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陸一臉失望加著急的表情,搖了搖頭說:“唉,真是讓人不知道怎么辦了,那邊大一群金兵,一撤退就無影無蹤了,除了草木過密,危險到不敢深入的地方,我已經全都找過了,就是不見半點蹤跡,就好像憑空消失了一樣。”
劉石皺著眉摸著下巴想了許久,說道:“眼下新田的稻子成熟在即,這些混蛋就是只賴在那里不出來,也能叫我們損失慘重,無可奈何啊,雖說現在做什么都嫌魯莽,但是也不能這般坐以待斃啊。”
何陸也沉默了,不是不想辦法,而是他能做到的,實在是全都努力過了,卻依然是毫無辦法。
劉石繼續說:“我覺得有一種可能性,就是可能性實在過低。”
何陸疑惑地問道:“整件事情實在太過匪夷所思,我們一直在查也沒有頭緒,你有什么發現么?”
劉石說:“前不久我去過一趟那個名聲不小的百靈客棧,你知道的。那是大遼的遺孤們開的,據我所知他們同這次帶兵攻打我們的完顏仲有過節。沒理由這些家伙引他們出來了就只坑我們。”
何陸露出了那種十分無法接受的表情:“這也太匪夷所思了!而且大遼遺孤能有多少人?那完顏仲本來就是頂尖高手,帶來的也個個都是精銳,就這么不聲不響的,能被搞得一個都出不了群殺?”
劉石說:“真相怎么樣,咱們也猜不出來,不過他們的頭兒赫連小鳥,那武功真是深不可測,我敢保證絕對在完顏仲那老賊之上,我且去走一趟,應該多少能得到點線索,否則耗下去糧食可等不起。”
何陸說:“不只是糧食,剛剛孫大夫對我說天氣已經開始轉涼,村民難免會有不少人染上風寒等寒疾,這時候不去采藥的話,只怕再拖下去,許多應對的藥物就干枯了,采來沒用了,但是這時候誰敢讓他去采藥?”
劉石點點頭說:“這也是頭等大事,事不宜遲我們先去桂蘭那里,稍作準備我就去跑一趟了。”
何陸有心擔憂他的安危,然而在這個時候,誰都自身難保,多說也是無益,只能一起縱馬先回到了中部的藏身點。
“喲喲,在我們面前可是從來不修邊幅的,這次要去見那什么小鳥就要用心打扮了!說吧,你想要什么形象,大紅長袍怎么樣?”李桂蘭語氣不咸不淡地說他。
“好了,好了,上次我去時穿著太土,差點搞出了亂子,只是事態緊急,不想再出麻煩事而已,好姑娘你就別再糾結這些了。”劉石感覺十分頭疼。
“當然我會把你打扮好,起碼賣相不能丟咱們耕戰村的臉,不過聽說那什么小鳥容貌天下無雙,哥哥你看她會眨眼么?”小姑娘開始上躥下跳為劉石打理起來。
“別說眨眼,那女人有一雙詭異無比的眼睛,就多看她一眼我都怕丟了性命,別把我說得那么下作好么!”劉石實在是無可奈何。
“性命丟了我可管不著,就是別把人丟在了那兒,搞得咱們村里沒村長了就好哦。”
小姑娘為人打理外表還是十分有一套,一邊打趣手上卻不停,不多時一個一身紫色長袍,英氣十足的高大男子,就這樣出現在了大家面前,他本來就有劉正麟那種富貴氣質,穿上這一身行頭,怎么看都顯得貴氣凌人,叫人高看一眼。
順帶一提,李桂蘭真拿了件大紅色的長袍出來,被劉村長義正言辭地拒絕了。
“呼,走了啊,這個當時無所不能的哥哥,現在怎么就越來越覺得啊,他的生活都不能自理了呢?”李桂蘭抹了下汗,嘀咕道。
“比起這個,我們是不是先和大家串好詞,可別讓他知道,你給他穿的是戲班子里的戲服啊。”李來有些擔心。
“怕什么,穿得合身也像模像樣,反正也沒人搭戲臺了,這不挺好嗎?”
