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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待客不至

  “我賭東皇太一不會來劫營...”

  “我也賭這老鬼不會來...”

  “那朕就押他會來。”

  臨近陰陽家的地界,此處陰陽寮也在一早就已易主,擴建之后成了皇帝的臨時行轅。

  大軍扎下,韓經卻在殿內同眾人為陰陽家收到消息后的反應打起賭來。

  陰陽家初至扶桑,也算得上是篳路襤褸,卻將在中原享受的做派拿了出來。

  小小的一處陰陽寮建得有模在樣,依山傍水不說,庭前還種有荷花、桔梗之屬。

  先前禁衛軍在清理此處時還發現了鮫燭、夜明珠、珊瑚等物件,再稍做清點之后就被皇帝大方的賞賜了下去,因此行轅內的士氣很是高漲,都對此行抱有不小的期冀。

  “人愛紛奢,陰陽家對錦衣華服的喜好比之其在中原之時猶有過之...”

  韓經的感慨不無道理,換位思考,如果自己是東皇太一,登島之后首要之務乃是窮搜四野擴充勢力,而不是在這些花里胡哨的裝飾上費心打磨。

  不過也怨不得其他,由奢入儉難,陰陽家弟子自上而下,從來是享受慣了的,不事生產不說,取用之物又都是他人奉養,豈能體會到稼穡之艱。

  格局呀格局,要不然自己能問鼎九州呢,韓經愜意的抖動著小腿。

  白鳳已經隱去,化入天羅地網的一部分,如同在暗處的獵手耐心的等待著即將到來的獵物。

  解良也有所布置,陪在韓經身邊談話解悶的是督糧回轉的“解語花”陳平。

  “陛下燭見萬里,陰陽家在中原之時尚有層層掣肘制約,陡然稱雄于此蠻荒之所,外無諸子百家并爭之困,內無秦國朝廷督責之危,行事愈發無所顧忌也是當然之理。”

  “由此可見,沒有制約的權力就是一碗毒藥,昔日的秦國嬴政是這樣,東皇太一也將步其后塵。”

  島上真正的主事之人仍是東皇太一,云中君不過是偏向于政事俗務,這點在這段日子的探察中已經搞清楚了。

  陰陽家的首領東皇太一之位無可動搖,先前徐福與東皇太一失和內斗的情報不實,頂多只能算得上各有各的心思打算罷了,徐福能僭稱神武,自號天皇,也是東皇太一授意許可的。

  不同于中原大地,出身陰陽家的島國倭地,神權大于王權,陰陽家的首領是凌駕于天皇之上的,這點從各地的管制機關乃是陰陽寮即可窺見一斑。

  說話間,陳平對上韓經的眼神垂了下去,閃躲了一下。

  “陳卿家...”

  韓經沒有繼續說下去,自從四海一統,漢帝國內部對于皇帝是否會繼續走上王在法上的老路不無擔心。

  秦始皇帝熟諳律法,最終也沒逃脫權力之毒,偌大的王朝二世而亡、分崩離析,現在的韓經表現出仁君明君的風范,可就其以往多行狂悖逾禮之事,可見也不是位省心的循規蹈矩之徒。

  即便韓經一直清明睿智,漢帝國的繼承人還在云霧的那一頭,將來之事,猶未可知,臣子們的擔心也在情理之中。

  正是由于苦戰經年,深知黎民百姓顛沛之苦,漢廷文武才對新生的帝國傾注著莫大的期望,誰都不想她重蹈秦帝國覆轍。

  以陳平的城府心機,這種話本不該出自他的口中,即便是旁敲側擊,諷諫一途仍可能傷了君臣相得的革命情誼。

  可他終究是點出來了,范增、韓非出此諷諫,韓經不意外,陳平這回主動出聲,背后無非是利益驅動使然。

  封建王朝,王權、相權就像一場拉力賽,不時常掰掰腕子就找不到中間的平衡點。

  范增年老力衰,中原大戰又透支了其大半心力,引領漢軍馳騁中原,不負生平所學,余愿已了,近日緊隨太尉李牧上了告老歸養的折子。

  李牧是臥床多年,權領太尉一職,主要軍事布署都是由軍事府完成的,韓經已經批準了其還鄉榮養的折子。

  只是范增這邊,丞相一職百官之首,干系重大,韓經還要斟酌思量一番,至少繼任的人選還有待商榷。

  倒不是后繼乏人,而是在立國問鼎之戰中居功至偉之人多了些,比及功績,都在伯仲之間,而其中呼聲最高的除了韓非就是后起之秀陳平。

  論資排輩,韓非當然是在陳平之前,可他心系法治,不愿離開司寇府,加上陳平的能力在伐秦逐鹿的時候充分顯現了出來,范增之后,陳平為相,概率極高。

  “看來這場賭局要出結果了...”

