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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4 幻想迷溺青葉之燼(上)

  回到寂靜號后,羅彬瀚直接在艦橋室找到了雅萊麗伽。

  “我碰到一件怪事。”他對雅萊麗伽解釋道,“有個中邪的小丫頭知道山里藏著野人,還一心想加入他們。她現在覺得我是野人派來的間諜,催我趕緊帶她去見皇軍。我估計她肯定是小時候目擊母親被野人吃掉,嚇出精神問題了。”

  雅萊麗伽抬頭看看他,問道:“你臉上為什么有唇印?”

  羅彬瀚趕緊又用力地擦了擦,凜然說道:“這個不重要。”

  “那么重要的是?”

  “那丫頭必須吃藥。”羅彬瀚態度堅決地說。

  “她對我們沒有妨礙。”

  “她騷擾我,影響我的日常調查工作。”

  雅萊麗伽的眼神有點嫌棄,但最后還是讓他坐下講講細節。羅彬瀚告訴她自己怎樣為了莫莫羅的名聲問題跑去鎮上調查,結果卻被酒紅馬尾糾纏不放。他在鎮上酒吧里詳細詢問了情況,得知想要加入野人們的并不止她一個。鎮上好幾個青少年都相信神秘的野人傳說,并希望能從苦悶壓抑的社會里逃脫出去,加入永無煩惱的山中部落。

  這對羅彬瀚而言自然十分荒唐。他能百分百確定如果那些青少年進入山中,他們唯一的下場就是填滿野人的肚子。嗚達部族從根本觀念上就不把他們當作同類,而是“魔界里的黑暗居民”。再者羅彬瀚也不理解這些青少年究竟對現實生活有何不滿,以至于非要認定一個茹毛飲血的神秘原始社會能讓他們過得更舒適。在他看來,如果只能選擇一個世界生活,那么有著三疊屏手機的彼岸即便不能木舟登月,也無疑比用樹葉擦屁股的淳樸部落舒服得多。

  他疑心這背后藏著某種別有用心的宗教宣傳,可當他試探酒紅馬尾這種瘋狂念頭是否是別人灌輸給她時,她卻一口咬定這是自己的真實想法,。羅彬瀚還和酒保與其他幾個鎮民談了談,發現他們的態度完全正常,且對“山里有野人”的說法只會一笑置之。

  “是啊,鄉下地方都會有這種傳說。”酒保半玩笑半諷刺地對他說,“有野人才有探險家,然后才有旅游業嘛。”

  他說這話時酒紅馬尾就在旁邊,羅彬瀚偷眼瞟她,發現她的神情舉止又變得完全正常,一點都沒有露出剛才喝酒時的瘋樣兒。

她帶他逛遍了整個小鎮,大致弄清了街道格局,然后在小鎮廣場角落的秋千架上落座  “所以,你出來是為了找一個巨人?”她饒有興趣地問道。

  “是找關于巨人的傳聞。一個銀色的人形生物,比大樓都高,眼睛亮得像電燈泡。你有聽過說這種生物出現在鎮子附近嗎?”

  “我從沒聽說過這么奇怪的東西。”

  羅彬瀚回憶了一下自己從野人手中救回酒紅馬尾的場面。他明確記得那時莫莫羅還未變回人形,可酒紅馬尾似乎全無印象。也許因為當時她只清醒了一小會兒,又把注意力全放在野人身上,根本沒發現自己旁邊站著怎樣的龐然巨物。

  酒紅馬尾答應幫羅彬瀚打聽這方面的消息,并接受了一枚金幣,約定在他下次來時提供相應的現金。羅彬瀚再三警告她不許跟蹤自己,然后便趁著夜色回去了。

  他把自己經歷的一切告訴雅萊麗伽,然后問道:“有什么辦法能讓這小丫頭正常點嗎?”

  “你首先要知道她為什么不正常。”雅萊麗伽說,“為何她如此渴望脫離自己的社會?”

