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來越多的跡象表明,進入鳳麟洲的魔族和劍宗叛徒不在少數。
柳劍臣一連幾日都待在那棟宅院里,悶得慌不說,連練劍練拳都沒有了心思。
百里昭明等人也是一籌莫展,有一次柳劍臣提議,說與秦月魄等人會合后,再強行帶著司馬貞娘,然后大家都離開鳳麟洲,去紅塵神州,那兒還沒有魔族,等大家練好了劍再回來。
誰知道百里昭明第一個不同意,他說劍宗千年來,一直肩負著流洲和鳳麟洲的安危,現在這兩洲有難,作為劍宗弟子,決不能丟下不管,一走了之。
柳劍臣見百里昭明說得大義凜然,語氣堅決,便也不開口辯駁了,只是接下來又過了好幾天悶罐子式的日子。
不過總算還有一樣是好的,自從住進了這棟宅院,柳劍臣頓頓吃得香,這主要原因是蕭夢鈴的廚藝絕好,不管是什么食材進入廚房,經過她的手一番整治后,再出廚房時,都會變成一道香噴噴的菜。
有一次柳劍臣開玩笑說,如果誰娶了她,那一定是修了十輩子的福氣,當時蕭夢鈴滿臉通紅,嬌嗔地盯了柳劍臣一眼,隨后又快速地看了一眼遠處的百里昭明,然后便低下頭去清洗盆里的菜,神色變得有些落寞起來。
這一日吃過晚飯,眾人又圍在一起商量對策,只是商量來商量去,依舊是沒個頭緒,坐在一旁的柳劍臣見大家臉色沮喪,便說他有一個想法,說出來大家聽一聽,看是否可行。
這是柳劍臣第一次主動發表意見,倒是讓其他人感到有些意外,百里昭明點頭道:“宗主請說。”
柳劍臣想了想,然后笑著說道:“是這樣,前幾日聽李師姐說起,玄鑒親王近日要在他的府中舉辦論道會,到時天鳳城的名流貴胄大多會去參加,咱們何不喬裝一番,也去湊個熱鬧呢?我們可以去結交一些可靠的朋友,人多好辦事嘛,再者我們也可以了解一下天鳳城的形勢,你們覺得如何?”
柳劍臣說完后,期待地看著大家,他看到商雪雁的眼里流露出驚訝的神色,心里便有些竊喜。
房間里燈光搖曳,清晰地映照出了每個人的臉色,柳劍臣的計劃,與他們之前的行事路子,完全相反。
一直以來,為了躲避魔族和叛徒的追殺,他們都是小心隱藏蹤跡,在暗中行事。如果按照柳劍臣的計劃辦的話,他們就要轉入明處了,這其中的風險,誰都估量不出來。
沉默了一會兒,作為大師兄的百里昭明開口了:“據消息,魔族至少有三位元境以上的大人物來到了鳳麟洲,或許還有道境的絕頂人物坐鎮,如果與他們明著干,我們是必死無疑。”
說到這里,其他人的心里都已經認定百里昭明是不同意柳劍臣的建議了,不料百里昭明的話鋒一轉:“不過,如果因為魔族的勢大,咱們這些劍宗僅存的弟子,就退縮了的話,那我們劍宗就永無重振之日了,因此,我贊同宗主的話,我們必須要有所作為,不能任由魔族和叛徒攪亂鳳麟洲。”
“話雖如此,萬一我們被魔族大人物盯上,那我們豈不是要全軍覆沒?”司馬勛擔憂道。
百里昭明搖了搖頭,說道:“還沒有壞到那個地步,畢竟鳳麟洲還是人族的世界,魔族還不敢正大光明的現身,他們也還只是隱匿在各方勢力之中。魔族的大人物更是不敢出手,他們一旦出手,便會引起神道警覺,神庭至寶雖然毀壞,但是鎮守各地的神道尊神都還在,他們不會讓魔族大肆行事的。”
柳劍臣一拍手掌,高興道:“既然如此,那咱們也沒有必要再畏首畏尾的了,咱們要趁魔族在鳳麟洲的大勢未成,就將他們趕出鳳麟洲,如果一旦魔族大軍入侵鳳麟洲了,那咱們不死的話,就只能逃往紅塵神州了。畢竟以咱們劍宗之力都未能阻擋住魔族,這小小的鳳麟洲就更不可能了。”
蕭夢鈴和李畫影沒什么主意,現在就只商雪雁沒有表態了,她坐在一角,低頭沉思著。
