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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二章 友人?敵人?

  “有請尚公子登臺。”

  老將王齮恭身相請。

  “使者李大人已經在前面相候。”

  嬴政與蓋聶對望一眼,朝著王齮微微點了點頭。

  心里輕嘆一聲,百戰宿將,沒想到終究是首鼠兩端之輩。

  如果是誠心侍君,又怎么會似恭實倨呢?

  在這個時候,每一分力量都是寶貴的,不到最后一刻,真不愿意相信為國屢立卓勛的王齮舍棄掉了往日的榮耀。

  蓋聶輕扣手中寶劍,示意尚公子放心。

  但憑掌中劍,管教宵小之輩無功而返。

  早在城樓之下迎候的李斯面無表情,好像一切正常。

  這本身就是一種暗示,出去探查就再也沒有下文回稟。

  贏政邁步往城樓之上行去,眉關緊鎖,非為眼前的局勢,而是想不通王齮為什么會棄君上背大秦。

  “還請先生解劍。”

  王齮對著緊隨其后的蓋聶說道。

  為了避嫌,他假作輕松的將自己的佩劍交到城樓下的守衛手中。

  “蓋某身為尚公子親衛,身來劍不離身。”

  蓋聶瞥了王齮一眼,反而將手中劍抱得更緊一些。

  “軍中自有章程,還請先生配合。”

  王齮絲毫沒有讓步的意思,對待蓋聶可沒有像對待嬴政那樣小心翼翼。

  嬴政佩劍上樓,無人敢攔,換成蓋聶,就是不依不饒,一步不讓。

  蓋聶同樣輕挑眉毛,一言不發。

  我就是不給,難不成你還敢上前動手搶不成。

  兩人此時爭的不是解劍與否,而是在相互試探。

  如果蓋聶退讓,表明他心虛,王齮產生自己的動態已經被嬴政看穿的猜測。

  身為大王貼身護衛,寸步不讓才是正常反應。

  只是大劍師蓋聶的劍是一定要取下來的,鬼谷縱劍術的名頭也不是憑空傳出來的。

  “如果先生信得過末將,不如將佩劍交由在下保管,事后必定完壁歸趙。”

  看著兩人眼里的火花越來越濃,千夫長蒙恬上前一步,開口勸和。

  蓋聶眼見是昨日在帳外巡視的英武將軍,深深得看了他一眼,最終把佩劍遞了過去。

  鬼谷自有相人之術,此人無論是相貌還是前幾日的種種行徑,都不像是王齮那個路數。

  而王齮自以為詐言相欺,已經徹底爭取到了蒙恬,見蓋聶的劍落在蒙恬手上,心內舒了一口氣。

  秦律嚴苛,軍法更是森嚴,雖然都是憑借虎符調兵,但大王的權威仍是無比倫比的。

  而且軍中像蒙恬這樣的大秦將門子弟還有很多,他們可沒有士卒那么好忽悠。

  如果讓軍中士卒知道尚公子的真實身份,王齮就沒有應對嬴政的把握了。

  “小心!”

  等到蓋聶上到一半臺階,一支長矛出現在視野,射向城樓上的嬴政。

  一旁的李斯大喊一聲,急忙示警。

  政哥只是扶著腰間佩劍,皺了皺眉,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如此托大自然是心中有數,果然,蓋聶一個疾閃,越上城樓,反掌間將致命的長矛擊飛。

  王齮厲聲高喝:“這兩人是帝國通緝的要犯,與我速速拿下!”

  沒想到呂相門下李斯竟然叛出門墻,倒向了大王一方,偷襲不成,那就只好改為強攻了。

  布置埋伏的銳士都是王齮親衛,向來唯將主之命是從。

  王齮將嬴政定性為帝國要犯,是說給蒙恬聽的。

  與改天換日的大事扯上關系,咸陽蒙氏只能綁在呂相這條繩上了。

  城樓下不遠處的蒙恬應聲而起,舉起身邊長戈,重重的扔了出去。

  方向正是城樓上嬴政的所在。

  “噗呲...”

  利刃刺破甲胄的聲音,長戈劃過一道長弧,將欺身上前舉劍刺向嬴政的一名黑甲士兵穿了個對過。

  余勢未消,直接把此人釘在了城樓墻上。

  “你!”

  王齮不知道該從哪方面斥責蒙恬,心中怒火大熾。

  “蓋先生,接劍!”

