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西蒙的要求，彼得·桑德斯差點脫口而出：你知道制片人到底是做什么的嗎？
普通人對好萊塢電影人的印象往往是某某大明星，某某大導演。但實際上，從二十世紀初美國電影產業興起，好萊塢就一直是制片人中心制。
除了很少數足夠強勢的導演和明星，大部分情況下，一個劇組，權力最大的那個通常都是制片人，他們才是掌握一部電影創作方向的最終決策者。
哪怕是那些強勢的導演和明星，想要對一部電影施加自己的影響，往往也需要掛名制片人職位，這等于依舊沒有打破制片人中心制。
西蒙望著彼得·桑德斯變幻的表情，耐心等待片刻，才道：“彼得，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過，既然我已經完成了羅拉快跑，我自然也能夠把死神來了做好。而且，好萊塢肯定沒有第二個人比我更清楚該把死神來了拍成一部什么樣的電影。”
彼得·桑德斯稍微收斂了一下心神，道：“既然這樣，西蒙，你為什么不親自擔任導演呢？獵戶座那邊，應該也是可以通融的。”
“因為不值得，我要把主要精力放在自己更感興趣的電影上。不過，死神來了是我的劇本，我也希望能夠親自把控這部電影的制作。”
彼得·桑德斯想了想，還是搖頭，道：“西蒙，你應該知道好萊塢的情況，福克斯不會把一部電影的控制權交給你這樣一個年輕人。”
西蒙無所謂地聳聳肩：“既然這樣，或許其他電影公司會同意這么做。”
彼得·桑德斯頓時有些語塞。
西蒙和福克斯簽署的合約，歸根結底也只是一份優先選擇權。隨著羅拉快跑的票房大爆，西蒙名氣正盛，好萊塢肯定會有電影公司為了利益不惜打破關于選擇權合約的默契。
如果其他制片廠同意讓西蒙親自掌控這部電影，福克斯卻不愿意跟進，那就只能選擇放棄。
福克斯此前就已經放棄了羅拉快跑，此時再放棄死神來了，如果這部電影將來依舊非常成功，那福克斯絕對會成為好萊塢的笑柄。
遲疑片刻，彼得·桑德斯才道：“西蒙，你的條件呢？”
“包括制片、編劇等工作，我只需要1美元底薪，”西蒙說完，不等彼得·桑德斯做出反應，便繼續道：“不過，電影發行之后，我需要拿走10%的北美票房分成和5%的錄像帶銷售分成，電視播放權的運營周期太長，這個我就不要了。”
聽到西蒙提出1美元的底薪，彼得·桑德斯就已經露出驚訝的表情，當西蒙說完后續條件，彼得·桑德斯的表情卻已經轉為錯愕。
這個小家伙，真是太敢獅子大開口了。
彼得·桑德斯聽得很清楚，西蒙索要的，并不是存在很大操作空間的利潤分成，而是直接的票房收入分成和錄像帶銷售提成。
整個好萊塢，目前敢開出這種條件的，大概也只有斯皮爾伯格一人而已。
足足呆怔了幾十秒鐘，彼得·桑德斯才道：“西蒙，這不可能。”
西蒙看著彼得·桑德斯幾乎要把眼睛瞪出來的模樣，做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道：“彼得，其實，我已經提前讓人按照我對這個項目的想法做了一份簡單的預算評估。把死神來了交給我，800萬美元就可以搞定。至于宣發成本，這個當然是你們說多少就是多少。而且，我也沒有精力去計算死神來了的盈虧平衡點。所以，我們簡單一些，將來的北美本土票房就按照制作成本的兩倍1600萬美元計算。在福克斯確保檔期、銀幕數和宣發投入的情況下，影片北美票房低于1600萬，我只拿1美元底薪。高于1600萬美元，我的薪酬按照剛剛的條件支付。”
彼得·桑德斯聽到西蒙這番話，稍微平靜了一些。
不過，轉眼想到羅拉快跑北美很可能1億6000萬美元都不止的票房預期，他又很快搖搖頭：“西蒙，如果你想要拿到你剛剛說的分成條件，1600萬美元是絕對不夠的，至少需要5000萬美元。”