  關鍵就在于羅彬瀚不知道。他在自己的老家也見過一些口頭上推崇古典文化的人,但其中決計沒有誰真的打算去非洲部落過原始生活。酒紅馬尾只能說是鬼迷心竅。

  他只得告訴雅萊麗伽,像那種年紀的青少年是難以用常理揣度的,他們和他的老妹一樣情緒善變而又異想天開,更何況酒紅馬尾還在私底下吸食溺葉。根據他從信息采集器上得到的知識,那是一種被法律禁止交易的致癮性植物,然而由于易種易得,在特定地區的學生群體中仍然非常流行。長期吸食則會導致幻覺和精神偏執。

  羅彬瀚嚴重懷疑那是酒紅馬尾發神經的真正原因,但如果溺葉確是罪魁禍首,那就意味著任何開導和勸告都無濟于事,他只是單純碰到了一個有點像他老妹的小神經病。

  “一種致癮植物。”雅萊麗伽說,“你為什么不去問問藍鵲?”

  她的話令羅彬瀚茅塞頓開,連忙開著飛行器去往野人部落,等他到了地頭才想起來自己手頭根本沒有溺葉,甚至也沒有親眼見過溺葉的實物。那他還能跟藍鵲講啥呢?讓白塔學徒憑著想象研究嗎?他有點懊惱于自己的莽撞,但一時半會兒也弄不到溺葉的樣本,只好先去跟藍鵲打個招呼。

  他把飛行器停在盆地的入口處,遠遠看到農田外側的山坡上多了一間小屋。那屋子基本是由四棵巨大的活樹與纏繞在樹干間的藤蔓構成。簾幕般濃密的藤葉間開滿了一串串青色的花簇。

  這風格獨特的建筑顯然不是人力能在短時間內完成,也省掉了羅彬瀚打聽藍鵲住處的功夫。他走到樹屋旁邊,試著扒開藤條往里窺探。那些如玉鈴鐺般精致的花朵卻驟然綻開,對著他噴出一股股刺激性的濕霧。

  羅彬瀚慘叫著捂住眼睛。直到藍鵲匆忙從樹冠里飄下來,把一種濕冷腥臭的乳液滴進他眼內,那種火燒火燎的痛苦才算是消減下去。處理完他傷勢的藍鵲對著藤墻灑出一把亮閃閃的粉末,樹藤立刻解開纏繞,讓出一個通往屋內的孔隙。

  它把羅彬瀚扶進里頭坐下,然后有點埋怨地說:“你不應該隨便窺探一個法師的私人領地,這可不是開玩笑的。幸虧我只能建一座臨時工房,如果這是一座法師塔,這會兒你肯定什么都不剩下了。”

  “謝謝提醒。”羅彬瀚揉著眼皮說,“但下次還是麻煩你們豎個警告牌好嗎?這里又沒有門鈴給我摁!”

  藍鵲看起來有幾分歉意,但仍然堅持警示牌會拖防御系統的后腿。它給羅彬瀚倒了一杯茶水,然后指點道:“你下次可以直接在外面喊我的名字。哨兵蘑菇會把消息傳給我的。”

  羅彬瀚不想知道“哨兵蘑菇”又是什么。他喝了幾口熱茶,然后把酒紅馬尾的事情挑重點部分說了說——出發以前他已特意照過鏡子,確定自己臉上再沒有留下奇怪的痕跡。

  他本不指望這次拜訪能馬上有所收獲,可藍鵲聽完后馬上從座位上飄了起來。

  “溺葉?讓人致癮?我想我可能知道你說的是什么。”

  它飄出屋子,不出十秒又回到羅彬瀚面前,把一片浮萍大小的羽狀深裂嫩葉遞給他。

  羅彬瀚并不清楚溺葉的實物外觀,因此直接掏出打火機點燃葉片。一股焦臭彌漫屋中。這是他第二次聞到類似的氣味,竟然已經不覺得抵觸。

  “就是這東西。”他肯定地對藍鵲說,“你從哪兒找來的?”

  “呃……就在這附近。”

  “附近?這東西長在山里邊?”

  藍鵲微妙地安靜了一會兒。

  “事實上,”它語氣謹慎地說,“它們一直種在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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