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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夜談,神宵

  笑過之后,天色見晚。

  眼見三人就要幕天席地,餐風飲露度過一宿,方不言便將兩人引至自己搭建的存身所在。

  這里距離他的樹屋并不算近,饒是三人以輕身功夫趕路,等到達樹屋,天色也是徹底黑了下來。

  方不言一指他搭建的樹屋,道:“今天就要在我這區區連寒舍都稱不上的地方將就一下了,兩位大駕光臨,可不要嫌過于簡陋就好。”

  鄭子布饒有興致的打量了一圈,“嘖”了一聲,搖頭晃腦道:“餐風飲露好風雅,被天席地度韶華,正是我輩理想之所,方師弟好生自在。”

  張懷義也道:“我輩出門在外,四海為家,到了荒郊野嶺了無人煙之地,以天為被,以地為席已是常事,能有半瓦屋頂遮風擋雨已是極好了。”

  說話時,鄭子布已經從外面轉了一圈,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段,回來時手中提著兩只野兔和一只山雞,正好充做三人的晚飯。

  方不言瞥了鄭子布一眼,因為他的感知中,鄭子布一直沒有離開,只在周圍活動,而這附近的野味早就被他獵補干凈,而且就這么一會的功夫,他也來不及跑去別處打獵。

  張懷義倒是見怪不怪,很自然的走過去接了野味,用手一掂,笑道:“你這一手還是這么便利,也多虧了你有這個手段。”

  他看出方不言的疑問,解釋道:“這是鄭師弟獨家所創的‘守株待兔’符,符如其名,一經用出,就能引動周圍里許方圓的動物前來,他只需隱在暗處守株待兔即可。”

  “我引東瀛人進入林中,媽的東瀛人本事不大,韌勁不小,天天對我緊追不舍,即便追不上,也在屁股后面緊緊吊著,時不時抽冷子暗算一把,煩不勝煩,弄得我連尋找食物的工夫都沒有,多虧了有鄭師弟事先給我準備的這套符箓,不然能不能耗過這幫人還兩說。”

  鄭子布則在一旁笑道:“小術而已,連旁門左道斗算不上,不值一提。”

  方不言也是開了眼界。

  除此之外,方不言還看到鄭子布開發的防水符,引火符等種種不是用于戰斗,而是偏向生活化的符箓。

  這還不是全部,聽張懷義介紹說此界不少異人都有這么一兩手類似的便利小妙招,便于走南闖北到處闖蕩時,方不言登時對此界有了不同以往的認知。

  熟悉中又有些陌生的感覺。

  畢竟他看到的只是漫畫,小小篇幅無法映照出整個世界,而漫畫中表現出的,也只能是世界的一個方面而已。

  就像他在漫畫中看到的,修行界的異人對于炁的運用,僅限于殺人爭斗,而真實的世界,炁的運用已經涉及到生活的方方面面。

  可以說此界修行之源便在于炁,現在觀之,這里的修行者已經將炁的運行遍布至生活的方方面面,這確實給方不言一種不同的體驗。

  張懷義轉身準備尋找水源處理獵物,方不言以水勁凝結出一團水流置于水桶中,解決了水源問題,方不言則借著給張懷義打下手的機會與他就那個問題繼續攀談起來。

  張懷義不知這個小師弟怎么對這有了興趣,不過他看到方不言應用于清洗獵物而凝結出的水流,仿佛猜到了答案,道:“這種事的苗頭正是出在了像師弟這樣的年輕人身上,老一輩中并不盛行,而且也是只在近幾年里。這些人有一個私下里的稱呼,叫做新派。”

  鄭子布則道:“老頭子們哪里是不盛行,簡直就是因循守舊的老古板,別的不說,單說我這‘守株待兔’符,就是為出門在外多個方便,結果挨了老爺子不少罵,說我這是什么不務正業,敗壞祖宗風氣。唉,你說這明明是一種新的探索和嘗試,說不定就能找到一條新路,唉,我也是沒轍了,張師兄你說呢。”

  張懷義道:“現在哪家老頭老太太不是這樣。”

  看起來他也是新派。

  “這叫代溝。”