“既然大師兄也同意,那我也沒有異議。”商雪雁最后說道。
柳劍臣一高興,便站起身來,笑著說道:“既然大家都同意了,那接下來咱們就好好合計一下,該扮成什么身份,又有那些人去參加論道會。”
這是柳劍臣作為劍宗宗主以來,第一次感到有些成就感,情緒頓時高漲,自信心也出來了。
元鳳國以道立國,與君子國以禮立國,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國體。是以,君子國以詩文為榮,國內多夫子學生;而元鳳國以談道為盛,朝野多修道之士。
玄鑒親王是元鳳國國主的親弟弟,平時最好論道修行,府中門客多修道之士,據傳他本人也已經是一位元境修士。
論道會之前已經舉辦過兩次,這次是第三次,往常的兩次論道會,已經成為了天鳳城的坊間盛事。因此,大家對這一次的論道會,都甚是期待。
這一日,天鳳城的玄鑒親王府,人頭簇簇,熱鬧非凡,天鳳城的達官貴人,書院里的讀書士子,還有一些外地趕來的修道之士,都齊聚玄鑒王府,有些是應邀而來的,有些是慕名而來的。
所有參與論道會的人,都必須在三天前遞上名刺,如果是第一次參加,又沒有在王府的邀請之列的,還必須在名刺上附上自己的一己之見,以便讓玄鑒親王考量其是否夠參加論道會的資格。
寅時剛過,王府的下人們,便開始在王府各處布置忙碌起來,論道會的會場,被安排在王府花園的聽琴湖旁,湖邊建有一道長廊,論道會便是在這長廊中舉行。
長廊不但寬敞,能容納很多人,更重要的是,這里風景宜人,一邊有草木芬芳,一邊有碧波蕩漾,人身在其中,心情舒暢,是論經講道的好地方。
辰時過后,便陸續有人來到玄鑒王府,名望身份貴重的人,都被請去了會客廳,由玄鑒親王親自接待,一般的人物都是被王府下人直接帶到聽琴湖邊,讓他們自行觀看山水,等待論道會的開始。
劍宗的一行人,自然是屬于后者,他們這次只來了三人,柳劍臣作為宗主,自然是要來的,另外兩位是百里昭明和商雪雁。
今天的商雪雁也是做男裝打扮,頗顯得清秀俊朗。百里昭明沒有攜帶他的那把鎮山,而是換上了司馬勛的劍,他的那把劍太過打眼了,他們本來就不是以劍宗弟子的身份來參加的,因此,凡是會泄露他們身份的東西,都沒有攜帶,三人連服飾都改為了藍色。
柳劍臣做一個公子哥打扮,他的身份是元鳳國北部麒麟郡的一家富貴人家的子弟,名字叫做離塵,他自幼好修道,小小年紀就已經開始周游天下,訪仙學道,這次是專程來參加論道會的。
百里昭明和商雪雁都是作為他的隨身護衛,名字也改了,百里昭明叫離不開,商雪雁自己起了一個名字叫商雪,是把她名字中的雁字隱了起來。
自進入王府后,柳劍臣一路觀看,口中不時發出贊嘆,這玄鑒王府,布局精妙,裝飾精巧,極盡能工巧匠之能事,不但有人間富貴的華麗,也有仙道名山的仙氣,最后來到聽琴湖邊,舉目望去,竟有心曠神怡之感。
“這玄鑒親王好道之名,果然名不虛傳啊!”柳劍臣贊嘆道。
“不過也是個名利之徒罷了。”身邊的商雪雁說道。
“商師妹,從此刻起,咱們說話要小心些。”百里昭明提醒道。
“是,大師兄。”
柳劍臣卻微微笑道:“我說兩位,你們是不是應該清楚一下自己現在的身份?咱們既然要演戲,那可就不要露了馬腳咯。”
“是宗主!”兩人應道。
柳劍臣嘆息一聲:“這句就不對。”
百里昭明與商雪雁對看一眼,然后同聲說道:“是,公子。”
“哎,這就對了。”柳劍臣轉身看著兩人說道。
聽琴湖邊來的人越來越多,許多相熟的人,都站在一起打躬作揖,有說有笑的。百里昭明看看時辰也差不多到了,便提醒柳劍臣先入席就坐。
