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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機緣

  渾元峰,劍髓閣。

  第八層閣內,這是一間靜室。

  室內的布置極其簡潔,連案幾座位都沒有設,只在西壁設有一個神位,壁上掛著一副陳舊的畫像,上面繪的是一名大袖飄飄,背插長劍的年輕男子,神態極其俊秀飄逸,傲然獨立,如果仔細去看的話,那畫上的男子竟然和柳劍臣有幾分相似。

  此時的靜室內只有李承景和百里昭明兩人。

  李承景雙手捧著戮神劍,看著畫像,眼睛里滿是激動,百里昭明站在他身后,神色恭敬。

  “兩甲子了,戮神劍又回歸劍宗了。”李承景輕聲說道,眼睛里竟然有淚花顯現。

  神位上擺放著一個紫檀木盒,李承景將手中的戮神劍放在里面,然后將蓋子蓋上,退后幾步站定,又抬頭去看著壁上的畫像。

  “師尊,這畫像里的人,便是陽巖祖師嗎?”一旁的百里昭明小聲問道。

  “不錯!這位便是咱們劍宗的開始祖師,他背上背著的便是戮神。”

  李承景點了點頭,又繼續說道:“這里是咱們劍宗的禁地,非由宗主帶領,不得入內。”

  百里昭明聽后,又去認真看畫像上的人物,突然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最后還是沒有出聲,他轉過身來,垂手立在李承景的身旁。

  對于這位徒兒的脾性,李承景是最熟悉不過的,為人正直,性情穩重,最是靠得住。他看了一眼身旁的百里昭明,微微一笑,說道:“你可知這戮神劍的來歷?”

  百里昭明搖了搖頭,說道:“徒兒只聽說是陽巖祖師的佩劍,其余便不清楚了。”

  李承景先對著畫像行了一禮,然后轉過身來面對百里昭明,帶著一點感慨說起來:“陽巖祖師來自青冥世界,本是玉京山道祖座下的第三名弟子,卻不知因為何事,于千年前下界到紅塵世界,一次偶然的機會,他找到了從不周神山掉落下來的神石之精所化的不周神境,哦,便是前不久毀于天罰的昆吾鎮,祖師在神境中找到了神石之精,后來以蜀山地底的地火煅燒,又以劍湖之水淬煉,最后鑄就了這把戮神劍。”

  百里昭明只聽說過蜀山的開山祖師是一代絕世劍仙,卻未想到祖師原來還有這樣的來歷,青冥世界中的玉京山,那是道家神話中的地方,只存在與傳說中。

  李承景又繼續說道:“戮神劍鑄成后,祖師仗劍行走于紅塵世界,三山五岳,五洲四海都留下過他的足跡,斬殺了不知多少為禍紅塵的妖魔鬼怪,最后更是在東海斬殺了一條作亂的神龍,后來,祖師又回到了鳳麟洲的蜀山的劍湖旁,結廬而居,悟道一甲子,創出了渾元劍經,開創了劍宗一派。”

  李承景所說的陽巖祖師創派的事跡,劍宗的弟子都是清楚的,這些事跡都被記錄在劍宗錄里面了。

  “師尊,世人所說的祖師仗劍打破神庭至寶的傳說,是不是真的?”百里昭明猶豫了很久,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

  李承景看著自己的愛徒,微微一笑,說道:“是真的,只是祖師并非如世人所知道的那般身隕,而是回了玉京山,從此再也沒有消息,這把戮神劍被祖師送回了蜀山,成為蜀山的鎮山至寶。”

  百里昭明知道師尊所說的“祖師回了玉京山”,真實的情況,怕不是簡單的祖師自己回了玉京山,想著自己一直敬仰的絕代人物,落得這般境遇,心里不免有些悲憤。

  “紅塵世界與青冥世界,是不同的兩方世界,自神庭至寶破碎后,紅塵世界的生靈,如不入仙境,便無法破開兩界的屏障,進入青冥世界,而青冥世界也無法下界,如此兩界隔絕,已經有一千年了。”

  李承景說完,又轉身朝畫像行了一禮,然后對百里昭明說道:“咱們走吧!”

  “是,師尊!”

  百里昭明對著畫像一揖到底,今天聽了師尊說過祖師的事跡后,心里的敬仰之情更盛了,他又看了一眼畫像,才轉身跟在李承景的身后,出了閣門。

  在下閣的樓梯間,李承景又說道:“昭明,三個月后,便是三年一屆的渾元劍會,這次由你替為師主持,你去和六峰的師叔們商議一下,務必辦好本屆的劍會。”

  百里昭明心里一驚,這可是一件重任,渾元劍會乃是劍宗的一大盛事,各峰弟子都很重視,而且,每一屆的渾元劍會,都是各峰弟子脫穎而出的一次重要機會。

  如此重要的劍宗大事,竟然讓他來主持操辦,那是師尊對他的認可。

  還有一點,他作為掌門弟子,劍宗年輕一輩的首徒,按照以往慣例,有很大的可能性,未來會繼任劍宗的宗主,這或許是師尊對他的一種考驗。

  “是,師尊!徒兒一定竭盡所能辦好這一屆渾元劍會。”

  百里昭明恭敬地應道。

  洞幽峰,望幽臺。

  這里是洞幽峰頂的一處平臺,一面靠峰,三面是懸崖,幾株古松從懸崖上生出,云霧從松間流過,猶如仙境一般。

  柳劍臣雙手垂在身邊,規矩地站著,他的面前站著上官素雪,她面朝懸崖,望著懸崖外的滾滾云霧,只留給了柳劍臣一個美麗的背影。

  “劍臣。”

  “師父,徒兒在。”

  “留仙……蒲先生傳了你幾層渾元劍經?”

