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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天邊虹起

  過了一分多鐘,地面的標尺陰影即將消失,臨近正午。

  門樓之上,一名法師望了望天空,又查看銅壺滴漏確認。小聲提醒道:“堡主,時辰到了。”

  魯長元不說話,以目示意兒子魯方。

  大兒子有點蠢,可也沒辦法,百年之后的香火還是得依靠他。趁著這一次領主聚集,光明使者駕臨,讓他拋頭露面接觸人脈,代替自己指揮行刑。希望栽培出威望,今后鎮守山陰堡。

  門樓下,刁貴越俎代庖。

  從劊子手的手里奪過雪亮鋒利的鬼頭刀,偏偏要在磨刀石上砍鈍了,存心不讓犯人死得痛快。登上木臺后,正用抹布擦拭鋒刃,嘴巴嘰里咕嚕念。

  這是從一個法師那里學來的辟邪咒語,以免沾染煞氣,厲鬼纏身。

  科學狗可不是好耍的,法器兇悍,隔好幾里遠能夠打爆人頭顱,還擅長各類邪術。

  刁貴就親眼見過一種硬硬的小卡片,把人的靈魂封印其中。仿佛一幅小小的畫,人物面相栩栩如生,毫纖畢現。

  老蒼頭口里的抹布被掏出來了,并沒有吶喊。咳嗽了兩聲,深呼吸。不掙不扎,仰望天際云氣蒸騰。

  魯方雙手握緊欄桿,清了清嗓子,正要施令,卻見黃堂一抱拳,喊道:

  “公子,某有要事稟告。”

  魯方為人懦弱,又沒啥見識,大小事情全聽護衛統領黃堂的,視為心腹。見他鄭重其事,忙道:“你快點講……”

  高高的門樓離木臺足有七八丈遠,黃堂大聲道:

  “公子,今日天現異象,不宜行刑。不如按原計劃,明天再斬吧。”

  魯方一聽,有道理,好端端的天咋陰了?正要答應,猛地省起霸道老爹杵在旁邊,忙低頭詢問。

  老狐貍魯長元瞇縫眼盯著底下的黃堂,鼻孔里冷哼一聲。

  吳大人定下的日子,豈能更改?

  黃堂捱到節骨眼時又改弦易轍,簡直把魯方當傻瓜盤。

  刁貴昨天告密,說他偷偷為科學狗送傷藥……當時自己忙于接待光明使者與各位領主,把事情耽擱下了。

  莫非黃某人拖延時間,是等待變數?如果科學黨人想劫法場,按照以前發出的通告以為明天行刑,將措手不及。

  魯長元頓覺芒刺在背,瞪著兒子講了幾句。

  魯方一愣,沖下方喊:

  “不改期了……午時三刻已到,黃統領,由你親自行刑。”

  刁貴以為自己失寵了,丟下抹布,一臉黑線地蹩到黃堂面前遞刀。對方卻不接,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滾滾而落。

  老蒼頭趁機朝僵立的黃堂撞去,怒罵:

  “道門走狗,猶豫什么?殺了老子一個,還有千千萬個后來人……”

  兩條大漢趕緊扯住他。

  魯長元瞅下方的情形詭異,心中愈發篤定了,喝道:

  “刁貴,拿下黃堂。”

  刁貴一聽,唰,遞出去的大刀又回收斜劈。心道你也有今天,先卸下一條膀子再說。

  黃堂見眼前刀光一閃,本能地斜退,擰腰坐胯,卻是一個梅花螳螂拳的起手式。只數招便手一啄將刁貴打落臺下,奪過了刀。

  他暴露身份,沒有退路了。

  兩條大漢見兩個頭領廝拼,目瞪口呆,被老蒼頭左右一撞也滾下了臺。

  下方的護衛稀里糊涂,未得號令,不敢擅自行動。

  刁貴拔出腰刀,還要往木臺上沖,魯長元厲聲呵斥:

  “你們這幫蠢貨散開,圍緊,別讓人跑了。”

  話音才落,隱約雷鳴。

  四名仙師呼啦啦從門樓里面沖出,根本不去瞅下方亂哄哄的場面,反而轉向右側。

  云層稀薄,春雨飄灑了半盞茶工夫便停歇,陽光普照大地。

  山陰堡沒有降雨,外圍卻水汽氤氳,極其潮濕。

  站立高高的門樓眺望,天邊虹起。

  說是虹,卻沒有懸掛天空,從對河鎮子的東北角方向貼地而行,射向山陰堡,只數次呼吸就逼近了百丈。

  護衛們朝外走兩步趟大圈子,拔出刀斜靠肩膀,面朝木臺。

  外圍的奴隸不由自主退后三五步,嘴巴半張,緊張地注視場中,不敢流露一星半點情緒。

  人堆中,五名青壯和一條疤臉大漢一位老者聚在一起。目露兇戾,卻不敢抬頭,只是翻眼皮上覷。

  見到仙師們匆匆忙忙奔出,樓頂上的人把目光也移向對河。但視線被擋,只隱約聽到了一連串轟隆雷鳴,心道那邊恐怕在下暴雨。

  連各位領主也壓下好奇心,不敢跟隨仙師跑過去看稀罕,怕觸了冷口冷面的吳大人霉頭。萬一被一巴掌拍死,可不冤枉?

  魯長元摸了摸花白胡須,義正辭嚴,指向下方叱道:

  “黃狗,山陰堡待你不薄,為什么要負恩?可知皇天后土,天道昭然……”

  事已至此,黃堂豁出去了。

  一把扯掉老蒼頭嘴里的毛巾,三兩下割斷繩索。運勁一劈砍斷腳鐐,擎刀怒吼。

  “你這老匹夫,干了多少傷天害理事,還有臉談恩情?奴隸衣不遮體,食不果腹,起早摸黑供養你們。卻想打就打,想殺就殺,是什么狗屁天道……”

  見越說越不像話,魯長元冷笑,向法師耳語幾句。

  那法師點點頭,一聲清咤宛若云霄鶴唳,縱身飄落。在空中一抖拂塵,麈尾根根炸開,仿佛一朵碩大的菊花凌空打下。

  黃堂將老蒼頭護在身后,跳起來劈斬。

  拂塵只一絞,鋼刀便脫手。順勢再往下一揮,匹練般反斬對方小腿。

  此刻,黃堂的身子還在向空中躥,急忙把腿一提。可惜遲了,兩只腳掌飛去好遠。

  端的是條硬漢,被削掉腳掌也不哼一聲。落地后連踏魚鱗步,如梅花散落……

  觀戰的愣住了,連法師也忘記追擊。

  刁貴在臺下拾起一只“腳掌”,差點把肺氣炸!

  直娘賊,只是一個厚厚的靴底,內襯將近半寸。三天前還納悶這廝怎么突然二次發育,長高了。

  他感覺分量不對,將靴底在刀面一磕。

  叮當……

  小矬子,小鋼鋸,小鐵絲掉了出來。

  魯長元覷得分明,面孔鐵青。

  鐵證如山,黃堂鞋底藏了開鐐銬的工具,必是科學黨人無疑。難怪那些囚犯被拷牢了,也能夠暴動!

  當務之急,得趕緊在光明使者的面前,撇清山陰堡與其關系,否則會吃不了兜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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