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來!”
柳劍臣腹議之后,又忙走過去拉著寧書生坐下,倒了一碗茶水遞給他。
眼見著天色已接近晌午,柳劍臣又走回屋里,不一會兒一手端著一個小碟子出來。
“臨時沒有準備,昨晚上還剩下幾個玉米餅和一小碟腌菜,不嫌棄的話就將就吃點。”
寧書生感激地看了一眼,也不客氣,拿起一個玉米餅,就往嘴里塞,那吃相,看得柳劍臣一陣心疼。
他心疼的不是寧書生有多可憐,而是心疼他的玉米餅,那可是他留著晚餐的,剛才心里一熱就拿出來了。
本想著一個文弱書生,吃一兩個就夠了吧,看這情形,只怕這一碟都不夠了。
柳劍臣越想越后悔,差點就忍不住要打自己的嘴巴了,心里發熱,真不是什么好事!
眼見得碟子里的玉米餅越來越少,柳劍臣干脆轉過臉去,來個眼不見為凈。
路上不時有行人走過,一個牽牛下地的老農,親切地叫了一聲柳先生,柳劍臣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老農心里詫異,今兒柳先生咋不像往日那么熱情呢?
一個挑著貨物路過的貨郎,本想上前討一碗茶水喝,見坐著的柳劍臣也沒起身打招呼,也就不好意思地走了。
還有一個去河邊洗衣的大嬸,老遠就沖柳劍臣喊道:“柳先生,上回給您介紹的李家姑娘咋樣?”
“不行!”柳劍臣隨口應了一聲。
“咋不行?模樣不標志?”
柳劍臣點了點頭,眼睛卻盯著狼吞虎咽的寧采臣。
“那行,我明兒有空再上孫家一趟。”洗衣大神笑呵呵的去了。
柳劍臣隨口應了一聲,心思卻在桌上的那碟玉米餅上。
“多謝先生的一飯之恩,小生感激不盡!”
寧書生吃完后擦了一下嘴,起身抱拳施了一禮。
柳劍臣雖然心里心疼不已,臉上卻還掛著一副燦爛的笑容,忙說道:
“區區幾個玉米餅,不足掛齒,不足掛齒的。”
這會兒,寧書生仔細打量起眼前的這位聊齋書屋的主人,心里一動,拱手問道:“請問先生可認識關西的燕先生?”
“關西燕先生?”
“是的,他平常做中年文士打扮。”
柳劍臣哦了一聲,一拍大腿,說道:“你是說燕赤霞那大叔,怎么,你也認識他?”
“正是燕先生指點在下來此的。”寧書生額首道。
柳劍臣笑著點了點頭,稱贊道:“這大叔總算還記得我,不枉費我那瓶杏花村。”
柳劍臣坐直了身體,然后對寧書生笑著說道:“說吧,你有什么志怪趣聞說來聽聽。”
寧書生聞言頓時不好意思起來,忸怩地說道:“柳先生,我不是來講故事的,我是來向先生求救的。”
“你不是來講故事的?”柳劍臣騰地一下站起來,睜著一雙大眼睛看著寧書生。
寧書生紅著臉點頭稱是。
“那你不早說!”
唉,可惜了我的一碟玉米餅啊……
柳劍臣一臉懊惱的走來走去,好一會兒才平復下心情。
然后轉頭看著寧書生,問道:“你剛才說來找我求救?”
寧書生忙站起來,拱手稱是。
“先說說什么事吧!”
柳劍臣斜了一眼寧書生,然后又坐回了凳子上。
寧書生坐回凳子上,然后從進州府趕考說起,把這段時間以來的經歷詳細地說了一遍。
聽得柳劍臣臉上的表情變幻不定,不禁站起來認真打量寧書生。
“你也穿越了?”
“穿越?”寧書生一臉茫然,聽不懂什么意思。
柳劍臣一拍腦袋,解釋道:“就是說你是從一百年后的時空,突然就來到了現在?”
寧書生點點頭,說道:“燕先生也是這么說的。”
柳劍臣左手端著右手肘,右手掌撐著額頭,手指不停地輕彈著額頭,慢慢地來回走著。
寧書生則一臉期待地看著來回走動的柳劍臣。
“那你想怎樣?”