  “幾層?我不知道,他是送了一本渾元劍經給我,讓我記熟后燒掉。”

  柳劍臣撒謊道,畢竟那如夢般的神奇經歷,他無法解釋出來。

  上官素雪驀地轉過身來,盯著柳劍臣問道:“那你都記熟悉了?”

  “是,徒兒都記熟了。”

  上官素雪點了點頭,然后說道:“你把你記住的從頭到尾背一遍給我聽。”

  柳劍臣撓了撓頭,想了片刻,便張口一五一十地背誦起來:“夫劍乃儒雅中之利器,有正直之風,和緩中銳鋒,具溫柔之氣,靈則通神,玄能入妙……”

  渾元劍經五千言,柳劍臣一字不漏地背誦了出來。

  待他背誦完后,上官素雪吐了一口氣,點了點頭,輕聲說道:“看來他是把全部的渾元劍經傳了給你,你練了多少?”

  “徒兒照著劍經,練了玄通和靈根兩式。”柳劍臣老實回答道。

  “兩式?”

  上官素雪的臉上露出疑惑之色,隨即又搖了搖頭,說道:“原來你認為那是兩式。”

  柳劍臣看到上官素雪的表情,心里緊張得咚咚直跳,看來自己是練錯了。

  “徒兒也不懂,只照著練的,難道不對嗎?”

  上官素雪罕見地露出一絲微笑,如春風拂面一般,柳劍臣心里暗道:“師父笑起來可真美。”

  “沒關系,只得其形,未得其神,只是沒什么威力罷了。”

  見柳劍臣臉上露出擔心的神色,便又說道:“靈則通神,玄能入妙,說的便是用劍的境界,渾元劍經所說的玄通、靈根、妙鑰、統真、通樞、涵神、洞幽的七種變化,說得并非是招式,而是境界。”

  “原來是這樣,聽師父一點撥,徒兒才明白這渾元劍經的關鍵。”

  柳劍臣驚喜道,一直困惑的問題,他終于明白了,之前想不明白,皆因世間劍術,第一便是講究招式,由招式而演化劍意,所以他一開始便將劍經上闡述的劍道境界,理解成了劍術招式。

  看到柳劍臣喜形于色,上官素雪不由得看得呆了,一雙眼睛,如秋水般,滿含著柔情。

  “師父?”

  柳劍臣見上官素雪一直盯著他看,眼睛里滿含著柔情,臉蛋還紅了,一時間還以為上官素雪是因為看他聰慧而激動呢。

  上官素雪被柳劍臣的叫喊聲驚醒過來,頓時臉蛋更紅了,如飲了酒一般,明艷動人,身上的白衣冠帶被微風吹起,縹緲如紅塵仙子。

  她剛才因柳劍臣的神情,想起了心里朝思暮想的人,一下子失態了,她忙收斂心神,待心情平復后才說道:“你的心里是否對我收你為徒感到好奇?”

  柳劍臣撓了撓頭,嬉笑道:“師父真是明察秋毫,徒兒的確好奇,看著洞幽峰上就師父一個人,想來之前是不收徒的。”

  “不錯,六十年來,你是洞幽峰上的第一名弟子。”上官素雪有些感慨地說道。

  “什么?六十年!那……那師父你怎么還這么年輕?好像比我也大不了幾歲一般。”

  柳劍臣心里大吃一驚,他師父在這洞幽峰獨居了六十年了,那豈不是她的年齡已經超過六十歲了。

  見柳劍臣本來很吃驚的,后面的話卻在自己的注視下,聲音變小了,上官素雪頓時笑了起來,說話的語氣也變得輕松了起來:“我今年都八十歲了,你說師父我還年輕嗎?”

  柳劍臣圓睜著雙眼,用力地吞咽了幾口口水,一臉的不可置信,眼前看起來如自己姐姐一般的上官素雪,竟然已經是八十歲的高齡了,這完全打破了他以往的認知,這上官素雪好似不受歲月之力的侵蝕一般。

  上官素雪想是想起了什么,臉上的神色又變得有些凄婉,她輕聲說道:“那位傳你渾元劍經的蒲先生,便是我的丈夫,這便是我為什么收你為徒的原因了。”

  柳劍臣想起當日遇到蒲老頭的情形,當初覺得他就是個神秘的老頭,卻不想他竟是劍宗的人,而且還有這么一位如仙女般的妻子。

  “原來是這樣。”

  “這或許就是我們之間的機緣吧。”上官素雪輕輕地說道。

  柳劍臣收拾心情,一本正經地對上官素雪行了一禮,誠懇地說道:“感謝蒲先生和師父對劍臣的再造之恩,如果沒有蒲先生,我說不定便葬身在那場天災之中了。”

  上官素雪看著一臉誠懇的柳劍臣,微笑道:“你也無須感謝,我說了,這或許便是我們之間的緣分。”

  上官素雪口中的“我們”,卻不知道指的是她、蒲留仙、柳劍臣三人,還是她與柳劍臣兩人。

  “好了,以后你每天便在此處練劍吧,遇到不清楚的,可以隨時來找我。”

  上官素雪說完后,右手向眼前的山峰上一招,只見一把劍沖天而起,在空中盤旋幾圈后,飛到上官素雪的手中,她看也不看便遞到柳劍臣的面前。

  柳劍臣伸手接過,入手很輕,竟然是一把木劍,等他回過神來時,上官素雪已經走了,他轉身看著她的背影,心里一陣無奈。

  也沒教他什么,只給了他一把木劍,讓他自己去練,如此教徒弟,倒是少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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