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亮好像一個泥胎塑像一樣站在那里，一雙眼睛仔細盯看從他面前經過的每一個人。
看的特別仔細，因為……這些人都有可能是敵人。
從天沒亮就進入原家宗祠，午飯沒吃，一直站到傍晚時候，站到天色就要黑去，這些人才算是上完香。
白服老者趕忙讓大家跪下，宗祠里面，第一個跪著的是原天賜，身后六個位置是那六個老者的，原亮自己一個人跪在第三排。
在他身后是原子巨等原家核心人物。
原亮回頭瞥了一眼，我的天，滿了，整個廣場都是滿的。他身后跪著的多是中年人，每一個都是不茍言笑的大人物的模樣。
原子巨在后面好幾排的人群里，已經出了屋子。
白服老者鄭重其事請出來三支巨香，交到原天賜手上，取一根焰火在香頭輕輕一觸，絲的一聲響，燃起一團光亮，巨香點燃。
原天賜高舉三支寶香，以頷首禮代替跪禮，除他之外的所有人都是很認真的三叩頭。
砰砰砰三聲響過去，十分整齊，好像是軍陣訓練一般。
原天賜起身，恭敬上香，轉身說話：“禮畢。”
隨著這一聲喊，天色終于黑去。
所有原家人全部起身，外面人先走。
等外面街道上的人離開后，宗祠廣場上的這些重要人物慢慢離開。最后，偌大院子里只剩下幾十個人。
原亮有點好奇：“不管飯？”
原天賜沒有接這句話，走向門口的幾十個人。
原子巨笑著走出來：“叫你一聲弟弟沒問題吧？”
原天賜看向原子巨：“你自己知道，多了一個原亮，你就未必能接任家主。”
原亮趕忙插話：“這些血淋淋的話不用現在說吧？”
原子巨笑道：“我無所謂。”
原亮馬上轉頭看過來，這個忙啊。
“你看什么？”原子巨笑問。
“小白臉沒有好心眼，我看你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
原天賜不干預他倆胡說八道式的斗嘴，看著那幾十個中年人：“從今后，原亮也要拜托諸位了。”
一群中年人趕忙回話：“都是原家人，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原天賜點頭：“回吧。”
一群人拱手道別。
很快地，原天賜身邊只剩下原亮跟原子巨。
原天賜往外走：“剛才那些話是說給他們聽的，我希望你們倆會好好相處。”
原亮點頭：“必須的。”跟著沖原子巨說道：“我馬上就走，在你接任家主之前，我絕對不會回來。”
原天賜有點生氣：“你就這么討厭原家？”跟著又說：“我見過不孝的，但是像你這樣不孝的，還是第一次見；別的人就算是裝相也會裝上一裝。”
原亮想了一下，看向原子巨：“你娘呢？”
原天賜冷聲道：“那也是你娘！”
“姨娘，姨娘行不行？”
“姨娘？原子巨的母親是大母。”
“大娘。”
“你在跟我討價還價呢？”原天賜輕出口氣：“先去見你爹，至于你大娘，你愿意見就見，不愿意就算。”
原亮馬上接話：“不愿意。”
原子巨跟著說話：“祖父，我也想見一下爹爹。”
“嗯。”原天賜帶著兩個人往東行。
在原家內宅東邊有一處園林，四面都是高樹，外面是一圈高墻。這片地方禁入，擅入者死。
一條大路直接通到大門。
原天賜過去敲門，小門打開，是一個面色蒼白的中年人。
原天賜輕聲說話：“原亮回來了，要見他爹。”
在看見中年人的第一時間，原子巨鞠躬拱手：“榮叔。”
榮叔看著原亮，看了好長一會兒，臉上表情竟然一點沒變，也是根本不說話。轉身往里走。
天早黑了，進入這道大門之后，更是感覺進入了黑暗世界，好像是走入冥間一般。
沿著漆黑小道往里走，跨過一個石墩……在走過石墩之時，原亮的感覺更加真切，這里有法陣，到處都涌動著生機。
越往里走，生機就越濃郁。
沒多久走到一座石屋前面。
四四方方一間石頭砌成的房子，好像是放大了許多倍的方磚一樣。
榮叔走在前面，原亮瞪大眼睛看，以為有什么機關、法門之類的東西。
榮叔抬手輕輕一推，面前石墻朝里面推開，散發出一片光芒。
很多很多的照明珠照亮里面的世界。
四個人走進房屋，前面是個廳堂，放著兩張椅子。
后面石門輕輕關閉，一瞬間，原亮感覺到無數力量往自己身體里涌。