耕戰村堂堂村長就那樣穿著一套戲服,策馬一路奔向了百靈客棧,不過有一說一,他這副尊榮的確十分合適,一般人也看不出什么破綻。
盡管他胯下騎著的是一匹少有的駿馬,但是從群山中間出發,歷經崎嶇山道,又跑過百里官道,馬兒也已經跑得透支了,他又不舍得傷了這匹好馬,就下來牽著馬沿途而行,看到這秋收的季節,卻再并沒有什么人收獲作物,一種難言的凄涼涌上心頭。
黃昏時格外金黃的陽光射在他身上的時候,他終于在那一片不忍直視的凄涼之中抵達了那滿載虛假繁華的百靈客棧。
里面是什么地方他十分清楚,什么青樓賭場,藏污納垢是應有盡有,雖說這個時代這些玩意還不算違法,但是作為一個現代人,還是有基本的道德的,他心中十分反感在這里過夜。
如果是別的情況,他肯定會在附近找地借宿,過一晚再去拜會赫連小鳥,但是現在……整個客棧周邊根本渺無人煙,就是方圓百里也不見得能找到半個人家,于是只好牽馬直接走向了客棧,把馬交給客棧的馬夫,走進了客棧。
運氣不怎么樣,客棧里認得自己的人是一個都沒看到,他除了赫連小鳥也不知道其他人怎么稱呼,想來想去,只能對表現得十分熱情,前來問詢自己的侍者明說了:“麻煩通報一聲,劉石求見!”
“劉蛋?什么鬼名字,你是要見求誰呀?”這個小姑娘顯然完全不知道他和赫連小鳥他們的關系,或者說,赫連小鳥根本沒把他的事情當回事。
“就是你們的……管事的知道嗎?你去向上面報一下我的名字,自然會有人見我。”劉石有些頭疼。
“哇哈哈,一看就知道又是個想吃天鵝肉的賴蛤蟆!連想見誰都說不出口,也來這里想渾水摸魚!我勸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一個富商模樣的人把注意力放到了他的身上。
劉石也懶得理他,卻不料這個點這客棧的一樓已經是座無虛席了,他在中間尷尬地轉了一圈,沒找到可以坐下的位置,不由得心生幾分煩惱。
也是無巧不成書,當時杭州城里一個十分有錢的布商正好來此尋歡作樂,卻也未曾見到赫連小鳥,正是心中不忿,突然看到劉石這么一副尊貴的模樣,在那里呼喝著要見人家管事,就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不看不打緊,一看他突然叫了起來:
“你那廝穿的是些啥?根本不是緞子,乃是十分低檔次的粗布料,染上顏色做出來的戲服!你必定是哪里的破落戶,偷了一身戲班子的行頭,就想混進這么高檔次的地方,快滾出去!”
一時間許多客人都鬧騰了起來——他們可不愿意跟戲子同坐一堂。
劉石十分頭疼地說:“我堂堂耕戰村村長,就是怕這種鳥事才打扮了一番進來,想不到還是出了這種鬼事,你且去說一聲,耕戰村村長劉石求見,若不見時,我立刻走人!”
那位侍者聽他這說,這才嘻嘻一笑:“原來你就是那個村長那,這個我是知道的,你若說村長我便早幫你報過去了,何須生這些枝節?”
劉石有些無語:“為何我報自個名字,卻不搭理,說是村長了,便有另眼相看?”
