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韓野威望最高的公子韓宇,臉上殊無喜色,身邊站立的義子韓千乘也一臉沉重。
姬無夜說倒就倒了,這讓韓宇等人始料未及。
而韓國朝野的輿情詭異得向韓宇一面倒,又不是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怎么可能突然就贏得了這些多人心。
此時的韓宇真想抱住韓王的大腿,大聲哭喊著冤枉,這是有小人要加害自身啊。
“形勢對于我們來說,已經很嚴峻了,滿朝文武是人是鬼兩副面孔,也無從得知。”
韓宇手拈棋子沉思良久,真是舉棋不定,無所適從。
“韓經這一招高明啊,直到父王詭異難明的眼神看向我,我才徹底反應過來。”
滿朝文武力挺韓宇,當時韓王沒說什么,事后可少不了要算總賬。
“他怎么就料定了我會爭取到出使魏營的任務呢?”
韓宇不解,心頭又有九分不甘,就這么被人算計了。
“此事仍有頗多蹊蹺。”
韓千乘回想聯系整件事,總覺得沒那么簡單。
魏咎一開始對待出使的韓宇太過于友善了,幾乎是事事順心,這也導致了韓宇輕松完成了出使任務。
有這樣友善的信號在前,就沒有防備魏使突然在大殿之上向韓王提出退位讓賢的主張。
換過來想想,韓王怎么可能不把這視為借外力逼宮呢?
上魏營一趟,帶著和約回來了不是假的,與魏咎甚為相得不是假的,逼宮的幕后主使除了韓宇還有誰。
魏國方面似乎與朝中大臣有著獨特的默契,一致推興舉韓宇為太子。
雙方配合得未免太過于巧妙了吧。
“如今四公子您被人推到最前臺與大王打擂,躲在后面的八公子大獲其利,就連九公子韓非都被加了擔子。”
擔子越重,權柄越重,韓千乘豈能不知這番道理。
怨不得韓宇深深吧了一口氣。.
“依千乘看,這一切的幕后主使之人就是韓經,要不然大王不能將對軍隊的掌控權交給他。”
誰是最在利益的獲得者,誰的嫌疑最大。
“而且,魏國方面與八公子恐怕也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韓宇一直以來都是在府中與韓千乘謀劃,對其的判斷力很是信任。
聽到此處,不由得雙手握緊,將抓起的棋子捏得吱吱作響。
“我要自救,絕不會這樣輕易認輸的。”
接下來的日子,韓王安對外宣稱抱恙,不能上朝理事,將立太子的決議再次拖了下來。
不僅如此,還將國事托付給張開地與三位公子,也順手把平抑糧價賑濟災民的事情甩了出去。
犯邊的魏軍一去,韓國內部的矛盾又激發出來。
畢竟糧食才是頭等在事。
好在戰事一去,不再需要維持大量的軍隊消耗糧草,抽調部分軍糧暫時穩定新鄭物價不成問題。
民間不是一點存糧沒有,而是被突然抬高的糧價引發了恐慌情緒,最終導致糧價居高不下,直至無糧可買。
只要糧價回落,百姓手中的金錢恢復了購買力,一切問題就迎刃而解。
韓經一面整頓軍務,將姬無夜與白亦非留在軍中的潛伏勢力清掃出去,一面組織糧隊來韓,恢復新鄭街頭正常的市場秩序。
于是早先消失的無影無蹤的各國糧商再度運糧來到新鄭,并且以平價售糧。
經過初期的哄搶,連續多天保持充足的糧食平價發賣,新鄭百姓搶購糧食的熱潮再度退去,米市也開始正常開門營業。
市面再度恢復了往日的和諧,只是街頭的行人顯得稀拉了不少。
“這是朝中出了奸臣!”
后宮之中,稱病的韓王將面前的碗碟一股腦推到地上,摔得粉碎。
“我要召張相國,把這些逆子全部投入大牢。”
先是韓宇“逼宮”,緊接著掌握軍權的韓經立即找到了曾經怎么也聯系不上的糧商,新鄭莫明哄抬起來的糧價迅速回復了正常水平。
韓王安是格局小,可不全是蠢,當然把狐疑的目光再度投向了韓經。
市面維持秩序的是韓非,他也不可信。
“大王,你不是有病在身么,怎么好操心國事,萬一再氣壞了身子可怎么辦?”
