官一筆,問他今天本兵老大人可來坐衙了,那官兒點頭,看在銀子的面子上冒了點風險,把她領到本兵老大人衙外,趕緊就走了。

  田姬這時候領著土兵鼓噪起來,驚動了兵部尚書戴龍山,問清了情況,未免啼笑皆非。

  兵部對土官還是多有優容的,何況田姬還是個年輕的女娃娃,本兵老大人再怎么威肅,不至于對個女孩子耍兵部一把手的威風,當下和顏悅色,與她就說,老夫與吳侯雖然只是神交,卻多有敬佩,揚杭二州不被倭寇屠戮,實賴吳侯之功,如今吳侯跟兵部略有過節,老夫也想化干戈于玉帛,你是咱們兵部自己人,還希望你在吳侯跟前,多多溝通一二。

  戴龍山老大人說了這話,就遣人把田姬一行給送到了西廠胡同,田姬算是著家了。

  如今毛半仙給康飛先管著家,瞧見田姬,不管怎么說,也曉得這起碼算是半個主母,趕緊先安頓下來。

  倒是田姬,因為從兵部尚書戴龍山那里聽了許多康飛的事情,一來擔憂,二來相思甚苦,非要去西城兵馬司衙門去找康飛,等她去了西城兵馬司,康飛卻已經下了衙,問了下,說是下去視察去了,又跟在后面,一步錯步步錯,尋了一圈,康飛已經家去了。

  等她回來,康飛正尷尬地摳腳。

  幸好康飛臉皮也挺厚的,厚著臉皮給康奶奶唱了一個肥喏,我這孩兒就托付給康家姐姐了康奶奶看他一個大侯爺給自己一揖到地,心里面也歡喜,看看康飛,再看看田姬,未免念頭一起,就笑著說,奴先帶著孩子到西邊跨院,妹妹,你和侯爺好生團聚團聚。

  她這么一挑明,本來田姬這兒蘑菇都泡發了,臉上當即燒紅一片,康飛也急不可耐,一把抱起來田姬,往房間里面去合唱了一首采蘑菇的小姑娘。

  須臾。

田姬紅著臉,就說奴以后在康家姐姐跟前怎么做人康飛未免就笑了,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這有什么難為情的,若你不如此,我倒要懷疑你在外面是不是有什么  他胡說八道,一抬頭,看見田姬臉色變了,當即一咯噔,趕緊臉上堆笑著道歉,哄了好一會兒,才把田姬哄回來。

  說起來,田姬的性子,既像是五百年后的獨立女性,又有這個時代女性的溫柔,大約和她是土司出身的少數民族有關系。

  只是,大明這個時代,到底跟女子開不得五百年后的玩笑,一個鬧不好,真會出人命。

  田姬雖然被哄回來,卻也板著臉賭咒發誓,妾身也是讀過女四書的,既跟了老爺,生是老爺的人死是老爺的鬼,若老爺下回再說這樣的話,那妾也真不能活了。

  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康飛噗通一聲往地上一跪,下回絕不再胡說八道了,老婆饒我這一回。

  他這一跪把田姬駭了一跳,趕緊使勁兒把他給拽起來,忍不住,淚水便流了下來,覺得這輩子沒白活。

  康飛只好又是一陣哄,哄著哄著,又唱了一回采蘑菇的小姑娘。

  這山歌唱了兩回,外面康奶奶夾著福紅著臉兒進了東廂,說外面都傳了兩回話了,菜都熱三遍了。

  康飛如今既是正經的侯爺,這個內外之別就要講起來了,雖然說,他是極反感的,覺得穿了龍袍也未必是太子,至于么,但是,他不至于,別人也不肯,反倒要來勸他,這個內外,上下,是要講究的,若沒這個體統,豈不是被旁人嗤笑。

  再不樂意聽,可身邊人都這么說,那還能怎么辦。

  等傳了菜,外面脫脫和祝太監進來,康飛未免又尷尬起來,幸好,祝太監只是仗著自己是太監,進來打了個招呼,便又退出去了,倒是脫脫,康飛不知道怎么開口介紹。

  沉默吃完,脫脫起身一禮后離開,康飛訕笑著解釋,田姬沉默了一會兒,就說,老爺若喜歡,留在身邊便是了,說起來,妾身也不是正經奶奶,若是正經侯爺夫人來了,也還不知道容不容得下我們母子哩。

  康飛趕緊搖手,未免說上幾句渣男語錄,其實我是恨不得一視同仁的。

  等從里廂出來,他站在院子里,未免就要仰天長嘆,怎么我也過上這種丫鬟婆子伺候的腐朽生活呢!這很值得批判啊!

