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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9 血跡通往天之高宮(上)

  一座玩具屋似的粉紅房子。墻面由拼圖構成,到處是簡筆畫和水晶貼紙。正門則是塊巨大的七巧板,看上去一點也不堅固。

  荊璜帶著他們來到門前,念出口令。

  “橘子橘子圓又甜,請把果實端上盤。”

  七巧板門應聲而開。他們走入其后,穿過走廊,來到一個鋪著軟毯的圓廳中。那里有十幾個孩子正和編織玩具玩耍。

  荊璜直奔一個獨自坐在角落的藍衣男孩。

  “你媽死了。”他面無表情地對男孩說,“我來給她報仇。”

  男孩驚恐痛哭,羅彬瀚當場崩潰,所有編織玩具都歇斯底里地尖叫起來。

  “入侵者!”一只穿著白大褂的眼鏡熊玩具吼叫道,“強盜!怪物!該死的臭貝殼!”

  它提著一把極似真貨的鋸骨刀殺了過來。

  荊璜伸腳把它踩住,還打算繼續迫害那可憐的孩子。這時旁邊走來一個八九歲的小女孩,她對荊璜說:“大哥哥,你好像找錯人了。”

  荊璜看了她一眼:“死的是你媽?”

  玩具們的尖叫又上了一個新高度。構成它們身體的毛線開始拆散變形。

  女孩搖了搖頭,指著中央另一個淺藍衣服的男孩說:“如果是剛剛失去母親的孩子,你要找的人應該是他喔。”

  淺藍衣服的男孩坐在孩子堆中央,有點驚慌地抱著一個太陽花玩具。他看起來倒是正常又合群。

  “……行吧,恢復得挺好。”荊璜說。

  他用一只手撈起小女孩,然后沖到孩子群內撈走小男孩。此時構成編織玩具們的毛線已經完全散松開來,混亂錯雜地扭結在一起泵動著。它們的尖叫也已經變成了某種怪異的,猶如幽靈野獸般的恐怖嘶嚎。

  荊璜提著兩個小孩朝門口沖去。莫莫羅也拉著呆滯的羅彬瀚奪路狂逃。羅彬瀚感到身后有無數團寒氣森森的陰影正在迫近,他根本不敢回頭。

  他們直逃出玩具屋,跑到一棵巨大的松樹底下。松樹劇烈搖顫,抖下許多刺人的針葉,在被荊璜瞪了幾眼后才不敢再動。

  他把兩個孩子放下。那女孩饒有興趣地睜大眼睛望著他,男孩則不安地抱著太陽花玩偶。從始至終這玩具沒有發出任何響動,似乎它與房內的同類不同,只是一件死物。

  “你沒必要把我也抓來呀。”小女孩像是有點苦惱地說。

  “那你要是騙我怎么辦?”

  小女孩無所謂地踢著樹干,臉上的神情與她的年齡全不相符。

  “什么嘛。反正你知道口令,想進出不是很容易嗎?我也用不著騙一個被城主派來的人。”

  荊璜冷冷地看了她一會兒,最終轉頭望向那個男孩。

  “喂,”他說,“你媽被人殺了,你要不要幫她報仇?”

  “……報仇?”

  “就是把殺她的人殺了。”

  小男孩畏怯地望著他,然后搖了搖頭。他帶著點恐懼與希冀說:“我不想報仇……我想讓媽媽回來,可以嗎?”

  荊璜沉默無語。

  “那是做不到的喔,奇奇。”小女孩踢著樹說,“就算是把整座城市屠殺掉,把整個星球毀滅掉,把你所有的同族都獻祭掉,靈魂被吃掉的人也是回不來的。再說作為理識側的你們本來就沒有能夠支撐精神獨立存在的構架,她已經不存在于這個世界上了。所以你還是選擇復仇比較好。這個人能直接幫你把兇手殺掉,這樣你的未來也會少困擾一點呢。”

  荊璜又看了她一眼。他似乎想說什么,但這時羅彬瀚終于緩過了氣。

  “你他媽要瘋啊你?”他沖上去猛揪荊璜的頭發,“讓你好好說話,你就這么跟小孩子交流?還他媽直接從孤兒院里搶人?你是突然回到家感覺太親切不拿自己當外人啊?”

