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江州軍營地出來后,宋忠帶著另外一名同樣是假扮的驛使,沿著來時的路疾馳而去。
二人剛走半個時辰左右,江州軍開始拔營,一支八千人的軍隊浩浩蕩蕩往古角河的上游趕去。
因為得到了鄱陽危急的惡訊,江州軍甚至拋下了一部分輜重、補給,只攜帶了四天的軍糧,誓要以最快的速度、輕裝馳援鄱陽城。
只留下了一位名叫任豪闊的百夫長,帶著其屬下在營地內看守這些物資。
豫章的江州軍和防守邊境的軍隊不同,十年八年也未必有比較大的戰事,就是有也是去協助別的軍隊掃掃戰場。
而此次鄱陽平叛,無疑是建功立業的大好機會,哪個都不愿錯過。
可這些物資終究是不能舍棄,得要人看守的。
作為所有百夫長中最不受待見、經常被排擠的任豪闊,就自然而然的被一眾同袍推出來“擔當重任”了。
眼睜睜看著一眾同袍們眉飛色舞的遠去,奉命留守營地的任豪闊少不得就要問候一遍,這些同袍的先輩了。
然而,自認為走了霉運的任豪闊,殊不知自己幸運的躲過了一次滔天殃禍。
葫蘆峪東南入口處。
高近百米的山谷之上,一些義軍高層,正在蔭涼處遠遠眺望前方。
又過了半頓飯的功夫,終于,幾名斥候遠遠的從古角河方向疾馳而來。
“將軍說的沒錯,江州軍從上游繞道后,現在正往這里趕來。”
斥候來到谷中,在艱難的爬上谷頂后,當即一臉興奮地將這條消息上報。
望眼欲穿的陳子云等人聽聞這個消息,臉色不由為之一喜。
盡管這個計劃經過了無數次推敲、商討,眾人都很有信心。
但冥冥之中自有天數,誰也說不準會不會出現各種各樣的意外。
此刻確認了江州軍正大步走向了、義軍為他們掘好的墳墓,狀態一直緊繃著的眾人,紛紛松了口氣。
“各自歸位,準備迎敵!”
“本將再重申一遍軍令,在定下的進攻信號沒有發起前,所有隊伍都不得輕舉妄動!
只要誰不聽軍令弄出聲響被官軍發現,全隊都要株連斬首!”
盡管這條軍令之前就已經發下,可現在陳子云的再次重申,不管是誰都能感受到,那一字一句里的殺意和決心。
原本還在因為苦等,而顯得有些急躁的士氣,頓時肅穆起來。
無論是義軍、又或者是鴻幫,現在大好形勢就在目下,不管是誰都不想在這關鍵時刻出現什么幺蛾子,致使此次伏擊失利。
很快,時間已至晌午時分,在這秋日里,正是最為悶熱的一刻。
遠處地平線盡頭,隱隱約約地開始出現了滾滾煙塵,以及一隊隊密密麻麻的黑點。
現在鴻幫和義軍的人已經全部隱匿在山谷之上,除非江州軍不惜耗費大量的時間,派一部分人進到谷中爬上谷頂,進行全面搜查,否則就難以發現此地隱藏的伏兵。
此時的葫蘆峪,仿佛似一只龐大無比的巨獸,正張開血盆大口,等待著江州軍這個獵物進入嘴中,即刻就會用猩紅的獠牙狠狠咬下,撕碎這個獵物。
“這里就是葫蘆峪?”
趙遷均抬手擋住刺眼的光線,騎在馬上遠遠的打量著、前面地勢險峻的山谷。
一貫謹慎的他,此刻心中不由多了幾分警惕,隨即喃喃道:“果然是一處兵家險地!”
雖然趙遷均沒有經歷過什么大戰,但他乃是趙家出身,各種兵書戰略看的也不少,當然知道此類地形之兇險。
倘若鄱陽城外那群賊人在此設伏,將大軍困死在山谷內,這絕對是一場滔天禍事。
不過轉念一想,趙遷均覺得自己是否太過小心了。
本來自己這多疑的性格就飽受別人詬病,自己也一直深以為然,只是性格如此,一時又難以改變。
自己雖靠家族之蔭,得以升官加爵。
可自己自幼飽讀兵書,魏國大小戰事也有反復推演,而且常以襄陽李文師自比,但眼下卻被一群小小賊人給弄得疑神疑鬼……
想到這里,趙遷均不由自嘲的笑了笑。
這時后面的崔洪亮見到趙遷均放慢了速度,不由有些焦躁,隨即雙腿一夾馬肚,稍稍加速來到趙遷均身旁,猶豫了一下,說道:
“趙將軍,我意加速通過山谷,過了山谷再令大軍休息片刻,你看如何?”
崔洪亮這一路上都很是配合趙遷均,從沒給過他臉色看。
此刻見到趙遷均如此拖延,心中有些不悅。
一群沒見識的鄉下賤民罷了,不過是攻破幾個小縣城而已,能有什么厲害之處?
更何況,現在他們還在鄱陽城下死命攻城吧?
聽到崔洪亮的建議,趙遷均還是一時難以下決定。
嚴格來說,這位隨軍監軍事的地位和他平起平坐,加上最近趙家與崔家,正處于一個誰也不愿意先搞摩擦的階段,而且對方一路都很配合他,他也不好直接落了對方的面子。
“崔大人,你不覺得前面這地形有些可疑嗎?”
趙遷均用馬鞭指了指葫蘆峪,看上去像是心神不寧,又仿佛是猶疑不決。
說實話,賊人燒橋毀船這個行為,趙遷均到現在還沒弄明白其中的深意。
賊人是真的很快就要攻破鄱陽城,以此來遲滯援兵,還是有別的什么原因?
若是賊人真的在此設伏……
不可能!
賊人就算把主力都調來這里,也未必吃得下自己這支人數足有八千的軍隊。
更何況,正在攻城的賊人哪有那么多主力?
崔洪亮見到趙遷均似在想著什么,又一臉猶疑之色,當即弄明白了對方放慢速度的原因,心中暗暗不屑,不以為然道:
“趙將軍未免多慮了。
就連咱們的地圖、對這葫蘆峪的標注也不是很詳細,那些泥腿子出身的賊人如何得知?
何況,他們哪來那么多人手,在三面圍攻鄱陽的同時,又分出一部分人在此設伏?”
“話雖如此。”
趙遷均也認為是自己多慮了,江州軍本身實力就放在這里,賊人縱然有天大本事,難道能翻天不成?