  這時候,他才有些后悔,實在不該接受這個什么吳侯侯位的,什么勛貴,簡直是枷鎖。

  正在桂花樹下傷春悲秋,外面急匆匆走來張桓老將軍,看見康飛一把扯住他,一疊聲就問,“我孫子呢我孫子呢我們老張家的嫡孫呢”

  “這是什么話不是還在祝太監他老婆肚子里頭么!”康飛一頭霧水。

  張桓未免就瞪大了眼珠子,“小伙啊!你別跟我耍橫,當初你可是說的,一有孩子就過繼給我的”

  “這不是還沒有么!”

  “放屁,這府上上下都說了,你小子已經有了長子了,是田家奶奶生的”老將軍說著,一把拽住他衣裳浮領子,“難不成你還準備賴掉”

  康飛啼笑皆非,“這不是意外么!不在計劃中”

  “老夫我可不管,不管”說著,跺腳拽胡子,看康飛不理,直接就往地上一躺,“好你個戴康飛,老夫我跟你拼了,你不把我老張家的嫡孫還回來,我死給你看。”

  “老爹爹,你這不是老小孩耍賴么!”康飛無可奈何。

  正在這時候,田姬從后面出來,走到老將軍跟前,屈膝行禮,“妾田氏,給張家爹爹見禮了。”

  老將軍到底還要些臉的,訕訕然站了起來,張了張嘴,卻不知道怎么說。

  倒是田姬,很是冷靜,“既是老爺當初跟張家爹爹許諾過的,孩子自然便是張家爹爹的”

  老將軍喜出望外,戴康飛張口結舌。

  趕緊一伸手把田姬拽了兩步,“你可別亂說話,再怎么樣,我也不能把你肚子里面生下來的孩子給搶了給別人,那我成什么人了。”

  “老爺這話說的,我的孩子是肚皮里面生下來的,難道別人的孩子就是摟耙在河灘上摟來的么”田姬很冷靜,“妾雖不是老爺明媒正娶的,卻也自認是戴家的人,既是戴家人說的話,戴家人就得認”

  老將軍歡喜極了,雙手連搓,“還是田氏你這孩子懂事,比康飛這小子強多了,你配他綽綽有余,只是老天爺瞎了眼你放心,孩子還是養在你膝下,只要他將來姓張,繼承我家香火,等我百年后,你們若還記得我這個老東西,老厭物,每年讓孩子給我多上兩炷香”

  他說著,眼淚水未免就淌了下來,把個胡須都沾染了,看著極為可憐。x33小説手機端:tts:ヽ。

  可是,康飛跟他不是第一天相處,哪里不曉得老將軍的為人,要說老將軍仗義,那是沒話說的,必須要翹大拇指,可其余的,便罷了,真說起來,是個老頑童。

  “老爹爹你別裝可憐,我還不了解你什么百年后,以你這個筋骨,怕不要活到一百二”

  “放屁,你不是經常說老夫我一飯三遺矢怎么就不準我明天就死呢!”老將軍瞪眼。

  康飛未免就笑了,“你看看瞧,你看看瞧,正經人誰這么說話的也就是老而不死是為賊的”

  田姬其實心里面極為難受,誰受得了自己肚子里面落下來的一塊肉送給別人只是看老將軍和康飛對話,雖然,態度不端正,但只論親近的話,不是極親近,怎么說得出這些話,可見比那親生的爺孫更像是親生的爺孫。

  于是她便去叫康奶奶把孩子抱出來給老將軍看,老將軍那個歡喜,雙掌搓了又搓,皮都快搓破了,田姬把孩子給他抱的時候,他是差一點真流淚,連連搖手,“不行不行,我這把老骨頭,這還是奶抱孩子哩,別硌著孩子”