  荊璜掰開他的手說:“我不是在跟他談嗎?”

  “談你媽啊!有你這么談的嗎?”

  “搞錯了而已。”荊璜不耐煩地說,“他媽職業比較特殊,按理說見過的風浪應該不少,我還以為這小孩也有點閱歷。看來他媽工作的時候沒帶著他。”

  羅彬瀚好奇道:“他媽是做什么的?”

  “時空壽命平衡籌算員,俗稱生命會計師。”

  羅彬瀚一聽這個名字就覺得自己的生命正以秒速消失。

  “生命會計師,”莫莫羅解釋道,“他們負責調整生命的肉體進程。由于不同的星層存在時間流速差異,一些壽命短暫的種族會因為在各個時空流動而和自己的家人產生嚴重衰老差。比如說,如果羅先生去夢幻界停留一年再回到凡人世界,此時你的妻兒很可能已經過世了。聯盟認為這對于家庭制文明是極不人道的,因此要求所有跨星層企業設立相應的平衡籌算員。他們會考察各個星層的時間流速,根據流速差指派最合適的員工,同時也跟他們的親密關系人進行壽命協調。就像剛才羅先生去夢幻界出差一年,這時只要讓您的妻兒在迷失域的安全層駐留半年,你們的壽命就能保持基本一致。”

  羅彬瀚聽得有點暈。他琢磨了好一陣后問道:“那如果我倆都必須要出很長時間的差呢?她在一日如十年的地方,我在十年如一日的地方。這咋辦?”

  “這是生命會計學中的死賬難題。”莫莫羅嚴肅地說,“目前解決方案是在差額超過規定值時向白塔提請生命公積金補助,他們在審計通過后會提供醫療服務,免費修復差額部分的肉體衰老。不過這項公共服務的成本很高,聯盟正在討論是否要提高審核標準,或者收取部分費用……生命財務是一門相當復雜的學科,我以前上輔修課時也覺得很難懂呢。”

  “你不應該壽命挺長的嗎?學這玩意兒干啥?”

  “要替未來的人間體考慮呀,羅先生。不可以因為拯救宇宙耽誤了你的個人幸福。”

  羅彬瀚聽罷十分感動,然后更加堅定了拒絕對方的決心。

  被叫做奇奇的小男孩拉了一下荊璜。

  “那頭狼,”他畏畏縮縮地說,“它很大,很兇,你打不過它。”

  “放屁。”荊璜說,“老子單手扒了它的皮。”

  奇奇看上去不怎么信任這個矮個子。他將求助的目光望向旁邊的小女孩。

  “他可以喔,奇奇。”小女孩說,“這個人身上的惡咒堆得像尸體山一樣多。他一定可以把兇手的頭扯下來,然后碾得粉碎。”

  她若無其事地吐出了如此恐怖的話語,男孩竟然毫無畏懼,反倒慢慢安靜下來。

  他抱緊了懷里的太陽花玩偶,兢兢戰戰地問:“那……你想要我做什么?”

  “沒大事兒。你跟我去當時的現場走一趟,把你記得起來的事都告訴我。”

  奇奇驚嚇地望著他。羅彬瀚頓時震怒,順手揪起荊璜的頭發。

  “喂,過分了吧?帶小孩子去兇案現場,你還讓不讓人健康成長啊?”

  “干嘛?我又沒用強。”荊璜說,“他本來就是單親,現在老媽死了。沒人給他做主,那就讓他自己做決定吧。”

  話音剛落,男孩懷里的太陽花揚起頭。它有一張用紐扣和黑羊毛線縫出來的笑臉,對著眾人一搖一擺。

  “我可以為他做主。”玩具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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