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青山一家的到來并未在京都引起風波,雖然是國丈身份,太子的外祖父,但人生地不熟,官員們也不會突兀的去拜訪。
不過,到了第三日,葉府迎來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汝陽王蕭從虎。
葉青山親自出府迎接,看到容貌滄桑的蕭從虎,葉青山笑了:“當年大夏的兵馬大元帥,赫赫有名的汝陽王也老了!”
雖然葉青山年長蕭從虎一個輩分,但當年在戰場上身為對手,可沒有長幼之分。他倆一個大夏兵馬大元帥,一個齊國兵馬大元帥,雖然不是朋友是對手,但也是惺惺相惜的對手。
這么多年再見面,不再是對手的身份,就如同好友一樣。
汝陽王拱手笑道:“不服老都不行,的確是上了歲數,歲數不饒人吶。如果能有赫親王這般老當益壯的矍鑠,我那就滿足了。”
葉青山伸手邀請,并道:“你到了我這年紀,可比我有精神,請府內用茶,咱們好好聊聊!”
汝陽王點點頭,隨他進了府。
來到茶廳坐下,兩人喝茶聊天。
“當年你被囚禁時,陛下便派人要救你離開,你不同意,這一晃二十年了,后悔了嗎?”蕭從虎問道。
葉青山嘆了一聲,道:“自然是后悔了。前日去皇陵墓前看看淺瀾,一轉眼都過去了二十年了,沒能來看看女兒的墓,看看外孫兒,內心的悔意更深。但是當年的我也身不由己啊。”
蕭從虎道:“是啊,你貴為齊國親王,讓你離開生你養你的國家,背井離鄉,的確是一件很難抉擇的事。幸好你有一位聰慧過人的外孫,不僅替容妃報了大仇,也讓當年落井下石的齊國付出慘痛代價!”
“哈哈...銳兒他的確很優秀。”說起自家外孫,葉青山那是眉飛色舞,自豪不已。
蕭從虎將葉青山的驕傲看在眼中,心中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流露出一抹哀愁,但轉瞬即逝。
這時,葉青山反問道:“你呢,最近怎么樣?我也聽說你孩子的事情了,這么多年過去了,可有線索?”
蕭從虎面容灑脫,道:“我很好,生活舒適自在,至于那孩子,當年沒有找到尸骨,這么多年過去了,更沒了線索,都過去這么些年了,我也想開了。”
“想開就好,人這一輩子,凡事都要想開一些,不然會很累,咱倆都是苦命的人吶。”葉青山嘆道。
蕭從虎是壯年喪子,葉青山有兒子葉文道,但是當年葉文道和葉淺英被齊國通緝追捕,沒等成年立業,后來葉文道受了暗傷,導致要不了孩子了。
葉淺英也沒找到合適的人,所以一直沒有成親,故而葉家無后。這也是葉青山感慨都是苦命人的原因。
“不說傷心事,說些高興的事!”葉青山察覺氣氛感傷,立即轉移了話題,笑道:“當年咱們決戰沙場,如今老了,我是打不動了,不如來論論天下格局如何?”
“好啊!我正有此事。”蕭從虎問道:“要不先論論齊國局勢?王爺以為齊國何時被滅?”
葉青山笑道:“好,就先論齊國!如今冠軍侯的兵馬距離齊國皇都僅有一百余里,馬上兵臨城下!世人皆看在眼中,認為年底之前必能攻破皇城。但到年底還有兩個月多點的時間,每到這個季節,齊國便會降下大雪,今天估計也不例外。所以冠軍侯必然會加快進攻的步伐。現在齊國皇都內,護城大營和禁軍加起來,可用兵力僅有十萬,兵力并不多,十二座城門平均下來,每座不到一萬兵馬。而且城中百姓多達兩百二十萬,已經人滿為患了。城中難民太多,這不是兵力,這是壓力。所以讓我來猜,小寒節氣之前,齊國皇都必破。汝陽王覺得呢?”
“王爺的推斷和我不謀而合,冠軍侯會加快進攻步伐,并想盡辦法拿下皇都,至于如何奪取皇城,就看冠軍侯的謀略了。對了,齊皇會不會逃?”蕭從虎問道。
葉青山點點頭,道:“應該會逃,只是又往哪里逃?東面是南山起義軍,南面是大夏兵馬,北方是元軍,西方是荒涼之地,難不成逃去荒涼之地?”