  陳平垂下眉眼后心懷忐忑,聽見皇帝稱呼自己的名字,緊接著半天未見下文,偷眼望去,卻見韓經直起腰身,正色莊嚴,眼神卻是直直眺望遠方。

  聽見皇帝這般說,陳平醒轉過來,順著皇帝的眼光望去,陡然緊張起來。

  難道東皇太一這就來了?

  陳平不通武藝,人的名樹的影,更何況東皇太一還是不良人榜一標的,要說不緊張那是假的。

  “欲縛蛟龍,誤得一獐,既然也是故鄉游人,那就坐下來聊聊...”

  緊張的陳平見韓經又恢復了懶散模樣,放空自己斜倚著坐了回去,再聽其話語之意,來人應當不是東皇太一,這才稍微放松了幾分。

  白鳳揮揮手,一陣身形晃動,月下光影交錯間,眾人復又回歸暗處隱匿無蹤。

  “白馬將軍,年少成名,為秦帝南征北戰,羈旅異鄉不及十載,沒想到卻蒼老得如同深山老叟。”

  陳平也看清了被放進來走近的身形,一下子就猜出了來人身份。

  “李將軍,為何不發一言,深夜至此,總不能是踏月賞花吧?”

  有陳平為喉舌代為問話,韓經踞坐不動,對緩步走近的李信也是顯得漫不經心。

  “大秦真的亡了?”

  “始皇帝陛下...”

  后半句李信終究是沒有從喉嚨里吐出來,仿佛說出來都是冒犯龍顔。

  敢情他尚未收到中原變幻的確實情報,直到此次漢人大舉來到,才帶來故園的消息。

  隨著陳平的頷首,情報被證實,雖然早從被抓獲的漢軍探馬口中得到這一消息,有所準備,但僥幸被擊潰的這一刻,李信仍是有著幾分踉蹌。

  “李將軍深夜自投羅網這是為了問明中原消息?”

  陳平有些不信服的輕聲問。

  “罪將無能,再次辜負陛下圣恩,沒能識破陰陽家的陰謀,未能及時帶回仙藥,死罪,死罪!”

  面向咸陽方向,李信以頭搶地,跪地捶足頓胸不已。

  額頭見血,仍然不止歇,可韓經不置可否,陳平為防有詐不敢去扶,只是在一旁高聲勸道:“此處乃大皇帝御極之所,李將軍乃是前朝之人,御前失儀終歸不美。”

  “豈不是失了老秦人的體面!”

  聞言,李信止住動作,坐倒在地,緊接著一骨碌爬起來,單膝拜倒在御座前,“漢取秦鼎,已成往事,秦人李信伏請漢朝皇帝開恩,助我回歸中土,為始皇帝陛下守陵!”

  “既然你已經聽聞了中原的消息,想必也當知曉扶蘇尚在,朕送你回去輔佐秦裔豈不是更為妥貼?”

  “秦公扶蘇開邊在即,身邊正缺乏像將軍你這樣的可用干城,如今秦為大漢藩籬,秦公也是大漢勛貴,所行所為亦是揚我華夏之威,漢秦再無齟齬!”

  韓經剛說完,李信改為雙膝跪倒,深伏于地,“惟愿終老于陛下陵前,死后化為陵前松柏...”

  李信這樣的將領,為嬴政所簡拔,為他所懾服,恐怕心底只認同秦始皇帝一人,扶蘇等王室后裔也不為其所信服。

  君臣二人對視一眼,韓經點點頭,陳平會意的上前,扶住李信,“此乃忠誠良將之典范,義士所為,陛下豈有不允之理。”

  “不過,此番陛下御極親征,還需要將軍大力協助,早日破賊,也好早日班師。”

  此是題中應有之意,李信自是一口應下,“可恨東皇太一那賊子,從一開始就在蜃樓之上做下手腳,廢了上卿甘羅,又將我圈禁起來,假傳軍令,轉道至此。”

  “我愿助你們奪下蜃樓,此等神物乃是始皇帝陛下集神洲大地之菁華所建,斷無留在此處之理!”

  韓經親自起身,“難得將軍深明大義,得將軍鼎力相助,陰陽家覆滅之期就在眼前。”

  正當三人談興漸濃之時,天上的滿月陡然被黑影遮擋,緊接著就聽到一聲倭語的斷然大喝,“一袋米,扛幾樓!”

  你不土蜘蛛么,怎么飛天上去了!

  韓經揮退通譯,這句不用你翻譯...

  正主東皇太一沒等來,來的盡是些意外之客。

  不等韓經吐槽完畢,地面陡然開始搖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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