  方不言忍不住想道,只是考慮到還要解釋什么是代溝,繼而再解釋引發得種種新興名詞,方不言并沒有說出來。

  通過兩人的講述,方不言也聽明白了一個大概。

  大抵是華夏之前千百年里都是世界中心,天朝上國,自給自足,也正因為這種強大,所以封閉。

  而這種封閉性不僅體現在華夏歷朝歷代的王朝中,也在修行界里一脈傳承下來。

  偏偏修行中人一旦修為有成,往往無病無災,壽命極長,也正因為長壽,所以老一輩的人物對于這種觀念也是根深蒂固。

  而隨著近年來華夏當代螨清王朝的不作為和怯懦,以至于國門大開,華夏被動承受了太多外來物和外來的思潮。

  而華夏也在列強炮火下徹底驚醒,無數仁人志士為了國家和民族的未來奔走探索,而在這種“救亡圖存”的探索中,無數思潮應運而生,在社會中掀起了一場場或著名或悲壯,或成功的運動。

  修行界雖然只存在于傳說中,但是也在社會中,正因為和世俗界的緊密聯系,異人界也不可避免的被種種思潮所影響,從而引發種種標新立異為老一輩所不容的新變。

  大抵如此。

  上面的經過也是方不言結合后世的歷史和兩人的說明再加上一點點的“腦大洞開”拼湊而成。

  兩人沒說的太明白,可能也不知道自己所代表的階層在未來所代表的意義。

  可能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吧。身在局中,又有多少人能看的清楚,更有多少人明了此身就在局中?

  方不言引起話題,鄭子布和張懷義繼續交談,方不言現在缺的就是對于這個世界的認知,所以現階段他不會太過于表現自己,而是要充當一個合格的傾聽者。

  隨著時間的流逝,他們交談的內容范圍已經越來越廣泛,涉及得話題也越來越瑣碎。但是這并不妨礙方不言充當一個傾聽者。

  他靜靜聽著,一個別樣的修行界的面貌,漸漸在他腦海中拼湊的清晰起來。

  有血有肉,活生生的,區別于他腦補的修行界。

  不同于方不言所設想的冰冷無情,修行界只有實力至上,滿是陰謀詭計,隨著鄭子布和張懷義的交談和講述,一個完整的修行界的定義,重新被方不言的認知所設定和修改。

  修行者也是人,也有好有壞,有喜怒哀樂,也有人之常情。

  而修行界,也并沒有那么極端。

  與之相反,還會發生一些有趣,甚至是中二的事。

  比如武當派的一個宿老被狗咬了,然后他竟然反咬了狗一口,美其名曰以牙還牙。當然,這條狗其實是出自東北的一只修煉數百年的犬靈。

  比如有一位佛門大師和不能透漏具體性命和門派的道門長老打起來了,打了三天三夜不分勝負,最后差點人腦子打成了狗腦子。

  而起因就是一個聽起來特別經典且精悍短小又寓意深刻回味無窮的故事。

  “禿驢,敢跟貧道搶師太。”

  當然,這件事是鄭子布友情提供,但是鑒于鄭子布疑似和佛門那說不出道不明的恩怨,方不言在呵呵笑過之后,選擇了不信。

  做出同樣選擇的還有張懷義。

  又比如王家的一個子弟和陸家的子弟同時看上了一個姑娘,有人去給那個陸家人助拳,然后給陸家那人提了一個主意,準備合力將王家那名子弟騙到無人的地方一塊把他套麻袋給摁了。

  結果陰差陽錯之下王家那人沒有摁著,陸家那人反而把那個姑娘給套進了麻袋帶回了家中。

  嗯,這個故事也是鄭子布友情提供的。

  不過鑒于鄭子布那副像是黃鼠狼悄摸聲偷到雞而得逞的嘴臉,方不言有一萬分的把握敢肯定,出主意的那個人肯定是他,而那個倒霉的陸家人必須是陸謹。

  如果真的如方不言的猜測,鄭子布所說的那個“陰差陽錯”的詞匯,恐怕也要先撇去十成的水分再來重新審視。

  方不言沒想到看起來高冷的鄭子布還有這樣逗比的一面。

  唉,先替陸謹遇人不淑默個哀,再對那位倒霉的連名字都不知道的王家弟子哀個悼,方不言忽然想起來一件事。

  話說鄭子布日后事發,遭遇王家瘋狂追殺,是不是也與這件事有關呢?