于是三人便走到長廊里,選了一個中間靠后的席位坐下,百里昭明和商雪雁坐在柳劍臣的身后。
柳劍臣的上手邊的一席,坐著一位鶴發童顏的老者,一襲青色道袍,手持一柄拂塵,端坐在席上,很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感覺。他的前面坐著一位年輕公子,身穿冠服,像是一名讀書士子。他的下手邊的席位還空著。
柳劍臣略微數了一下,這長廊中,放置了四排席位,一邊兩排,總共約有一百來席,場面頗為壯觀。
無聊的等待中,柳劍臣便一邊吃著案幾上的水果,一邊打量著周邊的人。
一陣香風吹來,柳劍臣轉頭看時,見一名白衣公子坐到了他下手的一席上,那名白衣公子沖他微微一笑,柳劍臣也點頭微笑,不過臉上卻有些紅了,那白衣公子眉目清秀,五官精致,臉上的皮膚嫩滑如水,他怕是與商雪雁一樣,也是女扮男裝的。
這時,長廊中響起了一聲悠揚的鐘聲,如山野道觀中的課鐘一般。
一位身披鶴氅,頭戴沖天冠的中年人領著一群人自外面走進長廊里,中年人雖然做道士打扮,眉宇間卻有一股王者神態,只見他對長廊中的人拱手道:“諸位道友光臨論道會,本王不勝感激,待會還請諸位道友暢所欲言。”
已經入席的人,在玄鑒親王走進長廊的時候,便都站了起來,拱手行禮。
站在第二排的柳劍臣,認真打量了一下那位玄鑒親王,見他面目和善,舉止不凡,不禁在心里夸贊了一聲,只是當他的目光落到玄鑒親王身后一人的身上時,不由得一震,斯人容貌如故,但神色卻已經不同了,臉上的神色沒有了往日的冰冷,眉宇間露出一絲淡淡的微笑,少了幾分仙氣,卻更增其麗色。
自司馬貞娘的身影出現后,柳劍臣的目光便沒有再去看別人,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這樣,只覺得自己的目光如果離開她的話,心里便會不舒服。
直到玄鑒親王領著眾人都落座了,柳劍臣的目光還在呆滯地看著坐在右手第一席上的司馬貞娘。
商雪雁走上前來,為柳劍臣斟了一杯茶,在他耳邊說道:“公子,論道會要開始了,請您專注。”
說完后,商雪雁又走到后面坐下,柳劍臣的心里一陣慌亂,伸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閉眼呼吸了一下,才讓自己略微鎮定下來。
這時,他的耳朵里又傳來一個人的聲音:“臭小子,那白衣女子是你的舊情人嗎?怎么見到她就變得失魂落魄的。”
柳劍臣忙轉頭去看下手邊的白衣公子,眼里的驚訝之色,不亞于看到司馬貞娘,只見他也正笑著看著自己。
“是你!”柳劍臣小聲道。
剛才那說的聲音,他記得,與當日在那無名山谷遇到的粉衣女子的聲音一樣,當日她用紅紗遮住了臉,沒有看到她的容顏,是以第一眼看到她時,沒有認出來,只是有一種熟悉感。
“臭小子,待會聽你的高論。”白衣女子故意把“高論”兩字說得重一些。
柳劍臣再想和她說話時,白衣女子卻已經轉過臉去了,他只得咽下了到嘴邊的話,又忍不住去看司馬貞娘,見她一直默默地看著說話的玄鑒親王,他心里的那種不舒服又重了一些。
果然如大師兄所說,司馬貞娘和那玄鑒親王兩人的關系,非同一般,也是,司馬貞娘馬上都要成為人家的王妃了。
早知道自己的心里會這么難受,就不來這論道會了。只是他知道,這不過是句氣話,既然已經知道司馬貞娘在這玄鑒王府,他就是爬也是會爬來的。
柳劍臣在心里一陣胡思亂想,尊位上的玄鑒親王所說的話,他一句也沒有聽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