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著晨光,林平之在宋青書的引領下來到紫霄宮中,彼時,宋遠橋等人皆已換上新衣,正待去扶俞岱巖出來,見得林平之到來,不免要先招呼一番,不曾想,就在此時,昆侖派掌門何太沖遞上拜帖,攜七八個門人來到。
未及片刻,先有崆峒五老帶了弟子前來,后有峨眉派靜玄師太領著紀曉芙、貝錦儀等女弟子前來,緊接著,神拳門、海沙派、巨鯨幫、巫山派等.........許多門派幫會的首腦人物陸續來到山上拜壽。
只是,他們說是來拜壽,但卻暗藏兵刃,所送的壽禮,也大都是從山下鎮上臨時買的一些壽桃壽面之類,倉卒間隨便置辦,不但跟張三豐這位武學大宗師的身分不合,也不符各派宗主、各派首腦的氣勢。
唯有峨嵋派送的才是真正的重禮,除了十六色珍貴玉器之外,另有一件大紅錦緞道袍,用金線繡著一百個各不相同的“壽”字,花的功夫甚是不小。
這時,宋遠橋等人哪里還不知道這些人來意不善,便是林平之也忍不住的大搖其頭,他很清楚這些人不請自來為的是什么。
武林至尊,寶刀屠龍,號令天下,莫敢不從!
十余年前,一柄屠龍寶刀橫空出世,引得天下震動,各路武林人士紛紛出手爭奪,死傷無數,最后,寶刀落入天鷹教手中,天鷹教為樹立威信,在王盤山開了一個揚刀立威大會,卻不曾想,竟引來了明教四大法王之一的金毛獅王謝遜前來奪刀。
王盤山一役,金毛獅王謝遜大殺四方,奪走了屠龍寶刀,武當派張翠山以及天鷹教的殷素素前往追擊,卻不曾想,從此一去無蹤。
他們與金毛獅王謝遜一起消失了十年之久,如今再現中原,自是引得各路武林人士貪心大動,一心想要從他們身上,得到金毛獅王謝遜的下落,這才迫不及待的借著祝壽之名,齊聚武當山,說是祝壽,實為寶刀!
果然,壽宴方才開啟,就有昆侖派西華子率先發難,他道:“張真人,宋大俠,實不相瞞,我等此次前來,一是為張真人祝壽,二則是想要向貴派張五俠詢問金毛獅王謝遜那惡賊的下落。”
“不錯!”
崆峒五老緊接著道:“謝遜那惡賊強搶我派七傷拳秘籍不說,更殺害我派弟子無數,今日張五俠若是不將其下落告知我等,那我等無論如何也不會善罷甘休!”
眼見著昆侖、崆峒二派聯手發難,不少的門派勢力,紛紛為之心動,隨即,神拳門、海沙派、巨鯨幫等各大門派的首腦或者長老,彼此間相互對視了一眼后,接連開口,道:
“張真人見諒,我海沙派前代幫主雷武慘死謝遜之手,此仇不能不報,還請張五俠賜告金毛獅王謝遜那惡賊的下來。”
“謝遜殺我巨鯨幫幫主獨子,此仇不能不報!”
“還有我神拳門的弟子,他們與謝遜本無冤無仇,卻被其活活吼死,此等大仇,焉能不報?”
張翠山見狀,不由得滿臉苦澀,他雖然早在回來之初,便知道會有這么一天,但卻怎么也沒有想到,這一天來的是如此之快,說到底,他還是低估了屠龍寶刀的誘惑力。
好在,武當派有張三豐這位絕代大宗師坐鎮,這些人叫嚷的雖兇,但卻也不敢真的動手,只是,卻有別人敢。
“阿彌陀佛!”
吵嚷間,眾人忽聞一聲佛號,又清又亮,似是從遠處傳來,但聽來又像發自身旁:“少林寺住持空聞,率同師弟空智、空性,暨門下弟子,恭祝張真人千秋長樂.........”