  康飛看不得,“老嗲嗲,別裝了。”拽著老頭去拿皂洗了洗,隨后把孩子給他抱上,老頭親過來親過去,真真恨不得一口吞下肚子里頭去。

  抱了好一會子,他這才戀戀不舍把孩子遞還給康飛,看康飛又把孩子抱著給康奶奶,他這時候便正色說道:“這真是個好孩子,只是,若真像是康飛說的,每天讓我含飴弄孫,怕是要害了這孩子,這爺奶帶大的孩子,哪里有成才的我看田氏是極好的,還是養在田氏跟前”x

  說完這番話,老頭喝醉了酒一般,踉踉蹌蹌往前面院子走去,康飛有些不落忍,伸手過去想扶他,到底,又把手放下來了。

  晚上睡覺的時候,康飛雖然聽田氏說那番話,但也清楚,誰家親娘愿意把自己孩子送給別人的,不免安慰他,“老將軍當年在揚州城抗倭的時候,也算是救過我一命,我是了解的,他說還養在你跟前,自然還是養在你跟前,只是孩子轉姓張罷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再則說,老將軍家世襲的揚州衛指揮使,咱們雖不圖他家這個指揮使,但孩子指定吃不了虧”

  第二天他準備帶人去天津接卞二哥,毛半仙就拉住他,不行,小老爺,如今你正經是朝廷的勛貴,無旨不得離京百里。

  一聽這話康飛就毛了,我難道是來坐牢的也不理毛半仙苦勸,拿馬鞭狠狠一抽,胯下玉花驄吃痛,潑喇喇就跑了出去,其余家丁趕緊跟上。

只是出城的時候到底被攔下來,乃是提督九門太監,要不然,為什么五百年后說起李闖進京,都說什么大太監曹化淳開的城門,大太監張永裕開的城門,大太監王相堯開的城門捏著蘭花指的太監就說,吳侯,咱家麥金浪你咋不叫今麥郎呢  “滾。”騎在馬上的康飛送了今麥郎一個字,一拽馬韁就出了城門。

  看著那位干殿下出了城,旁邊小太監迷惑,就問麥金浪,“干爹,你咋不拼命攔住吳侯哩!”

  “攔了作甚!”麥金浪哼了一聲,“雖然這位干殿下如今恩寵之極,可是,咱們太監里頭也不是沒有好漢你且在這兒看著,我去給二祖宗送信去。”

  麥金浪一路騎馬,到了張佐在宮外的宅子,通傳后有管家領著他進去,到了房門口,他彎著腰就低聲喊了一嗓子,“二祖宗”

  里面咳了一聲,“是小麥子啊!進來。”

  麥金浪這才推門進去,瞧見張佐半躺在床上,趕緊跪下,隨后膝行了數步,眼眶中一下就飽含了淚水,“二祖宗,二祖宗,小麥子我來瞧您了。”

  顫聲說著,麥金浪就趴在了床榻邊上,活像是個死了娘老子的大孝子。

  張佐又咳嗽了兩聲,這才伸手,在麥金浪腦袋上撫摸著,像是在摸一條可愛的叭兒狗,“小麥子,你是個好孩子,不枉當初我提拔你”

  張佐作為潛邸舊人,司禮監秉筆兼御馬太監,地位和黃錦相差仿佛,當然,因為他凈身入宮的時間比黃錦早兩年,故此論資排輩,下面人都捧一句,二祖宗。

  之前因為康飛把他一頓胖揍,弄得他臉面皆無,不得不告假,說是骨頭斷了,要慢慢修養。

  當然,這也是以退為進的計策,果不其然,他這一退,黃錦幾天看不到他,跟呂芳開始暗中斗法了。

  太監們爭寵,皇帝是心知肚明的,這內宮中,哪兒有人不爭的妃嬪爭,皇子爭,宮女爭,太監爭,各個爭。

  真說起來,要是十幾萬太監一條心,那皇帝就得擔心前唐神策軍故故:舊事了。div

上一章
書頁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