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該喝藥了。”
翌日,太陽初起的時候,這木宅外傳來一個聲音。
在一棵人參樹下,侍女絲雨端著一個盤子,上面有一個褐色的盅子。
這是每隔一段時間,病鬼男都要服用的養身之藥。
這藥的主要引子,就是蛇膽,此外還配合了四十八種藥材。
可以說,病鬼男能夠活到如今,這個藥是主要的功臣。
而且,這個藥,也是病鬼男自己配的。
陳靖睜開眼來,從房間走出來。
碎爛的房間,略顯狼藉。
只因沒他命令,絲雨也一直沒敢過來收拾。
今日因是送藥時間,她這才接近了住宅。
“就放在那吧。”陳靖指著人參樹下的一個石桌。
絲雨依言將藥盅放下,然后恭謹地侯立一旁:“爺,房間真的不用收拾一下嗎?”
“你看著辦吧。”
碎爛的門窗,終究還是得修補一下。
“嗯,婢子先收拾一下,門窗修理讓鬼奴來處理就好了。”絲雨進房收拾,極懂規矩。
便是見到了玄玉床上有條蛇后,雖有驚訝,卻也不多問什么。
不一會兒,她就收拾妥當,然后知會鬼奴來此修理門窗。
絲雨性子很好,是個很溫婉的女人。
這些年來,即便病鬼男對她打罵良多,可她心里卻從來都沒有過不忠的念頭。
天域這邊,傳統思想比之人間,還要更重。
當奴婢的,基本都是從小就被灌輸了要忠于主子的思想,主憂奴辱,主辱奴死。
絲雨她從小就跟病鬼男一起長大,在她心里,病鬼男就是她的天。
事實上,跟病鬼男一起長大的,還有另外一個侍女,便是猶晴。
絲雨猶晴,這是一個很有詩意的名字。
絲雨內向而溫婉,猶晴外向干練。因此,在好些年前,猶晴就被主母阮青蓉要了過去。
主要也是當時病鬼男性情大變,動輒就對兩個侍女打罵,經常打得她們身上青一塊紫一塊。
阮青蓉也是“看不過眼”了,才將猶晴給要了走。
須臾,鬼奴來了。
見了陳靖后,他先是過來跪著磕頭一拜,然后默默無言地就去修理門窗了。
鬼奴,也的確是個很忠心的奴才。
但他的忠心,其實來源于病鬼男母親的善良。
鬼奴作為一個奴生子,他從生下來開始就是要服侍人的。
但,他天生智力低下,且言語也遲鈍笨拙,無論去到哪里都遭嫌棄。
最后也是病鬼男的母親收留了他,讓他在珞珈山做事。
因此,鬼奴很感激病鬼男的母親。
病鬼男的母親殉葬之后,他將心里的恩情也轉移到了病鬼男的身上。
故而,病鬼男無論對他下什么命令,他都會拼了命地去執行。
若病鬼男要讓他去死,他也會毫不猶豫地找個僻靜地方去自殺。
這一點,從昨天陳靖只罵了他一句,他就不停地磕頭把頭都給磕破了就能看出。
“絲雨,以后不用熬藥了。”
看著絲雨靜靜地站立一旁,偷偷地打量他,他忽也微笑地對她說了一句。
“那……那爺的身體……能無恙嗎?”盡管她也認定了眼前此人就是她的主人,可這副新的面貌,總歸還是有幾分陌生感。
“你莫是忘了?我已有了新的身體,這副身體很健康,不需要這個藥來吊命了。”陳靖說。
一邊說,也一邊端起藥,喝了起來。
“那……”絲雨本來也是這么想的,可是她又怕如果不熬藥的話,可能會被主子怪罪。
“既然這樣,那爺您也不用喝了。很苦的。”
“無妨,你熬都熬了,怎么著也不能浪費你一番心血。”陳靖閉著眼睛灌了下去。
這藥固本培元,當補藥來喝,其實也是不錯的。
絲雨一旁看著,雙手有點無措地在抓弄著衣角。
她穿著白色蓮葉衫,下面是一條青色的修身綢褲。這也是侍女們標配的居家打扮。
一米六六的個頭,纖細的身子,顯得有幾分單薄。
但總算發育得還算良好,挺胸的姿態很好看,彎腰做事的時候,那圓潤的蜜桃型,也很動人。
青絲扎著發髻,膚色白皙如脂。
‘不得不說,秦梟這廝,其實福氣也挺好的。’
絲雨猶晴這兩個丫鬟,長得都很漂亮。可他自己,卻總不懂得珍惜。
“爺?”
絲雨偏著頭,忽然咬咬唇,鼓著勇氣輕喊了一聲。
“怎么了?”陳靖放下藥盅,靜氣平和面帶微笑地看著她。
“你……好像不太一樣了。”絲雨遲疑了一下,說道。
“當然不一樣了,從今往后,我不會再是那副病怏怏的樣子了。”
“不是……我不是說這個……我指的是……爺的……”她還是有點忐忑,不敢啟齒。
“性格么?”
“嗯。”絲雨靦腆地點了下頭。
以往……至少這十年來,病鬼男從來沒用這么溫和的態度跟她說過話。
陳靖:“那你覺得,以前的我好一些,還是現在的我好一些?”
“都……都好。”絲雨垂著頭,應答著。還是不敢真心回答。
因為以往,病鬼男也會這樣問她話。如果她的回答稍讓他不順心,那么就必逃不過一頓打罵。
陳靖本想過以后與絲雨保持距離,這樣的話,作為病鬼男最親近的人,也就不會有被她看破的風險。
但是吧,他以后若真要以病鬼男的身份在天域生存,那侍女也是必不可少的。
而且,絲雨好歹是知根知底,若換了其他人,反而更加不敢用。
因此,他也決定了,要想辦法讓絲雨接受他的“改變”。
至于鬼奴,倒是不必多費功夫。
鬼奴只要認定了他,以后也就不會再有改變。
“絲雨啊。”
“在……在呢。”
“我知道,以往我頗有點對不住你,但也請你不要記恨我。這十年來,我就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現在夢醒了,一切也就都過去了。
往后,我不會再打你罵你,你也不必畏懼我。
說起來,你我一起長大,母親去世后,我身邊的親近人,也不多了。猶晴去了曼陀峰后,我身邊就只剩你一個了。”
陳靖說著,目光看著她。
卻見她眼眶早就紅了一圈,好似不敢置信,又好似受寵若驚一般,跪了下來。
“婢子永遠也不會記恨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