話音落下瞬間,只見三位高僧率領十數名僧人,緩步來到紫霄宮中,只見那空聞大師白眉下垂,直覆到眼上,便似長眉羅漢一般,而空性大師身軀雄偉,貌相威武,最后的空智大師,卻是一臉的苦相,嘴角下垂。
對于少林,張三豐心中還是頗念一絲香火情誼的,眼見著少林眾僧來到,不管好意還是歹意,先行微微一笑,道:“今日武當山上嘉賓云集,老道只不過虛活了一百歲,怎敢勞駕三位神僧?”
面對張三豐這位絕代大宗師,空聞三人自是不敢托大,連忙應聲道:“是老衲等拜壽來遲,還望張真人勿要見怪。”
“無妨,無妨。”
張三豐幼年曾寄居少林寺,自然不會因這點小事就跟少林寺來得三位高僧見怪,當下笑著開口,讓大弟子宋遠橋出面,奉上茶水。
三僧坐定,喝了一杯清茶,便聽空聞道:“張真人,按說我等皆是你的后輩,今日除了拜壽,原是不該另提別事。但貧僧忝為少林派掌門,有幾句話要向前輩坦率相陳,還請張真人勿予見怪。”
張三豐一聽,哪里還不明白,當下便開門見山的道:“三位高僧,也是為了我這第五弟子張翠山而來的么?”
“正是。”
空聞道:“我們此行共有兩件事情,要請教張五俠。第一件,張五俠殺了我少林派的龍門鏢局滿局七十一口,又擊斃了少林僧人六人,這七十七人的性命,該當如何了結?第二件事,敝師兄空見大師,一生慈悲有德,與人無爭,卻慘被金毛獅王謝遜害死,聽說張五俠知曉那姓謝的下落,還請張五俠賜示。”
面對少林寺眾僧逼問,張翠山站起身來,臉上一片復雜神色,他苦笑著應道:“空聞大師,龍門鏢局和少林僧人這七十七口人命,絕非晚輩所傷!張翠山一生受恩師訓誨,雖然愚庸,卻不敢打誑,至于傷這七十七口性命之人是誰,晚輩倒也知曉,可是不愿明言,這是第一件!”
說到這里,他情緒似乎有些波動,但終究還是咬牙道:“至于第二件事!空見大師圓寂西歸,天下無不痛悼,只是那金毛獅王和晚輩有八拜之交,義結金蘭,謝遜身在何處,實不相瞞,晚輩原也知悉,但我武林中人,最重一個‘義’字!張翠山頭可斷,血可濺,但我義兄的下落,我決計不能吐露,各位若欲以死相逼,要殺要剮,便請下手!”
聞得張翠山之言,空聞不禁眉頭緊鎖,他心知,張翠山言語無假,更未料看似一身儒雅的張翠山竟有如此剛烈的一面,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應對,只得念了聲阿彌陀佛,而后將目光望向張三豐,道:“張真人,今日之事如何了斷,還請張真人示下!”
張三豐道:“此事小徒已經說明,龍門鏢局的人命和貴派弟子,不是他傷的,至于謝遜的下落,他是不肯說的,既如此,我亦不會強逼于他!”
少林‘空’字輩三僧之中,空智的脾氣最是暴躁!
本來依他的心性,一見張翠山便要動手,礙于空聞、空性出言制止,他這才強自壓抑,這時聽得張三豐之言,他哪里還忍得住,當下大聲喝道:“張真人說得輕巧,令徒區區幾句話,難道我少林弟子的性命就可不見,空見師兄的血海沉冤,就可不理么?”
“張五俠!”
說到這里,空智話音陡然變得高昂起來,一雙怒眼,直迫張翠山:“龍門鏢局之事,我們暫且不問,但那惡賊謝遜的下落,你今日說固然要你說,不說也要你說!”
“嘿!”
然而,就在空智話音落下的瞬間,一旁觀望的人群之中,忽聞一聲冷笑,緊接著,一道略顯陰柔的話語聲幽幽傳來:“好一個不可不見,不可不理,不可不說!倘若那屠龍刀不在謝遜手中,不知大師還會這般急于尋訪他的下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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