根據記憶中的信息以及憑借羅拉快跑積累的人氣，西蒙對死神來了的北美票房預期確實是5000萬美元。只是，這世界上，電影從來都是最難預測成敗的一種生意，他自然不會給自己定下這么高一個門檻。
而且，死神來了按照800萬美元的制作成本計算，北美票房只要能夠達到1000萬美元，通過后續的海外發行、錄像帶銷售和電視轉播權收入，福克斯就能夠輕松實現盈利。
西蒙給出1600萬美元的保證，已經是非常高了。
“彼得，如果我沒有記錯，福克斯去年發行的16部電影，票房超過1000萬美元的只有五部。其他諸如凱特·卡普肖的太空站，預算2000萬美元，北美票房969萬。肖恩·康納利的玫瑰之名，同樣的2000萬美元預算，北美票房715萬。曼哈頓計劃，1800萬美元預算，北美票房390萬。看，你們花大價錢投資了這么多垃圾項目，為什么就不愿意花少一點錢投資一部非常有保障的電影呢？”
彼得·桑德斯聽到西蒙突然提起太空站，嘴角抽了抽，不知道這年輕人是不是故意的，但還是立刻反駁道：“西蒙，電影上映之前，誰也不可能保證它能成功。”
西蒙點頭，道：“當然，彼得。但我可以保證，如果電影不成功，我只要1美元，而不是500萬。”
彼得·桑德斯堅持道：“西蒙，好萊塢為了一個機會，肯只拿1美元的人其實有很多。”
“按照羅拉快跑的票房成績，我們往前推三年，86年的壯志凌云，85年的回到未來，84年的比弗利警探，所以，你覺得是湯姆·克魯斯肯拿1美元，還是羅伯特·澤米吉斯肯拿1美元，又或者艾迪·墨菲肯拿1美元？”西蒙盯著彼得·桑德斯，說完這番話，便起身道：“彼得，我的條件就是這樣。你可以和戈德伯格先生商議一下，最好下周就給我一個答復。對了，旅館已經被劇組包下，如果你今晚要留宿，我可以讓人幫你收拾一個房間。”
西蒙說完，招呼侍應生結過賬，便轉身離開。
彼得·桑德斯卻沒有起身，依舊坐在咖啡廳里皺眉思索著。他在周六下午這種時間趕過來，除了和西蒙討論死神來了的合約，其實也有著和這位即將崛起的好萊塢新秀拉一下關系的意圖，因此原本還打算在柯立芝住上兩天。
只是，回想著西蒙剛剛對話時的強勢，彼得·桑德斯明白，自己繼續留在這里并沒有太大意義。
至于西蒙提出的條件，此時冷靜下來，彼得·桑德斯意識到，對方的合約嚴格來說也并不算過分。
雖然還太年輕，雖然才剛剛制作出一部電影，雖然那部電影的成功還存在一些運氣成分。但羅拉快跑的預期票房實在是太驚人了。哪怕這部電影最終拿不到今年的北美票房冠軍，只要實現破億，西蒙就有足夠的資格喊出剛剛的報價。
彼得·桑德斯也明白，依靠羅拉快跑積累下的人氣，死神來了這部創意新穎商業性又很強的恐怖電影，想要取得1600萬美元北美票房完全是輕而易舉。
而且，哪怕期待更高一些，死神來了的北美票房達到5000萬，西蒙從票房中拿到的分成也只有500萬美元而已。肖恩·康納利參演玫瑰之名的片酬就是500萬美元，那部電影北美剛過700萬美元的本土票房卻讓福克斯虧到底掉。
當然，還有5%的錄像帶銷售分成，這也是一筆不容小覷的開價。編劇工會的基礎協議里，電影編劇從一部電影后期的錄像帶收入中也只能提取0.3%的銷售分成而已。
剛剛過去的1986年，好萊塢電影的錄像帶銷售收入已經成功超過了北美票房收入。再加上熱門恐怖片在錄像帶市場相對于其他類型普遍更受歡迎的事實，西蒙5%的報價，將來拿到的分成很可能與票房收入的10%相當。
彼得·桑德斯無論如何都無法忽視的一點是，西蒙的開價，完全是在保證福克斯盈利的前提下進行的。
平心而論，這很公平。
彼得·桑德斯現在只是很難接受一個十八歲的少年這么快就要闖入好萊塢金字塔最頂端，成為與自己平起平坐的一個階層。
這實在是太讓人難以接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