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
詩人眼里的黃河總是雄渾豪邁的,詠詩贊誦她之時總會下意識忽略掉泛濫的黃災。
中原人民的發源地,血脈之河,但偶爾也會給她的兒女一些警示與懲誡,自從耕地破壞了固沙土的植被,奔騰的河水屢屢改道,這次大梁段的漲洪就是突發情況。
“戰事連連,徭役不斷,最近幾年確實疏忽了防水,好在入冬了,河堤是因為失修才被上漲的水位突破,這要是春訊夏潮,后果難以想象。”
魏咎一邊向趕來的韓經道謝,一邊解釋這次洪災。
“警報已經解除了,氣溫降了下來,潮訊自然也就過去了。”
“疏忽值守的河堤看守已經被斬首,以后再沒有人敢在水汛上玩忽值守!”
魏豹氣哼哼的,說來這些看守也是倒霉,誰能想到冬天才能漲洪,以往哪年不是這個時候水位下降,幾近干涸。
韓經:“那我也就放心了,本就是擔心魏兄為訊情所累,趕過來也是想看看有什么能加以援手的。”
韓經跟魏氏兄弟說的都是里長城守望互助的情誼,實則也是想來看看黃河河堤到底是怎樣的情景,畢竟秦滅魏就是通過水淹大梁一舉建功。
“不過也因為訊情的拖累,沒能及時幫公子嘉更進一步,哎,我們每個人達到一定地位都面臨了掣肘瓶頸。”
魏咎主動說的與公子嘉的交集也正是韓經想打聽的又不好直接問的。
“除了情報、商業上的互通,我們的聯合在各自掌握朝野之前才能有更大的作用嗎?”
“要是這次我的精力不被牽扯住,趙蔥會意外死在高唐,公子嘉就能一舉掌握趙國宗族的勢力。”
魏咎直白的陰謀讓韓經感到震動,“高唐?”
“不錯,高唐原本是齊地,趙蔥死在那里,種種跡象都將會是齊人的陰謀,畢竟趙國奪取那里后齊國的反抗活動就從沒斷過。”
魏咎又目露深思,“將來里長城合力并進,這也能成為對齊宣戰的一個理由。”
韓經對魏咎的認識又深了一層,以前僅止于有見識的貴族,現在看來,陰謀家這個身份更適合他。
“其實,聽說你來了,有人就一直想見見你。”
魏咎說得神秘,韓經也配合得問道,是誰對他這么感興趣。
“這個人就在大梁館驛,是什么人等你見了自然就知道了,請恕為兄不能陪你一起過去。”
神秘人不住寧陵君府,住館驛,魏咎還有點避嫌似的不親自引薦,只是派了一名隨從引路。
韓經抱著濃重的好奇心,跟著隨從走過清冷的長街,來到館驛二樓一間臥房的大門前。
“客人在里面等您。”
說完看都沒看韓經焰靈姬二人,轉身下樓回府復命。
推開大門,映入眼簾的是兩名抱劍之人侍立在兩旁,看他們隆起的顴骨,眼睛神光內斂,顯然是身懷絕藝的高手。
經過劍術訓練的韓經更是一眼就盯上了他們手上厚厚的繭子,看來他們懷里抱著的長劍也不是擺設。
“請尊客進來。”
屋內玄間傳來一道和煦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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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經拉開桌前的椅子,示意焰靈姬坐下,自己正對著桌子對面的男人,隨意的坐了下來。
對坐的男子身著麻衣,無論裝扮還是皮膚都不像是貴族,只是安靜的坐在那里,從容淡泊,給人一種灑脫的感覺。
至少韓經是這么認為的。
眼熟,有印象,這個人的身份一定不簡單,只是韓經如今天天見到的都是古裝打扮的各色人等,不免一時想不起來這個男人到底是誰。
男子拿起桌上的酒壺向空杯里倒滿了酒,輕輕沿著桌面推向韓經。
“嘗嘗,今年新收的秋麥釀的。”
韓經也不矯情,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并不是什么好酒,都能品出杯底的酒糟。
男子淡然一笑,“如何?”
自己也滿上一杯,一飲而盡。
“邀我來此,只是為了請我喝酒?”
男子露出稍安勿躁的表情,又給自己杯子滿上,這回小口的品了一下,“只顧著炫耀我自己釀的濁酒,忘了作自我介紹。”
“在下田光。”
是了,俠魁田光,怪不得看著眼熟,韓經一下子就想起了田光的種種事跡。
荊軻刺秦、青龍計劃,哪一樣都離不開田光暗中的勾連布置,他甚至以自己的死亡為吳曠打入羅網創造條件。
只是為什么他要約見我呢?韓經心思電轉,想了好多,總是不得要領。
韓經轉瞬即收的訝然神色被田光捕捉到,“看來公子是聽說過田某的些許薄名了。”
“也對,公子與我農家司徒萬里等人交好,怎么可能沒從他們嘴里聽說過我這個俠魁呢!”
田光顯然對韓經有過一番調查了解,難道是興師問罪,不滿韓經插手農家四岳堂堂主競爭一事?
“田先生之名,海內皆知,司徒老哥不提,韓經也會從街頭巷議中得聞只鱗片爪。”
“與你兄弟相稱的司徒萬里如今已經是四岳堂堂主了,而且是6票對1票,以絕對優勢通過的炎帝訣。”
這么說來,田光的兩票也給了司徒萬里,不知道是田光就是看好他,還是得知結果不可挽回,順水推舟,攬了個人情?
“韓公子何必用這種充滿疑問的眼神看著我,田某身為農家俠魁,考慮更多的自然是農家的發展壯大。”
田光頓了頓,“司徒萬里經營有術,是比箜篌更適合的堂主人選,我又怎么會為了私人顧慮而置農家集體利益于不顧?”
“這樣豈不是枉為俠魁么!”
司徒萬里要是早知道你是這樣的想法,也不用付出那么大的代價,換取其他堂主的支持了。
“司徒老哥能得到農家絕大多數人的信任,將來發揮所長,造福農家,韓經也是由衷欣慰。”
田光哈哈一笑,“司徒萬里能與公子結交,對于田某來說,才是更大的喜事。”
“何出此言,田先生莫非話中有話?”
“在田某看來,趙燕魏韓里長城四國聯盟,公子的韓國最有可能第一個突破登頂的國家。船小好調頭,從公子與司徒萬里合作開始,借力打力,機智百出。”
“從一無所有,到如今聲勢喧赫。”
田光站起身來,一臉真誠慎重,“我看好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