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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一千零一夜之第一夜

  “在我剛剛入行的時候,有一個師父帶我,其實相當于一個老前輩,帶著我熟悉我的工作,傳授給我一些經驗。”

  “他跟我說過這樣一個故事。”

  “過去,有一個醫生,也是個外科大夫。”

  “有一天,他剛剛從手術室出來,桌子上的外賣涼了,他隨便吃了兩口,想到一個小時后還有一臺手術,收拾好飯盒想打個盹。”

  “這個時候有人敲門,打開門以后他面帶微笑地問一句有什么事嗎,但是敲門的這個人話也不說,從身后掏出一把刀對著醫生就捅。”

  “醫生絕望地呼救,可身邊圍觀的人很多,上前幫忙的人卻沒有,到了最后居然讓兇手揚長而去,而醫生卻不治身亡。”

  “而警察抓到兇手的時候兇手正在吃晚餐,問及行兇原因,他只說醫生沒有給他病重的母親安排手術時間,覺得醫生看不起人,再加上救人心切,才一時沖動。”

  “有意思的是,無良媒體為了搏眼球,報道醫生收黑錢安排手術時間,因為兇手不肯就范,故意不給兇手母親做手術,才引出這一系列的悲劇。”

  “于是社會輿論一邊倒地支持兇手,醫院為了撇清關系也站出來指責死去的醫生,最后兇手沒有得到應有的懲罰,只不過監禁在并不算地獄的監獄里,他的母親還得到了醫院妥善的對待和治療,除了醫生背負罵名死去,其他一切皆大歡喜。”

  “皆大歡喜的結局,不錯。”

  夏憫看著醫生的眼睛:“我想問一句,你說的這個故事的主角,他是不是你自己?”

  “我?”

  醫生失笑搖頭:“自然不是我,雖然和我的經歷有些類似,不過我和他還是不一樣的。”

  “我一開始以為這只是師父為了告誡讓我注意保護自己所說的一個故事,可沒想到著竟然是真的,很多老前輩都知道這件事,不過過去了的事情,人們還是不愿意重新提起,引火燒身。”

  “我一開始沒有在意,也沒有想著為那位醫生做些什么,因為我不是他,可是我沒有想到,這樣的事情也會發生到我的身上。”

  “更有趣的是,同樣,也沒有為我做些什么,因為他們不是我。”

  “既在情理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哦不對,還是有一個人挺身而出了,不過他剛剛出院,幫不了我,還在我面前被砍傷,說實話,我既有些感謝又很愧疚。”

  夏憫看著像是在訴說著與自己毫不相關,還一副津津有味的模樣的醫生,淡淡地開口:“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寄托在別人的身上,本來就是很飄渺的。”

  “是啊,你當然可以這么說。”

  醫生雙手交握放在胸前:“因為你不是我。”

  “這和我是不是你無關,只是我能看出來,你現在并沒有很深的恨意或者悔意。”

  “恨意?悔意?恨意我可以理解,我為什么要有悔意?”

  醫生偏了偏頭,好像有些不解。

  “第一個提著刀的靈,就是殺死你的人吧?他變成了那樣,還被你永遠奴役,我想他應該早就被你殺了吧?”

  “哈哈哈,果然是聰明人,是啊,我把他殺了,在他不安地回到醫院的時候,你知道,不少殺人犯在沒有被抓住的時候總是會回到兇殺現場回味的,很變態,不過也傻得可愛,所以我把他拖進了這里,他可沒有你膽子那么大,不過他死的次數比你多了足足十倍。”

  “……”夏憫只是看著好像這些事與自己毫不相關的醫生,沒有說話。

  “夏憫,我想問你,如果是你,你會怎么辦?換句話說,究竟是我盡力了沒有把病人搶救過來該死呢,還是因為這件事把主治醫生殺了的人該死?”

  醫生緊緊盯著夏憫的眼睛,想要從其中看出一些感情波動。

  不過,什么也沒有。

  “呼…”

  夏憫整個人放松了下來,呼了一口氣。

  醫生掛著微笑:“怎么了?”

  “他該死。”

  夏憫吐出這三個字:“不過,你的手段…”

  “我的手段?你覺得我很殘忍嗎?可是你又根本無法體會我…”

  “抱歉,我是說你讓他死得有些簡單了。”

  “你是什么意…”

  “你知道,這個世界很大,特別是現在,消息總是傳播得很快,你被殺了之后,沒過多久全國的人就能夠知道這件事情,不過在兇犯至今尚未伏法這句話后,就沒有了結果。”

  “于是,大家淡忘了這件事,或許再下次,還會有其他的地方會出現這樣類似的事情,因為兇犯是可以跑的,他們是可以不被抓到的,盡管實際上真正的兇犯早就被你暗地中抹去了。”

  醫生有些不服:“你是說,我不該為自己報仇,而是該讓他被抓?開什么玩笑!明明……”

  “砰!”

  夏憫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來雙手撐在桌子上,居高臨下地看著醫生:

  “你還不明白嗎?”

  “他死在你的手上和死在法律的審判下結果沒有區別,可意義卻不一樣!”

  “死在你的手上他只是成為了你手下可有可無的爪牙,而他的死被所有人看見,才能夠起到警示的作用,才能在已有的最糟糕的局面下,讓你的死能夠被更多人記住,警醒!”

  “如果你能夠見到你的父親,你就知道他為了找到殺人兇手,和警察局的警察都混熟了,他想要還你一個公道,可是這個公道再也沒有機會被找到了!”

  醫生聽見這話一時間陷入了沉默,良久,才平復心情,緩緩張口,無力地問:“你…你見到我的父親了?”

  “得癌癥了,就在醫院里住院,不過也說不上是好是壞。”

  夏憫嘆了口氣:“或許如果沒有這件事支撐著他,他早就堅持不住了吧。”

  醫生好像一瞬間被抽去了力氣:“已經…過去這么多年了啊…”

  “我很喜歡法律,因為法不容情,它總是在最公正的角度保障著人們的權益,他的審判,除了給每個受害人一個交代,同時也是對人們的警示,你或許擔心的是,如果他被警察提前抓住了,不會被判處死刑吧?”

  醫生看向夏憫,而夏憫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讓他死很簡單,他怎么死得有價值,才是問題所在。”

  醫生心中一震,沒來由的,他第一次對夏憫產生了一種叫做恐懼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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