那個小姑娘噗嗤笑道:“你有所不知,這是什么去處,哪個身份不是尊貴高雅!就是真有什么村長進來,也要虛報個名頭,怕遭人輕視?像你這么大大咧咧地自稱村長的,開店以來沒有第二個,只是上次來你不是這般假尊貴的行頭,是認不出來。”
說完便擺著十分優雅的步子帶他進內屋了。
換句話說他這個大村長已經成為全店上下的笑料了?過分了哦,劉石頭上忍不住青筋暴起,不過他內力何等深厚,只一運勁,就將青筋抹去了,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就那樣十分淡定地站在大廳中央,聽到他和那小姑娘的對話,這客棧里又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這次大概是吸取了上次出亂子的教訓,貓兒并沒有出來說什么小鳥有請,而是繼續派那位小姑娘出來,引他從送酒菜的廚道進去,那些人看他應該是來結賬或者送貨的小商人,也便沒再鬧出什么枝節了。
蓮兒像個軍人一般等在那里,等他過來就對那名侍者點了點頭,就自己帶著劉石進里屋了,劉石突然有種感覺,這次自己來沒有和上次打鬧一番,有點小不爽呀。
走過幾條小道,引他到了一扇小門前,蓮兒便示意他一人進去,自己就在外面候著了。
劉石也沒有客氣的余地,推開門便大搖大擺走了進去,正看到依然風情萬種,但是明顯眉梢間染有陰云,似乎若有所思的赫連小鳥。
一看到對方,他們兩人都想到了什么,于是同時開口了:“原來,是你做的!”
劉石愣了一愣,問道:“我卻做了什么?我此來是為確定一件事情!”
赫連小鳥說:“我早就該想到了,那老賊應該就沒走出群山,否則無論如何不會到現在沒有半點動靜!”
劉石想了一想,顯然他們兩個人說的不是一件事情,都是答非所問,便決定有一說一,把話說個清楚:“赫連姑娘,劉某此來,乃是有件事情百思不得其解,前來尋求指點的,還請姑娘不吝指點。”
赫連小鳥已經完全恢復了那深不可測的面容,微笑著問他:“我倒也有件事找不到答案,覺得應該問問你。卻不知為何這么巧,你就走上門來了,你想知道什么,不妨直說。”
劉石說:“我們耕戰村不知因為何事,惡了金人,使他們盡出數千精銳,猛攻山村,將我們的村子都一把火燒了,可是就在我們快要支撐不住的時候,他們暫時被打退了,然后我們卻沒發現那些金人離開群山,但山里面也不見了他們的蹤影。
“在下對那完顏仲同赫連姑娘的過節略知一二,想來這件事你不至于袖手旁觀,是以斗膽前來,一問究竟。”
赫連小鳥苦笑道:“你這都已經知道的八九不離十了,又有什么好問的,他們注意全部在你們身上,精疲力盡的時候,我們使些手段,很容易把進山的金兵都解決掉了,就埋在群山之中,我可以告訴你們方位。”
劉石看她的樣子,一種難于形容的感覺爬上心頭,直感覺毛骨悚然,這是怎樣的一名女子啊,畫目描眉間就讓數千金兵灰灰湮滅,也無半點動容!
但他畢竟也是個大高手了,作出十分禮貌的樣子繼續問:“我們一直擔心的就是這一點,真想不到姑娘這么輕易就幫我們解決了,你一定想不到,我們在那邊為這些金兵提心吊膽是多么難熬,在此我代表群山中的所有人向姑娘表示感謝。”
赫連小鳥眼睛盯住他,露出一種十分銳利的目光,問道:“那我也不瞞你,那些人是被我誤導進山的,而我為得就是殺掉大金那個國師完顏仲,可是最后收網出了岔子,沒抓住他,你們有沒有遇到這個人?”
說了半天,我滿心感激,結果你們也有不小的問題嘛。
“那這老賊如果成功逃出了群山,回到了金營,你們這地方就永無寧日了。”劉石敏銳地說。
赫連小鳥苦笑了一聲:“何止是永無寧日,當年義父逃出了生天,躲在了深山之中數十年不見天日,結果終于找到了個機會,好不容易設了個局把那賊引出來,結果寸功未竟,只要他回到了大金,我們這些人就徹底萬劫不復了。”
劉石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眼前這人真可以說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了,但是往好里想,這人和大金也是有不共戴天之仇,倒是可以對相同的目標同仇敵愾,于是說道:
“赫連姑娘,還請恕我們無能,這許多天莫說完顏仲,就是半個金人的影子我們也沒找到,但我聽那大金國教是號稱信奉自然,在山林之中只怕生存養傷都不是大問題,只怕窩在山林之中一年半載不出來,也死不掉啊。”
赫連小鳥說:“我們擔心的也是這個,像這樣子沒個結果,我們便只能永遠如坐針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