  往城樓上趕了幾步的蒙恬將蓋聶交由他保管的佩劍拋了回去。

  接劍在手的蓋聶更是如虎添翼,直接將靠近的幾名士卒一劍封喉,轉身與沖過來的王齮戰到一起。

  要知道他可是殘血浪全圖的男人,何況現在處于精力最充沛的狀態。

  老將王齮原本的計劃是由自己纏住蓋聶,埋伏的心腹部下一擁而上,直取嬴政。

  沒想到蒙恬看起來濃眉大眼,心眼卻比誰都多,用謊話哄過了自己,關鍵時刻倒戈一擊。

  有蒙恬護衛在嬴政身邊,埋伏的人手不斷減少,王齮自身面對蓋聶的攻勢也漸感不支,心知一番謀劃盡化為泡影。

  蒙恬一劍劈倒最后一名殺手死士,持劍而立,見嬴政手扶劍柄不露身色的瞟身自己,趕忙退開幾步至安全距離。

  此時王齮中了一劍,由于蓋聶分心于蒙恬那邊的戰局,沒有全力以赴,因此受創不重。

  “功敗垂成,可恨!”

  與蓋聶分開的王齮悲愴莫名,顯得極為激動。

  “老將軍為國屢立戰功,為何要行此大逆之舉,背棄大秦,將一生功名毀于一旦?”

  蒙恬屬于外表粗豪,實則長著顆七竅玲瓏心,瞅準時機,代嬴政問出了心底的疑惑。

  “呵呵,戰功彪炳,比武安君又如何?”

  王齮橫劍于頸,毫不猶豫的抹了脖子。

  “不要...”

  蒙恬徒勞得伸手勸阻。

  一方面在其麾下服役歷練這么久,深服其能,更是對其一生為大秦立下的汗馬功勛心生景仰,惜其晚節不保。

  另一方面則是活的王齮要比死去的王齮有用得多,至少嬴政接手執掌這支大軍要省心得多,不用搞大面積的清洗。

  人都死了,多說無益,大家都拿眼望向真正的主事之人,等待嬴政做出下一步指示。

  政哥表示,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

  武安君白起之死與他何干!

  那是大秦的權力傾軋造成了白起的悲劇結局,政哥表示我還沒親政好么。

  “你是軍中千夫長?”

  “末將大秦公乘,千夫長蒙恬,先祖蒙驁家父蒙武于昭王莊王兩朝為將。”

  面對蒙恬的回答,嬴政一挑眉,“哦,蒙氏將門之后。”

  “你是如何識破寡人的身份以及王齮的騙局的?”

  “先前軍中斥候領了一隊車馬入營,然后就再無蹤跡,緊接碰上王齮將軍殺斥候滅口。”

  蒙恬俯身拱手,“末將細細查看了被殺的斥候尸體,發現死因與王齮所言不符。”

  “送信驛使的選取的馬四足強健,是為快馬,耐力有限,然而他就謊稱要送信去八百里外的咸陽,末將就更加懷疑了。”

  “王齮為了取信于我,使我相信其捏造的事實,曾將末將展示王上密信,但他沒有看后就加以銷毀,至此,末將就有了十分把握,王齮假傳圣意。”

  “通過蓋有王上印信的密信,末將查詢了七天咸陽往來的信件記錄,推斷出王上就在軍中,而數日前進入軍營的尚公子就是王上。”

  隨后蒙恬看了一眼蓋聶,“更何況,王上的劍術首席教師,鬼谷傳人蓋聶先生向來不離王上左右,末將在咸陽城可是見過先生一面的。”

  說完,蒙恬將頭俯得更低,心內怦怦直跳,如今大王正是乏人之際,此時的表現直接關系到今后在大王心目中的位置。

  蒙氏能否附龍尾驥乘風而起,就在此一舉了。

  “蒙氏一族,又出了一位少年奇才!”

  嬴政夸完,就又將眼神投向侍立階下的李斯。

  此人雖然在刺殺發生的時候發聲示警,但仍不改投機本色,將來還要好好敲打一番。

  “王齮,夷三族!”