身邊侍奉的正是胡美人。
明珠夫人雖然精通藥理,但其曾屢屢為血衣侯白亦非美言,白亦非惹禍在先,又殘害忠良重臣姬無夜在后,韓王難免對她也產生了芥蒂。
一時之間,更傾向于胡美人在向前侍候。
“寡人有沒有病,美人你還不清楚嗎?”
韓王開始多半是心病,后來嘔了幾口血,臉色變得蒼白了,但心頭的煩悶感一去,整個人反而恢復了許多。
“這幾個逆子再不鉗制,這座王宮就快要沒有寡人的立足之地了。”
可惜寡人的大將軍慘遭毒手,自己一時又被蒙蔽,讓韓經事實上繼承了姬無夜的權責。
這些天,韓經動作頻頻,不斷將自己的心腹安插進軍中。
深宮之中,殿外站立的禁軍將士,如今韓王到底還能支使動幾個,都是未知之數。
韓王是越想越不甘,玩弄了一輩子權術,哪能到最后讓小兒輩玩弄于手掌心。
“幾位公子都是人中龍鳳,哪里有大王說得那么不堪,看來大王病得不輕,都開始說胡話了。”
胡美人不理會地上摔碎的碗碟,又從桌上的食盒里捧出一盅藥來,“大王,喝藥。”
“寡人說了沒有病!”
韓王怒不可遏,伸手就打翻了遞過來的藥盅。
“胡美人你還不速去給寡人傳旨!”
“喲喲喲,我的大王,生病了就要乖乖吃藥,這個時候還擺什么大王威風。”
門口傳來一道魅惑的聲音,韓王眉頭一皺,就要出聲喝斥。
不料從門后率先踏出的竟然是只男人的腳,然后明珠夫人才露出身形。
進來的是韓安嘴里不時唾罵的韓經,而更讓韓安瞪大眼睛的是,明珠夫人竟然挽著韓經的手臂。
她行進間不斷扭動,整個身子差點沒貼到韓經身體里。
“放肆!”
韓王氣不打一處來,事實擺在眼前,哪個男人能受得了這份委屈。
“成何體統,成何體統!”
看到韓經走近,高大的身形逼了過來,韓王安不禁往后縮了縮。
形勢比人強,雖然氣得語無倫次,但稍微恢復了一絲理智后,就提醒自己不要過度觸怒這個曾經俯身陛見的兒子。
等韓安再度看見胡美人也湊到韓經身前,整個人更是如遭電亟,喉口一甜。
“大王生病糊涂了,也不肯喝藥,剛剛還說要派人召見張相國,抓捕經公子下獄呢。”
胡美人露出委屈巴巴的表情。
“寡人的后宮,逆子,逆子啊!”
韓安站立不穩,晃了三晃才勉強扶住床柱,伸出一只手,指著韓經,哆哆嗦嗦得說不出話來。
“你的一生昏聵無為,將韓國治理到這般田地,想來也沒有面目見黃泉之下的列祖列宗,我會把你從宗廟移出去的。”
韓經從一進來,就是一副征服者的姿態,韓安對這樣的神情豈能不熟悉。
只不過以往高高在上的都是他自己罷了。
逆子的這番話里透露出的信息讓人膽寒,一點都沒有加以掩飾。
韓安不禁心底又有些打鼓,逆子果真敢如此肆無忌憚。
我忍,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韓王心想,只要暫時穩住逆子,覷得機會,與張開地接上頭,聯合扶植韓宇就一定能對付韓經。
畢竟掌國之日久,對朝中哪些大臣可以倚重還是了解的。
“你是不是在想怎么穩住我,再慢慢運用你的平衡馭下之術來對會我?”
韓經嗤笑一聲,“放心吧,我現在不會對你怎么樣。”
“只是朝野上下都知道你沉疴難起,病重不能理事,不會有人來打擾你安心養病的。”
韓經摸了摸湊在近前的胡美人光滑的臉蛋,覺得手感很好,順勢就將手臂伸到腰肢,環了上去,有一下沒一下的摸索起來。
“雖然你一事無成,但有一點不得不承認,你的女人真的很潤。”
這下子真的忍不了了。
韓王安一口老血噴薄而出,和身朝著韓經撲來。
“寡人要食汝肉寢汝皮!”
他哪是韓經的對手,沖不到身前五步,就被韓經伸腳踩中肚皮摁在墻上。
四肢來回劃拉,像只被翻過來的老王八,寸步不能移動。
“為什么,為什么要做出這樣的事情?”