  悄悄給鄭子布送去一個不作不死和鄙夷的雙重眼神,還在偷笑的鄭子布還不知道他的人設已經再方不言心中悄然崩塌。

  再比如有一個不能透漏門派的神宵派弟子,三個月之內連挑七派三家一十八寨青年才俊,號稱打遍天下青年一輩無敵手,殺得無人敢稱尊。

  這個夠勵志吧,方不言乍一聽,還以為這位未來的“同門”是一人版的“龍某天”、“葉某辰”附身,登時就是熱血沸騰。

  “然而……”

  張懷義沉聲道出這兩個字,已經熟知他兩個的套路的方不言熱血登時又沉寂下來。

  他已經知道接下來絕對是神轉折。

  果然不出他所料。

  那位神宵派未來同門確實厲害,也確實是打遍了天下青年一輩無敵手,殺得世間無人敢稱尊。

  只是這耀眼的戰績并不是他的,而是一只雞的。

  沒錯,一只雞,學名也叫斗雞。

  打斗的斗,氣宇軒昂紅冠長毛大黑雞的那個雞。

  更為形象和直觀的來說,就是他們正在啃著得那種雞的近親。

  “咳咳……”

  方不言被猝不及防的轉折噎的一陣咳嗽,但是看到張懷義和鄭子布投來的探究的眼神,方不言舉起啃了一半的雞腿一邊咳嗽一邊干巴巴道:“有點咸了。”

  隨著方不言的那聲咳嗽,張懷義和鄭子布之間的話題也結束了。

  彎彎晦暗的月亮,升來空中不多時又被一片烏云遮掩住了,隨之被遮掩的,還有夜空中為數不多星辰。

  方不言請兩人進去樹屋,好在他當初搭建樹屋時,占地極大,莫說他們三人,就算再來三人,六個人在里面活動也不顯擁擠。

  晚風吹拂,帶來絲絲涼意和濕潤。種種跡象表明不久之后,這里將會有雨來襲。

  誰也沒有開口,三個人各自找了一個地方,以打坐代替睡眠。

  方不言則是盤點起與張懷義一戰的種種細節。

  最后的雷法比拼時,張懷義顯然沒有動用全力,而是保持著一個看似與方不言旗鼓相當的局面,但是方不言知道他自己輸了。

  不過方不言并沒有氣餒,因為他早已經知道此界與其他世界的差距。

  天地元氣之差距,憑人力不能彌補,但是智慧之光,卻能打破世界限制。

  通過和張懷義的交手,方不言知道這個世界的修行者中的高手,常年被元“炁”蘊養,單憑體質,在滄海世界已是一流。至于拳腳,在元炁加持下,更是一舉一動都能爆發出極強的威力。就像滄海世界的人對上張懷義,只怕還沒近身就被他的護體炁勁掀飛出去。

  通過與張懷義的交手,方不言知道他身上,除了呂祖丹書之外,單論在其他世界仗之立身之機,也唯有周流六虛功還能當用。

  雖說以這個世界的眼光看來,仍有不當粗糙之處,但是周流六虛功立意極高,直接與天地自然掛鉤,本質極高。明了這個,方不言對于日后,已經初步有了規劃。

  不過這個規劃的基礎,還要看他能否被神宵派接納。

  半夜,一股帶著水汽的風吹拂上來,放毒打開了某種信號,一滴滴的水從天空落了下來,雨,如約而至。

  鄭子布的防水符派上了用場。

  雨水穿過密布的枝葉,一層淡淡的光,阻止了它對于樹屋的繼續入侵。

  方不言醒了,看見鄭子布和張懷義看著外面,聽著雨聲。

  一夜無話。

  下了一夜,雨仍然未有停的跡象。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勢。

  不過他們三人都非是普通人,冒雨趕路也并沒有什么困擾。

  方不言貼了一張鄭子布的防水符,腿上則是貼了張甲馬符。

  甲馬符只需要被炁略微激發,貼在腿上,就能力如泉涌,快如笨馬,雖說方不言三人任誰放開速度,都要遠勝甲馬符加持。只是甲馬符勝在無需自己耗費元炁趕路,可以節省氣力,變成了符箓門派弟子趕路最佳的選擇。

  甲馬符日行千里,夜行八百,三人都是修為有成,精力充沛,除了必要的休息和補充體力之外,其余時間日夜兼程,兩天后,神宵派山門已是在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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