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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七章 墨山老叟

  墨山,又名玄石山。

  《楚辭》中的驅予車于玄石,步予馬于洞庭,指的就是玄石山與洞庭湖同為楚地一景。

  至少在韓經的眼里,墨山要比其他的山峰景致要可愛得多。

  因為這里山石悉黑,黝黑如墨,正是制墨的好原料。

  已經有部下找來,正在處理白亦非破敗不堪的尸體,韓經負于立于山底吹著山風四處眺望。

  以他如今的功力造化,方圓數里之內,雖說不是纖毫畢現,但也少有能躲過目光掃視的。

  抬頭之際,墨山半山腰正有一須發皆白的老者拄杖往下望,韓經不由得詫異起來。

  白亦非一開始就消耗了大量的功力,韓經處理起來并沒有花費太大的手腳,甚至連天宗絕學天地失色都沒有動用。

  即使再放松,韓經也沒有顧得上頭頂,也不知山上老者將自己與白亦非的打斗看了個幾分。

  “老丈有禮了。”

  韓經也不知道眼前的老人什么時候到的,只能先拿言語試探。

  “小先生亦是兵家之人?”

  老人拄杖在山石上一磕,發出金石之聲。

  韓經這才注意到,老者手中所持的拐杖竟然是一柄奇形鐵劍。

  “老丈為何會如此問?”

  “老朽于山上看見此人一頭鉆進布置好的口袋里,諸位會獵于此,故意圍三闕一,以墮其死斗之志,在其最疲弊之時,與以致命一擊,就如同輕騎絞殺追亡散兵游勇一般。”

  老者邊說邊用拐杖朝山下指點,所指之處皆是韓經等人埋伏落腳之處。

  “諸位行動間深諳兵法,舉止有度,配合默契,故而老朽有此一問。”

  看來這老者是從頭看到尾了,韓經不動聲色,只是手往龍淵上搭了一搭。

  “老丈是兵家之人?”

  “天下紛亂,群雄角力,老朽自認讀了幾卷兵書,四處兜售,蹉跎了大半生,許是軍略還沒有學到家。”

  說到這,老人自嘲一笑,“因此回到居鄛老家研讀前輩兵法大師的著作,以期有所進益。”

  “玄石山的墨是老朽所知的最有利于書寫的墨色,自從新鄭的紙張售往四海以來,諸子百家之人多喜用毛筆謄抄撰寫自己的學說,對墨的要求也越來越高了,老朽也是貪圖這點便利,索性搬來了山上結廬而居。”

  順著老者所指的方向,果然見到了一間矮小的茅草屋以及露出的草亭一角。

  “相傳墨家圣賢墨子曾居于此山,這也是墨山得名的原因之一,老朽寄情于山水,求教于先哲,不求達到墨子先哲的高度,見賢思齊日日警醒自己也是極為妥當的。”

  沒想到老人是兵家弟子,韓經暗中把手從劍柄上挪開,心底對其人身份產生了好奇心。

  “敢問老丈高姓大名?”

  “居鄛人范增。”

  韓經腦海里嘶得一聲,早該想到的。

  范增在一大把年紀投奔項氏之時可不是一時住在六安的么!

  張良已經反目,上蒼又把其一生之敵范亞父送到了自己面前,這不是天注定是什么!

  “范老先生,剛才言語多有唐突,還請勿怪。”

  韓經正色再度行了個大禮,“韓經有禮了,此行是為了誅殺叛國逆賊白亦非,不想打擾到范老先生清修。”

  之所以選擇開門見山,將身份和盤托出,只是因為他是范增。

  蘇秦能為了燕昭王的知遇之恩入齊做死間,歷經一十六載,沖的不就是君臣之間以誠相待的那種交心。

  春秋戰國時候的士人看重的往往是主公的為人,能否在其幕下一展胸中抱負,韓經也是不想在一開始就失了分。

  “原來是韓國公子,老朽即使結廬遠居,也曾聽聞經公子大名。今日得見,實乃人生一大幸事。”

  范增之言自然是多有吹捧,要是他真的欣賞韓經,怎么從來沒有過入新鄭扶保亂世英主的打算。

  “韓經少時孟浪,缺乏長者先輩的指引,今日有幸得見范先生這樣的兵家圣手,自當多加請益。”

  韓經打蛇順竿爬,知道眼前之人是未發跡前的范增,又怎么可能輕易放過延攬的機會。

  “范師傅不如隨韓經一起入新鄭盤桓些時日,也好讓韓經能時時請教。”

  范增面露難色,看著一臉誠肯的韓經,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婉言拒絕。

  “老朽山野之人,不過是通讀了幾卷兵書,實在當不起兵家圣手之稱,經公子允文允武,府上名師無數,勝過老朽者不知凡幾,公子何必舍近而求遠。”

  有才能的士人,誰會對韓國抱著強大起來的幻想?

  韓國的地理位置決定了它一輩子兩頭受氣的屬性,哪個方向都沒有拓展壯大的機會。

  范增又是楚人,心內首選的明主自然是楚國之人,新鄭那座中原要沖四戰之地對他來說,實在是缺乏吸引力。

  “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亦不可不慎。”

  韓經傾身一拱手,“我府上雖然多有勇武血性之人,但卻缺乏先生這樣的謀士兵主。”

  “快快起身,老朽當不得公子如此大禮。”

  范增作勢來扶,仍然對出山相助一事不松口。

  韓經此子在前番政爭中大獲全勝,一舉成為韓國最大的權臣,范增不是沒有收到這方面的消息。

  而且他執禮甚恭,身段又放得極低,但是位類似于燕昭王的主公,可惜他生在韓國,英雄無用武之所,跟著他的士人也難有直抒胸臆的一天。

  范增在與韓經的禮讓拉扯過程中,腦海里百轉千回,想了很多。

  “經公子也曾讀過孫子傳世之華章?”

  畢竟是老人,拉扯不過韓經,為了扯開話題,范增聽韓經口述孫子遺篇,隨口問了起來。

  “孫武子、孫臏大家都是兵家圣賢,我自然拾人牙慧,學到了只鱗片爪,不成系統,貽笑方家了。”

  花花轎子人抬人,韓經是禮下于人,必有所求。

  看上的就是范增這個糟老頭子。

  誰讓人家長壽呢,此時年過六旬,等到投奔項氏之后,年過七旬仍能活躍在戰場之上。

  這樣吃草出奶的老黃牛過了這個村就沒處找了。

  “范師傅,韓經是一定要時時刻刻聆聽您的教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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