韓安兩眼充血,因為太過于激動,嘴角都飛出了涎沫。
“寡人對你不薄,往日對你悉心栽培,關愛有加,更是把一國軍政交到你的手上,信重若此,你為什么要做出如此有違人倫的大逆之舉?”
韓王被韓經一只腳踩住不能動彈,劃拉得累了,這才意識到雙方實力的差距。
歷數往日種種,多少有些服軟的意思。
提到韓經現在的所做所為,又深感心中不忿,聲音又提高了不少。
一開始過于激動,都忘了質問韓經送綠帽囚君父的出發點了。
“可能是因為你不配吧。”
韓經收回伸出的長腿,讓韓王自然滑落委頓在地。
“你這樣的庸才,生在這個時代,本身就一件悲哀的事情。”
沒有韓經的橫空出世,要不了幾年,照樣俯首系頸執于咸陽,后宮妃嬪一并押進咸陽宮為奴為婢。
“要是姬無夜還在,哪里輪得到你猖狂!”
韓王安坐在地上急喘了一陣,又念叨起姬無夜的好來。
“你的姬大將軍可沒有看起來的那么乖巧,本來你是想養一只看家護院的獵犬,差點讓它變成了反噬主人的野豺。”
雖然是韓王簡拔姬無夜于微末,但在發跡后的姬無夜眼里,韓王更多的是一枚橡皮圖章。
韓經嘲笑的是韓王仍對自己的馭人之道沾沾自喜。
“要不是我替你除掉了這條惡犬,為了你屁股下的位子,他遲早會將你吞得骨頭渣子都不剩。”
“啊?”
“原來是你...”
事情被挑開,韓王心底的震驚更甚。
白亦非竟然是被栽贓嫁禍,這個逆子處心積慮,就是為了姬無夜與白亦非手上的兵權。
“好好伺候我們的大王喝藥,下回來,我再好好獎勵你們。”
韓經這番話是對著明珠夫人與胡美人說的,后半句顯得極為輕佻,氣得韓王再度重重喘了起來。
胡美人嬌聲應是,明珠夫人卻追了出來。
“表哥,不,白亦非怎么樣了?”
明珠夫人臉上竟然浮現出一絲小女生的忐忑。
“白家只剩下表哥一人,如果可能的話,還請八郞放他一馬。”
“不是我放不放過他的問題,而是白亦非肯定不會與我善罷干休。”
韓經有點詫異于明珠夫人的表現。
原來心如蛇蝎的潮女妖,偶爾也有為他人擔憂的一面。
“他手持雙劍,大量殺傷了負責追捕他的不良人,帶著殘余的銀甲衛透圍而出,聽說現在已經入楚了。”
白亦非曾經作為楚韓聯軍韓國方面的統帥征伐過百越,與楚國某些人還有著聯系。
初始之時,聽從姬無夜的勸說,離開了世代經營的血衣堡暫避。
緊接著就發現了暗中圍上來的不良人,起先還不想才多的理會,直到姬無夜身死,韓國舉國通緝自己的消息傳來,白亦非這才戾性大發,主動殺向了跟在后面的不良人。
根據最新消息,白亦非好像與野心勃勃的熊負芻走到了一起,被其待為上賓。
明珠夫人暗下里輕聲吐了一口氣,正要開口,就又聽韓經說道:“等新鄭諸事上了正軌,不良人將傾巢而出,不除白亦非,我心內難安。”
尤其是跟熊負芻勾結在一起的白亦非,假以時日,又是心腹大患。
“血衣堡內還在培育的靈蝶已經被我派人毀掉了,白亦非教給你的蠱術你最好不要再拿出來使用,韓非將全面主持司法工作,到時候面上須不好看。”
這種蠱術過于陰毒,提煉時需要大量青春少女個為奉獻,明珠夫人如果繼續這樣草菅人命,韓非勢必要出手法辦她。
現在正是爭取韓非的關鍵時刻,韓經提醒一句,也在情理之中。
見明珠夫人還要爭辯,韓經顏色轉厲,“你雖然會提煉,但還是小瞧了這種蠱毒的厲害。”
“本就是攜帶自蝙蝠體內,白亦非又將百越蠱術融入了進去,一旦大面積施放,人畜相傳,迎來的就將是人間末日。”
韓經在查抄血衣堡時,翻閱過暗室中白亦非的收藏,了解到了這種蠱毒的危害。
好在此蠱暫時還沒被提煉到人傳人的水平,而且不耐高溫,要不然,滿世間追擊白亦非就成了頭等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