葉青山嘆了一聲,接著道:“作為他的叔叔,我希望他堅守皇城,為國戰死,雖然還是亡國之君,但能對得起自己啊。”
“為國戰死,死得其所,但人各有志。”蕭從虎道。
葉青山沒有再糾結這事,又道:“齊國被滅,大夏的疆域擴展了一倍,這份開疆拓土的偉業,足以讓夏皇名留史冊,成為大夏歷代僅次于開國皇帝的繼任者了。”
“沒錯...再等倭國一事解決,也是陛下退位的時候了。”蕭從虎突然道。
葉青山一愣,他初到京都,并不熟悉局勢,但一想到現在太子監國,所行權利和皇帝沒有任何區別,的確預示著退位。
“開疆拓土是偉業,但到合適的時機主動退位讓賢,這份魄力才是歷代皇帝中難能可見的。”葉青山欽佩道。
蕭從虎也感嘆道:“是啊,換作其他皇帝,斷然沒有這份魄力!”
說完,蕭從虎突然有些恍惚,有些事情再不做,就真的沒有機會了。
與此同時。
蕭從虎拜訪葉府一事也傳回了皇宮。
蕭銳正陪陛下下棋,聽到海大富從東廠得來的消息,他落子的手頓了頓。
“沒事,他們是戰場上惺惺相惜的對手,這么多年沒見面了,也算好友重逢!”夏皇看著棋盤,突然說了一句。
蕭銳繼續落子,并繼續剛剛的話題:“父皇,齊國覆滅之后,如何快速治理齊地,變成安西十四州的狀態,是迫切的任務。本來兒臣是打算調張良過去,但若是突然換將,兒臣也擔心剛剛走上穩定的安西會出現紕漏,所以一直冥思苦想其他合適的人選。今日兒臣靈機一閃,有個絕佳的人選。”
夏皇抬頭看向蕭銳,笑道:“你說的絕佳人選是你舅舅,葉文道吧!”
蕭銳應道:“兒臣的心思瞞不住父皇,一猜即中!”
夏皇則道:“不是我猜中,而是朕也想到了他,咱倆是英雄所見略同。”
蕭銳連連點頭,是啊,英雄所見略同,還是陛下高明,夸了自己,還夸了兒子。
“葉文道的才華不遜色于張良、蕭何,完全有能力管理一省之地。而且他的身份可以快速和齊民拉近關系,以齊人治理齊人,最為合適!”夏皇道。
蕭銳應道:“既然父皇同意,那兒臣就將此事定了下來。接下來就等冠軍侯的好消息了,聽說齊國已經開始下雪了,不知道最新的情況如何,雪勢大不大,如果雪勢太大,會直接影響行軍的速度。”
“這事只能聽天由命,工部早就將過冬的棉衣運了過去,咱們做好了充足的準備,齊國的命運已經注定了,不用擔心。”夏皇說完,落下了最后一枚黑子。
此時棋盤上,黑龍絞殺了白子陣營。
“父皇棋藝了得,兒臣認輸。”蕭銳將手中白子放進棋盒。
夏皇卻道:“你的棋藝不遜色于朕,是你一直在想事情,心思不在棋盤上,所以才會輸。”
蕭銳尷尬一笑,道:“兒臣慚愧,走神了。”
夏皇欣慰道:“你現在越來越有君王的樣子了,既然把國事大權交個你,你放心去做,若是覺得名不正言不順,那朕現在就可以退位,反正想退位很久了,你都不愿意!”
蕭銳一臉無語。
這話若是被其他敵國太子聽到,會不會氣得咬死他們的父皇,或者咬死自己。
人家是巴不得趕緊繼位,把皇位摟在懷中抱著緊緊的,蕭銳和夏皇可好,一個想丟出去,一個還不愿意接著。
有考慮過皇位的感受嗎?
“兒臣太年輕,還得多學習!”蕭銳說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自己是不是得了皇位恐懼癥,一聽要繼承皇位,竟然有些犯怵。
夏皇道:“做著做著就習慣了。”
說著,夏皇又問道:“你沒有什么事想問朕的嗎?”
蕭銳一怔。
要說現在有什么疑惑想請教陛下,還真有一件事,也是蕭銳始終記掛在心中的,那就是汝陽王蕭從虎的事。
現在沒有任何勢力能觸動蕭銳的地位了,黃麒麟死了,蕭峰被貶是庶人,唯一能讓蕭銳心中膈應的就是蕭從虎。
現在陛下這樣問自己,看來是愿意說了。
所以蕭銳不在猶豫,問道:“父皇,汝陽王的孩子還在世嗎?”
夏皇沒有任何驚訝表情,果然和蕭銳猜的一樣,他愿意說了。只見他點點頭,笑道:“當然活著。”
“人在哪里?”蕭銳忍不住問道。
“人就在京都!”夏皇笑道。
“是誰?”蕭銳趕忙問道。
誰知,夏皇笑瞇瞇道:“不告訴你。”
蕭銳:...
果然是親爹啊,說到點子上突然掐斷,過不過癮,舒不舒服。
隨后,夏皇反問道:“如果讓你殺了汝陽王,你會不會動手?”
蕭銳又是一怔,沒明白陛下的意思。
汝陽王的兒子既然沒事,為何還要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