  隨后在蒙恬的協助下,整頓三軍。

  嬴政望著軍閱場跪地山呼的大秦銳士,心潮澎湃,這就是真正入主咸陽角逐天下的第一步。

  武遂的消息還沒有傳開,韓經清楚事情的走向,并沒有過多關注。

  而且此時韓魏都面臨著大洗牌。

  魏王假病死,因其無子,眾臣齊推寧陵君魏咎為君,遣使來韓報喪。

  這位原本要等到秦軍后臨城下,水淹大梁才率眾出城投降,最終死在咸陽的魏王被多處蝴蝶翅膀一扇動,提前被安排了。

  韓國這邊自從立韓宇為太子的詔書一頒布,韓王安的身體就一日不如一日。

  從宮里傳出來的消息一日比一日悲觀,前幾天就已經是水米不進藥石難醫的境地了,終于,幾乎是與魏假前后腳,韓安一伸腿,圓瞪著眼不甘得離開人世。

  新君即位,就該有著一番新氣象。

  韓宇即位后,也同樣如此,只是韓國的一干印璽還在明珠夫人手上,并沒有交給韓宇。

  所有的政令都是韓經府上擬就,送進宮用璽頒詔。

  韓宇臉上沒有絲毫的喜色,整天如泥胎木偶上朝下朝。

  上朝時說不上話,下朝進宮行動范圍還受到限制。

  宮里宮外都是韓經的人馬,韓宇說不出的憋屈,只能與義子韓千乘晝夜合計,苦思除奸之策。

  “韓宇恐怕到現在還猜不出為什么我要讓他當這個韓王。”

  韓國真正的爸爸此時手執一串葡萄,邊吃邊打趣。

  這不僅是韓宇想不通,韓國滿朝文武也猜不出來,明明優勢占盡,為什么要畫蛇添足,將韓宇推上王位。

  直接坐上去發號士令不比攝政方便嗎?

  “要不是怕逼得他太緊,韓千乘早就沒機會跟在他身邊侍候了。”

  韓千乘稱得上同齡人中的佼佼者,大部分情況下他就是韓宇的智囊,順便還充當方案的執行人。

  原本是要翦除掉的,考慮到韓宇承受不了這個打擊,英年早逝,找不到合適人選繼任韓王,這才改變方案,由翦除變為監控。

  “各項政令都借著韓宇的名義頒發下去了,民間反響不一,不良人正在嚴密監控。”

  焰靈姬攏了攏鬢發,將手里的相關資料遞了過來,“有消息,衛莊回來了。”

  韓非只是答應暫時看住韓經的施政,并沒有納頭便拜直接加入韓經幕府,現在是臣擇君的考察期。

  紫女那里問題應該不大,前一陣子出海翻查韓經老底子的衛莊的意見還不明確。

  雖然每每拿衛莊打趣,但不可否認,出身鬼谷的衛莊一身才學都是真材實料。

  早不招攬是因為韓經沒有駕馭此人的把握,以衛莊的桀驁勁,也只有友人之上的韓非能充分發揮出他的才能。

  “衛莊的心思旁人不知,我也只知道跟滅亡的鄭國以及后宮那座廢棄的冷宮有關。”

  韓經想了想,“找個機會,還是接觸深談之后才能把準脈。”

  “他的棘手之處不僅在于他的身份和抱負,還有紅蓮夾雜在里面。”

  紅蓮少女春心方動,不知道瞧上了冰冷的衛莊哪一點了,好像真的就陷了進去。

  “紅蓮的心情有沒有好些?”

  韓王安的死,讓紅蓮傷心不已,畢竟平時韓安還是很疼愛這個公主的。

  在韓安推出紅蓮作為和親工具之時,紅蓮還慪了好一陣子氣,結果不久就迎來了父王薨逝的消息。

  “她是真的心傷,整個人都好像長大了不少。”

  焰靈姬斟酌了一下用詞,想找到貼切的詞語形容現在的紅蓮。

  “由于推說韓王的惡疾會傳播,不讓她進屋探望父王,到現在她還在為沒能見上韓王最后一面而深深內疚呢。”

  “宮里胡美人在照看她,漸漸也能飲下些粥羹了,只是人變得消瘦了一些。”

  焰靈姬好看的鼻湊近了幾分,聲音放輕,“紅蓮的事情一時半會都顧不上了,現在最最要緊的是張開地與張良這對祖孫。”

  張開地在得到韓王“病”逝的消息后,吐了一口心頭血,暈了過去,醒來后精神就不大好,一直也恢復不過來。

  最近接二連三的打擊,讓張開地心力交瘁,幾個月內發生的變故比韓國以往十多年的都要多。

  “他現在每日在府里痛罵你的新政,說你將韓國搞得烏煙門瘴氣,賭上五世相韓的榮光,誓要與我們斗到底。”

  “不過其人已經處于彌留之際,大限也只在旬日之間。”

  張開地可以不去理會,焰靈姬與韓經都覺得真正的麻煩之處在于張良。

  其祖父是因為韓經的一系列騷操作屢屢遭受打擊重創,一身病癥可以說就是韓經一手造成的。

  事后,難保張良不會因此記恨韓經。

  不為韓經效力也就罷了,就怕他站到對立面,成為敵人。

  礙于韓非等流沙眾人,又不能直接下辣手翦除這一潛在的威脅,這者問題的關鍵所在。

  正在討論之間,門外來報,“老相國魂歸極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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