寧書生見柳劍臣有愿意幫他的意思,忙拱手說道:“還請先生施以援手,讓小生回到原來的時空。”
柳劍臣抬頭看了看已經偏西的日頭,又打量了一下四周,這會兒路上沒有行人,他點了點頭,說道:“這是高難度的技術活,這樣吧,既然是燕大叔介紹你來的,友情價十兩。”
寧書生頓時一臉驚愕地看著柳劍臣,隨即又紅著臉說道:“小生身上沒有十兩銀子。”
“誰說是銀子,這么高難度的技術活,得收金子。”
“什么?這……”
看著一臉驚呆的寧書生,柳劍臣一甩衣袖,把手背在身后,說道:“先說好,人情歸人情,這成本費還是要收的。”
寧書生好一會兒才平復下來心情,他從身上摸出兩枚銅錢,放到桌子上,然后對著柳劍臣施了一禮,說聲告辭,便轉身走了。
柳劍臣拿起桌上的銅錢,在手上拋了拋,嘴角露出一絲笑容。
感情這呆書生把自己當成忽悠人的騙子了。
柳劍臣突然想起上回一個客商說起的一個故事,估摸著這呆書生會把自己和燕大叔,要看成是“念秧”的人了。
他看著書生遠去的背影,笑了一聲,轉身走回屋子里。
話說寧書生茫然地走在路上,一時也不辨方向。
千辛萬苦地找來這里,沒想到見到的卻是一個訛錢的騙子,自己的滿腔希望頓時化為了泡影,怎不叫人氣憤懊惱,寧書生生氣過后,心里又變得絕望起來。
頭上的日頭已經偏西,地里干活的農人,這會兒都開始收拾,準備收工回家了,耳邊不時傳來雞鳴狗吠聲。
看著眼前的景象,寧書生感到既熟悉,又陌生,小倩那掛滿微笑的玉容,在他的腦海里浮現出來。
他咬了咬牙,用手摸了一把臉,抬頭辨別了一下方向,振作起精神朝來路走去。
如果弄清楚了為什么會來到這里,也許就有辦法回去,既然事情發生在蘭若寺,就再回那里去看看,只要自己回去的心不變,總會有辦法的。
這一天,寧書生經歷了辛苦跋涉后,又回到了郭北縣。
郭北縣,越發變得荒涼了,揚州被前朝的藩鎮錢王割據著,這錢王本是一方將領,只懂得些治軍,治政理民卻是一竅不通,也沒興致,只一心統治著他那十幾萬軍隊,至于地方民生如何,他也不管,是以揚州各縣,官貪民窮,匪害嚴重,有些郡縣已經是十室九空了。
寧書生茫然地看著眼前的景象,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然后沿著先前的路,舉步朝蘭若寺走去。
回到蘭若寺,寧書生見殿后小舍,雙扉緊閉,像是已經人去舍空。
這一刻,他心里最后的一絲希望,也破滅了。
眼前的景象,越發讓他覺得,這位燕先生是和那柳劍臣一伙的,他們就是合起伙來騙他,他甚至對這破敗的蘭若寺,還有那少女女鬼,以及北院的事情,都開始懷疑起來。
以前苦讀之余,他在一本閑書上看到過一則“念秧”事跡,說的就是一些人為了騙人錢財,設下連環計,將人套了進去,最后被套之人落得人財兩空。
只是自己一個貧窮書生,這些人卻是枉費心機了。
寧書生弄開了小舍的門,見里面只有一張床,一張桌子,一套煮茶的器具,甚是簡陋。
日落西山,夜月初升,習習的山風中,夾雜著秋蟲的鳴叫,不時還傳來幾聲凄厲的狼嚎。
寧書生不信鬼神,但狼的兇殘還是相信的,他簡單吃了點干糧,便關上房門上床睡了。
一個多月的奔波,讓他身心疲憊,上床沒多久便睡去了。
朦朧間,覺得有個人影坐在床前,寧書生猛地驚醒,定睛一看,桌上的風燈不知道什么時候點亮了,女鬼小倩睜著一雙水靈的眼睛,正深情地看著他。
“你……你怎么又來了。”
寧書生趕忙爬起來,臉上先露出一絲驚恐,瞬間又轉化為滿腔的憤怒。
“公子為何又回來了?”
女鬼小倩楚楚動人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