身體里的大樹自己就動了，散出千條萬條樹根……原亮趕忙阻止，讓大樹收回樹根。
整個院子、包括這間石屋，是一整個維持生命的法陣，投入巨大。
原亮可不能在這個時候跟老爹搶生命力。
廳堂前面又是一道門，推開后又有兩間屋子。榮叔走進左手邊的屋子。
地上布著很多看不懂的東西，有一些看不懂的圖案。
榮叔不解釋，隨意踩在圖案上。
正前方是一張一米多高的玉床，床上躺著一個光著身子的男人。
原亮撇嘴：“連床被都不給？”
“這里不冷。”原天賜走到玉床邊上，看的很仔細，從頭到腳一點點看過，跟榮叔說：“照顧的很好。”
原天賜說話，榮叔竟然還是不回話。
原天賜面向原亮：“跟你爹問個好。”
原亮慢慢走過去，盡管一再表示不在意不在意不在意，可是當那個人真正出現在面前，忽然就邁不動步了，腳步沉重，好像是捆綁了巨石一般。
慢慢來到床邊，隱隱能看到玉床在散發氣息？
一張五十多歲的臉龐，皮膚很白，但是肌肉明顯萎縮，到處都是骨頭的形狀。
“你爹很帥的。”原天賜輕聲說道。
原亮往身上看：“沒有傷口？”
“傷口在頭上。”
往頭上看，一頭濃密黑發散搭在床上。
原亮嘆氣：“仇人呢？”
“還以為你永遠不會問。”
原亮沉默片刻，抬手輕握那個男人的手：“爹，我來了。”
說完這句話，放下手，轉身出門。
原天賜跟出去：“不是想哭吧？”
原亮沒回答這句話：“我要醫師開出來的所有方子。”
“你想救他？”原天賜苦笑一下：“整個原家、天下名醫都沒有辦法，你能救他？”
原亮問話：“千年龍參能續命么？”
“能。”原天賜看向另一間屋子：“這個法陣一陰一陽，一冷一暖，暖的那間房子給你爹住，冷的那間屋子房里各種草藥，所以你爹能活到現在。”
原亮不說話了。
過上一會兒，原子巨走出房間：“榮叔讓我們先走，他要收拾一下。”
原天賜抬步出門：“這里面要非常干凈，容不得一點灰塵，每次來人，榮叔都要辛苦半天。”
“法陣不是能夠清凈空氣？”
“這里的法陣不能重疊。”
三個人很快走出大院子，原天賜說：“長房只有咱們三個人，你一定要好好活。”說完離開。
原亮想了一下：“放心，這個家是你的，我永遠不會和你搶。”
“搶吧，你不搶的話，會有人提前動手。”
原亮愣了一下：“這你都想到了？”
“有什么想不到的。”原子巨嘆氣：“不管是假裝也好，還是真的也好，以后……咱倆就不對付了。”
原亮搖頭：“不干。”
“不干？”
“老爺子知道么？”
“祖父一定早想到了，不過他不愿意咱倆兄弟鬩墻。”
“那也不干。”原亮看著原子巨，認真說話：“你覺得是咱倆演戲好？還是好好的做一段時間的兄弟？演戲有可能演一輩子，會讓別有用心的那些人放輕松，甚至是幫助咱倆內斗；如果不演戲，很有可能活個三五年就被他們弄死，但是……”
原亮看向原天賜離開的方向：“老爺子那么聰明，都沒有讓咱倆演戲，你……還想演戲么？”
原子巨笑著搖頭：“那就不演戲，走了，弟弟。”原子巨大步離開。
原亮追在后面：“敢情你不用演戲，就這么冰冷的對待你親弟弟？”
原子巨越走越快：“看見你就煩。”眨眼消失不見。
原亮反是慢了下來，臉上滿滿的都是笑容，輕聲說話：“我也是，看見你就煩。”
黑暗長路，前路通往何處？
原亮想了好一會兒：“還有一群混蛋要收拾呢。”快步回去住處。
張張和張小心等在院子里，等到原亮進門，倆人起身：“二公子。”
“咱們是朋友，我叫原亮。”原亮想了一下：“叫我亮哥。”
“亮哥？”哥倆看著原亮的光頭：“是挺亮的。”
“看什么呢？進來。”原亮走進房屋：“你倆什么時候回大都？”
“你什么時候回？”
“我不知道，想著煉把刀出來。”
“那可有的等了。”張張想了一下：“我倆先回去，你是丹院的，我倆也轉去丹院？”
“不用吧？”
張張想了一下：“還是要的，原駿不可能進入武院，武院里面只有我們四個。”
原亮忽然想起文考：“沒多久就文考，考中以后可以提前結業？”
這是一定的，不過哥倆還是堅持去青云武院守在原亮身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